风尚流点头道:“我瞧你只有十三四岁光景,十数年前的府尹自然不会是现在这位府尹了。”

    芳儿面露凄然之色地点点头:“听我爹说,十几年的那位府尹倒是个好人,只可惜我爹还刚到府衙还未面见府尹,就被那人的爪牙察觉,偏巧那一夜府尹大人身染风寒早早地歇下了。接见我爹的正是与那人交好的师爷,而那人,那时就藏在隔间,将我爹的禀告听的一清二楚。”

    “哎呀,这就麻烦了呀!”风尚流叹息道,“你说的那个时节,正好是一位府尹病逝的时期,眼下看来你爹的那位旧友势力实在不小啊。”

    “是……”芳儿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那人早有野心,闻之我爹发现了金矿之后,巧舌说动了师爷将此事瞒下,对我爹却说是府衙会全力支持,并以兹事体大为由,命我爹连夜带人前往金矿。我爹性情憨直,不疑有他,若非我娘半夜醒来不见我爹,猜测出我爹的性子赶紧寻去,我爹很可能当时就中了奸计了。我娘机智,不言其他,只说腹中疼痛,恐有万一,逼得我爹不得不先顾着我娘,想要借机逃走。只可惜贼人已生贼心,难能允许我爹离开?若非我娘曾经习武,恐怕当时就已经遭了毒手。”

    辛韵虽然惊讶懦弱的朱氏居然会武,却也不好在这时发问,只能搂着悲痛的芳儿默然无言,芳儿连亲生父亲都未见过。那一次逃亡,冈秦业自然是未能逃脱大难。

    众人也皆默然,待芳儿的情绪平静了一些,严颖才轻声继续询问:“后来呢?”

    “多亏当时怕消息走漏,那个师爷派的人不多,我娘又是出其不意地率先发难,起初的时候,倒是带着我爹逃出了城。只是,我娘却也因此动了胎气,我爹为了保护我娘。只能以身作饵。终被贼人逼得跳崖。”芳儿含泪哽咽,“我娘虽然悲痛欲绝,却更不想我爹白白牺牲,只能忍痛逃的更远。却不想那些贼人不但逼死我爹。还反过来诬蔑是我爹娘杀害了府尹大人。藉此通缉我娘。逼得我娘不得不隐姓埋名卖身为奴。后来我娘也曾想要报仇,只可惜太过悲痛生我的时候几乎一尸两命,身子极度受损。再也不能习武,便只得一年一年地忍辱偷生。”

    “那一次,乳娘说遇到娘家族兄……”

    “那不是我的族舅,是我娘请来演戏的人。”芳儿擦了擦泪,“我娘虽然不能再习武,听力却仍十分敏锐,小姐,你还记得元月十五那一夜,你回来之时面色慌张,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你似得吗?”

    辛韵点了点头,心中疑惑两者怎么会有关联。

    芳儿涩然一笑:“就是那一夜,也不知是甚等样人夜探威国府,害得我娘以为终于被敌人发觉,未免再遭毒手,这才不得不仓促赎身离开。”

    辛韵也觉得涩涩的:“那时,五皇子已经来到大兴城,我猜想应该是他的人。”

    “是谁的人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娘常说,人的命是上天早已注定的,不然我们又怎会才离开大兴城不久就撞上了那人的爪牙,当场被认了出来?”芳儿凄然地道,刚稍稍停止的泪水又汩汩而出,“十三年前,我爹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我娘和我,十三年之后,我娘又……小姐……我好恨,我真的好恨啊!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为什么?”

    “芳儿姐姐……”辛韵也哽咽了起来,却只能抱着她不住安慰。

    严颖淡淡地道:“哭,有什么用?该死之人依旧逍遥。”

    “喂,不要这么无情好不好?人家已经很可怜了,而且芳儿又不只是会哭,她孤身年幼,居然敢独自一人行刺仇敌,已经很勇敢很伟大了。”风尚流随手撞了一下严颖的胳膊,抱打不平地道。

    严颖一个眼神淡扫过去,风尚流立时变得讪讪,象征性地挪开了一点,故意转开话题。

    “这个张志真也够厉害的,居然不但谋杀了顶头上司,还能爬到了这一步,不过也是,他可是坐拥金山啊,在这小小的铜州府,还有什么不能办到的?看来,那座无名园确实是他的产业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师爷,现在几年前也病死了吧?啧啧,可怜的人,被利用完之后就被一脚踢开了。”

    严颖不理他,只问芳儿:“你爹你娘,当年可曾留下一些证据?”

    芳儿迟疑了一下:“我爹当年画了不少堪舆的草图,我娘一直小心藏着,算吗?”

    “自然算。”风尚流又抢答。

    “还有吗?”

    芳儿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个师爷,虽然把小命也送出去了,但师爷天性狡猾,他总会留下些什么吧?”风尚流又嘴快地道。

    “不如你去查一查?”

    “免了,我可不是那块料。”风尚流立时头一缩,开玩笑,现在整个铜州府都戒备深严,他这么心急火燎地离开肯定带上嫌疑了,是傻子才会回去。虽说他风公子机智无双轻功超绝,可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是?

    “好了,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且把那些堪舆图交给我。”

    “我没有随身带,放在……”芳儿说了个地址,严颖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芳儿抹了抹眼睛,眼泪汪汪地看着辛韵:“小姐,他问了这么多……是会帮我吗?”

    “我也不知道,”辛韵握紧她的手,目中闪过一丝狠厉,“不过,就算她不管,我也一定会设法帮你和乳娘报仇,不会让那个狗官逍遥法外的。”堂堂府尹,居然是靠私自开金矿而爬上去的,还伙同师爷杀害了当年的府尹。只靠这两个罪名,他就死定了。她现在虽然不能回去,可只要想办法把消息递给古岳曦,相信古岳曦就算只是为了那座金矿,也一定会彻查到底的。

    见芳儿虽然点头,却显然不敢抱太大希望,辛韵不由望向风尚流:“风大哥,我能拜托你帮我送一封信吗?”

    风尚流很好奇:“送信?给谁?”

    辛韵深吸了一口气:“五皇子。”

    “你们刚才所说的他,难道就是五皇子?”

    风尚流睁大了眼,感觉极其敏锐。正待八卦地追问。外间忽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风尚流,你出来。”

    风尚流翻了个白眼,却不得不只留下一个“等会一定要跟我细说”的表情之后,就乖乖地走了出去。

    “小姐……”

    “都说了要叫我妹妹的。怎么又忘了?”辛韵心里其实也没底。却还是勉强地笑了笑。“不要多想了,天无绝人之路。不管他们会不会帮忙,你的仇一定有办法报的。相信我!”

    “嗯……”

    ……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尤其是面对这样重大的事情,可是此时此刻姐妹俩也只能耐心的等待,等待严颖的决定,帮还是不帮?或者说,与其是帮忙,还不如说这个大秘密能带给他们多少好处?

    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严颖终于进来了。

    “先在这里休息两天,你们的事情我会处理。”

    “你会帮我们吗?”听他的意思好像有点希望,芳儿顿时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这件事情,”严颖顿了顿,看了一眼辛韵,“对我有利。”

    他这么一说,辛韵倒是安心了许多,不再多想,同明显也轻松许多的芳儿一同开始休息。

    ……

    空气清冽的早晨,辛韵早早地就醒了。看到天空已然开始泛白,又没什么睡意,就悄悄地出了屋子,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东方怔怔地发呆。

    这座房子孤独地伫立在山坡上,从远处看,目标很明显。但同样的,下面若是有人路过,也能看得很清楚。更重要的是,辛韵相信这既然是她的据点,就一定还有其他的保护措施,不然只需一包围就好了。

    “身体还未好,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身后传来风尚流的声音,随即一件厚厚的风氅披在了她身上。

    “我睡不着了,”辛韵回眸一笑,“风大哥,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唉,”风尚流夸张地叹气,“我也是睡不着啊!没想到这一去千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回我的逍遥生活,我这心啊就拔凉拔凉的。不过,好在还有你们这样可爱的小妹妹陪伴,也不算无趣啦。对了,给!”

    辛韵接过一个小瓶子:“这是什么?”

    风尚流指了指她的额头:“每日洗完脸抹两回,大概一个月便能淡些。”

    辛韵摸了摸额头:“只是个疤痕而已,其实我倒没什么所谓。”

    “那怎么行呢?女孩子就都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风尚流冲她挤了挤眼,“不想当美人的女孩都不是好女孩哦,难道你看着某人,那样倾国倾城,心里就一点都不羡慕吗?”

    “严姐姐那样的气质风采,又岂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辛韵忍不住失笑。

    “咳咳,当然,当然……”

    “风大哥,你有点怪怪的哦。”辛韵挪揄道,虽说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严颖的个头实在是太高了些,可是架不住她天生拥有绝色的风采啊,风尚流暗中喜欢她也是很正常的事。

    “有吗?没有吧!”风尚流嘿嘿一笑,转移话题,“对了,给你这个药,也不仅仅是让你变得更漂亮,关键是,你的身份毕竟特殊,留着的这么一个印记,容易被人认出来。”

    这倒是,自己不是也一直有这个顾虑的吗?辛韵点点头,再次道了声谢。

    说是两天,可严颖一下山就是三天不见回来,等到第三天风尚流也下去了,让辛韵和芳儿的心忍不住悬了又悬,可是却又没处询问。

    负责她们饮食的是这座屋子的女主人,除了面对严颖毕恭毕敬之外,其他的表情只有一种,便是面无表情,任凭辛韵怎么询问,也从不会多回答一个字,而且只要辛韵和芳儿稍微在屋子四周走动一下,就总能感觉到她在不远处目光沉沉的监督着,实在没意思的很。

    面对这种情况,辛韵也只能多劝劝比自己更着急的芳儿,哄着她尽量地多吃点,好将分开这段时间瘦下去的肉多少能补回一些。

    等到第四天的下午,视野中终于出现了马车的身影,见屋子的女主人箭一般地跑下去,且没带任何武器,辛韵便知应该是严颖等人总算回来了,也忙拉了芳儿去迎接。

    还未跑到山脚,就见马车停下,风尚流率先下了马车,而后背上一个被已经好几天没见着的老妇扶出来的身影。

    那人正是严颖,垂首躬身,双手绑缚在身后,浑身抽搐。

    啊,她怎么又犯病了!辛韵大惊。

    “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屋子的女主人一边赶紧上前帮忙,一边急的直叫唤,一点素日的镇定样都没有。

    “别问了,快去烧热水,烧一大桶。”

    “我们来烧。”辛韵忙高声喊道,忙拉着芳儿往回跑。

    等水倒进锅,火升起来,柴门已被砰然撞开,风尚流风一样地背着男装的严颖冲进了屋子里。

    辛韵跟了进去,看着老妇和屋子的女主人一通忙乱,想要帮忙却又不知从何入手,又见一旁的风尚流几乎是瘫坐在椅中,满脸是汗,忙递了块帕子过去。

    风尚流冲她笑了一下,目光又转向面色如纸却偏又冷汗如珠一直颤抖着的严颖,眉头紧蹙。

    “再去拿床被子来。”老妇心疼地紧紧抱着严颖,怒斥着吩咐。

    辛韵也不管她是否是叫自己,忙掉头去把自己的被子给抱过来。

    屋子的女主人刚刚重新绑好严颖的双手,扯过被子盖上,见她还在站在一边,不由冷眉倒竖:“滚出去!”

    辛韵愣了一愣,默不作响地退了出来,随即就见风尚流也被赶了出来,两人站在院子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知道他中了什么毒吗?”

    辛韵摇头:“我只知道上次他已经发作过一回了,这毒……”

    “不许非议小姐!”屋子的女主人猛地掀帘出来,恶狠狠地看着他们,表情和以前的老妇如出一辙,“打盆水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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