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见了那王小二,也看了女孩子谢喜儿,说实话,光论面相,王小二到有些像会倒霉早夭,喜儿反而天庭饱满,只看眼神也知,这是个稳重聪慧坚定的女孩子,什么人,什么家庭,娶了这样的女孩子,也是家宅兴旺的征兆。

    相反,那王小二看言行举止,大约也猜得出来,必然是个举棋不定的性格,或许有时候能表现得不错,可耳根子软,少有自己的想法,这样的人,将来要是安安稳稳地平凡度日到也无妨,若是无自知之明,还有那么点儿野心,以后估计会过得很凄惨。

    当然,红尘也就这么一说。

    通常有点儿能耐,有些经验的相术大师,一般都是这一套。

    可真正的灵师,从不轻易说人姻缘,除非确实不妥,姻缘这东西,属于灵师们最难判断,最难解的一类缘分,如今冒出个所谓的大师,所谓的神仙,莫名其妙管这等凡俗世间男女之事,真是古古怪怪。

    不过,这事儿已经过去,喜儿自己想开想不开的,反正嘴里和自家父母兄弟都说,从此与王小二再不相干,红尘是局外人,更没心思管这些。

    林旭很忙,稍作休息便很快准备继续出发。

    红尘则让罗娘她们赶紧到村子里买一些能买到的山珍野味,还有各种粮食。

    能买的不多,村子里的人也知道外面景况不好,此地说不得同样要遭灾的,这时候,家家户户都恨不得多积攒些粮食,真到了要命的地步,钱不重要,粮食才要紧,万一到了有钱也买不到粮的时候,难道抱着银子去死吗?

    罗娘她们到不强求,只买了些野菜,蘑菇,新鲜的肉之类,根本没开口要别的。

    东西买好,林旭便推门而入,随手拿起一件斗篷给红尘披上,笑道:“走,到了地方,给你烤鱼吃。”

    “你烤的鱼能吃?”

    红尘失笑。

    连小荷都板起脸:“不吃小林做的,阿尘做。”连这孩子都清楚,林旭那家伙根本就是个生活残废,明明都是一样烤肉,别人第一次做,不好吃也不至于不能吃。他做了好多次,还是随便烤烤就外面焦黑,里面透着血丝,就连烧开了水往里面下面条就行的水煮面面,除非你提前把水烧好,把面也拉好,只让他负责把面搁到锅里去,否则必然是一锅面糊糊。

    小荷以前从来不会做饭,可跟了林旭半个月之后,就能收拾出一桌家常菜了,真是可人疼的好孩子!

    行李都盘点好,林旭扶着红尘上了车,村子里的人都出来相送,谢家尤其不好意思,连连道怠慢了贵客。

    这边人还在寒暄,村口就闹起来。

    谢家的一个小辈儿匆匆而至:“婶子,婶子,坏事了,王家不知道从哪里叫来一队衙役,气势汹汹的,来者不善。”

    谢家这边,所有人都愣了愣。

    喜儿她爹爹谢春更是不可思议:“什么?他们家还去报官?难道不该是我们家告他们背信弃义?”

    他们家喜儿和那王小二的婚事,可是除了迎亲这一个步骤,其它都完成,对方说不迎亲就不迎亲,说到天边去也没理!

    正愣神,就见王小二的爹,还有几个叔伯兄弟,大踏步地冲过来,人人手里拎着家伙,后面还有一队官差。

    “就是他们!”

    王小二的爹一声大喊。

    那些官差蜂拥而上,二话不说就要拿人。

    谢家的人吓了一跳,心中忐忑,民不与官斗,大多数人都是这个心思,可在自家的村子里,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让官差给抓走,一帮后生推推搡搡地挡在前面,一时纠缠不休。

    谢春一看不好,大喊一声:“王富贵,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们家喜儿都说了,以后跟你们家小二就当不认识,你还想怎么样!当我们谢家好欺负不成!”

    王富贵双目赤红,浑身打哆嗦,看着谢春的模样,简直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你还敢说!你们,你们怀恨在心,害了我儿,害死了我儿!”他嘴皮抖动,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就落下来。

    “可怜我儿那么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在,就因为他不娶你们家的那个丧门星,你们就,就……”

    谢家所有人都愣住。

    喜儿本来没上前,此时却忍不住从后面出来,脸色苍白,咬牙道:“你说什么?谁死了?”

    王富贵一抬头,恨不得扑过去咬喜儿一口。

    谢春连忙挡住,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是你们家那个小畜生死了,和我们谢家有什么关系!”

    “你还敢说,我们家小二向来与人为善,只是个读书人,从不与人结怨,也就是招惹了你们家这一家子混账王八蛋,不是你们是谁?”

    双方争执不休。

    红尘使了个眼色,罗娘就拿银子出来去套问官差的话,没一会儿就问得清楚。

    原来昨天夜里,王富贵和他妻子睡得正香,忽然听见儿子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就赶紧起来去看,却见儿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等他扑过去看时,已经气绝了,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家里还忽然着了火,大火烧毁了好些东西。

    一夜之间,王富贵失去独生爱子,又失了房子,那心情可想而知,正好那一位曲州知州大人就陪着一个大师在村子里留宿,他就不管不顾地跑去告状。

    于是,自然有这一出好戏。

    王家坚决说是谢家害的王小二,还放火,谢家这边自然不肯承认,而王家事实上也没有什么证据。

    红尘看了看天色,又看了林旭一眼。

    林旭叹气:“我是有点儿着急……不过,都到这儿了,也就不急这一时片刻。”

    所有人都觉得林旭很重要,他自己也没有看轻了自己,但并不是说,他林旭不在,河堤的修整就进行不下去。

    他又不是工匠,就是在河堤上,也仅仅是盯着看,真正干活的,还是专业人士。

    “让工部的人先走吧。”

    林旭随口吩咐一声。

    没一会儿,工部那边的人就开始启程。

    红尘心下叹气,她身为荣安郡主,地位尊贵,可一路行来,工部的人却不怎么听话,总是阴奉阳违,比如说现在,如果换做她开口让工部的人先行一步,对方肯定找出各种理由不同意,什么皇后懿旨不能不遵从之类,但现在林旭一声令下,那边自然而然就听了,可实际上,林旭又是什么人?

    他有功名,是个进士,但现在无官无职,只是一介闲人罢了。

    这世间男人和女人真的不一样,男人做什么都要容易得多,女人事事都艰难。

    一沉思的工夫,王家和谢家吵得更厉害。

    “……你们不承认,那就搜,我儿房间里丢了东西,他身上佩戴的香囊荷包也没了,里面有一块儿上好的白玉,肯定是凶手拿走的,你们要是想自证清白,就让我们搜。”

    谢家人当然不肯。

    喜儿却一咬牙:“好,你们搜。”话音一出,已经哽咽,她大约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眼泪却哗哗落下,压抑不住抽泣起来。

    谢家再不乐意,可还是心疼这个孩子,而且有官差在,他们也有些发虚,只能一言不发,当是答应了。

    一群官差到显得有些克制,但王家那群人个顶个如狼似虎,一通乱翻乱找,翻箱倒柜的,把王家弄得乱七八糟,找了半天,别说白玉,就是一些普普通通的青玉之类,也没翻出几块儿。

    喜儿辛辛苦苦准备的嫁衣到是让扔到地上,踩了好几脚,还有那块儿红尘送的缎子,给她添妆用的,也被翻出来,到让几个官差吓了一跳。

    他们算不上多么见多识广,可这绝对是好东西,乍一看去,流光肆意。

    “呼,当年我见大人家的千金穿过一套类似缎子的衣服,比这个还有不如,听说贵的很。”

    “那还用说,你一年的俸禄,连边边角角都买不起,人家这是贡品。”

    官差们接连感叹。

    王家人也看到,王富贵心头满是恨意,冷声道:“哼,谁还不知道谁,谢家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他扫了喜儿一眼,“还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弄来……”

    谢春一气,冲过去一巴掌,扇得王富贵踉跄了下,嘴角流血,“你搜也搜了,我们谢家,拿了你们家一针一线没有?今天老子就让你看看,老子是不是好欺负的。”

    又是一通乱。

    还是官差们拼命劝住,干脆把所有涉及到的人,通通带到知州大人面前去。

    知州就在隔壁村子,距离很近。

    谢家人有些不乐意,但到底没说什么,民永远没办法和官斗,何况是知州那么大的官,平时就是个小吏,他们对上,也照样要吃亏的。

    红尘正好也有兴趣看一眼,就从善如流,跟着过去。

    那日见那个王小二,就觉得他是个没什么福气之人,寿数不长,可隔日人就死了,也未免有些奇怪,她当时没在那人脸上看见什么死气。

    王家果然被烧得一塌糊涂,只剩下空荡荡的屋子。

    王小二的棺材就随随便便停在院子里。

    红尘抬头一看,正见一个青袍广袖,长得很富态的中年男子,陪在身穿官服的那位知州大人身边。

    这中年男子应该就是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大师了。

    这人一看就普普通通,不光不像灵师,反而身上沾染了不少晦气,红尘叮嘱林旭两句,让他没事儿离那家伙远一点儿,离得近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倒霉。

    周围的人见了官老爷,参差不齐地行礼,红尘却没有,不过,那知州大约有心事,心不在焉的,也没多注意。

    红尘也没在意,目光落到院子里的棺木上面,略一皱眉,四下张望,若有所思。

    也就稍微耽误了一会儿工夫,那边王家和谢家就当面又吵了起来,吵得知州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那位大师忽然一笑道:“谢家口口声声说自己无辜,我看到不见得,我早就看出,谢家之女的命格,正好与王小二相克,两个人遭遇,必有一伤……”

    王家人顿时更怒。

    谢春脸色骤变:“大师,这种事不能乱说,你,你们非说王小二是我们谢家人杀的,可有证据?要是空口白牙就能污人杀人,那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不要着急。”

    那大师却是气定神闲,“我知道,在你们谢家没搜出证据来,但有我在,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他低低一笑,冲王富贵道,“附耳过来。”

    王富贵连跑带颠的,急忙凑过去。

    红尘眉头微微一蹙,伸手招了下,小荷就从林旭身边溜达到她身边。

    和小荷咬了咬耳朵,这孩子老老实实点头,一转身就不见踪影。

    王富贵听那大师故作神秘地面授机宜,一拍大腿,高声道:“大师说的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他们确实不可能乱扔,肯定在身上。”

    说着,王富贵一转头,用力瞪着谢春,“谢春,你敢不敢让我们搜身!搜你们家喜儿!”

    谢春一愣,大怒:“你说什么!”

    “恼什么,我们都是男人,可咱们王家村不缺女人,让女人搜就是了,你们要是清白无辜,那就大大方方地让我们搜搜。”

    喜儿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棺木,整个人都木木愣愣的,可还能听到人说话,轻轻抬头,沙哑着嗓子道:“爹,别和他们吵,要搜就搜,也没什么。”

    大夏天的,女孩子穿的衣服也不厚。

    不过片刻,王家村一个婆子就一脸急色,拿着一个荷包出来,荷包上面还摆着一块儿玉佩。

    玉佩很精致。

    喜儿很是不知所措,脸上露出几分迷惘,这东西……她不认识。

    “大兄弟,你看看,是不是这个?这是咱们家小二的不?”

    王富贵脑子一懵,这,不像啊。

    小二那块儿,好像没这么漂亮。

    对面那大师的脸色也变了变,阴晴不定。

    众人都静了静,连谢家的人都是满头雾水。

    不多时,反而是那位知州脸色大变,一个健步跨过来,瞪着那玉佩,浑身发抖,暴怒道:“你……你们从哪儿偷来的,竟然敢,竟然敢……”

    喜儿更是不知所措,红尘笑眯眯地上前一步,轻轻巧巧地拿了玉佩,笑道:“是我借给喜儿把玩,怎么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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