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那夜开始,女人的脸容憔悴了下来,原本因为有孕而变的丰盈的身体也渐渐消瘦了下来。一个人的家中,柳思凡常常看到她斜斜的靠在椅子上,脸上挂着温婉的浅笑,手抚在隆起肚子上,有时候对着肚子说话,有时候只是静静的坐着,一双迷雾般的眼睛透过后窗,看着远远一片荷塘。

    男人心疼她,想为她找个佣人,cāo持cāo持家务,却被她回绝了,家里有了他人,心里不是很放心。

    男人望着女人坚持的眼睛,无奈的点点头,用唯一一只手扯住自己另一只空荡了的袖筒,一脸的怨恨,“可恨我现在不能为你做些什么,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再留在那里。”

    “思君,你不要这要说,主君用的到你,该是你的荣幸才对。”女人反倒安抚起他来。

    “我才不想陪他混,若不是当时为了娶到你,才答应他要与他守到……”女人压住男人的嘴唇,轻轻摇摇头,“不要再说了,这不怨你,也不怨我……只怨……”

    女人的眼角有了两滴晶莹,在天光之下,如同璀璨的明珠。男人低俯身去,轻轻吻住女人的眼角,用仅有的一只手臂将女人紧紧的搂在怀里。被男人这样搂着,女人终于忍不住,趴在男人怀中小声的抽泣。男人轻声的哄着,喃喃低语。

    许久,女人恢复过来,抬起一张只剩下巴掌大的小脸,刚才的哭泣并没让她变的丑陋,反而多了梨花带雨的美感,连趴在窗子上的柳思凡,都不由看的痴了。

    女人倚在男人的怀中,玩转着一只手帕。

    “思君,你可记得,我曾讲予你的故事。”

    “记得。”男人点点头。

    女人静静坐到男人身边,由他拉住自己的手,缓缓讲起那个温暖的,真真的故事。知君深情不易,知君深情不易啊。

    在从前的人界,有那么一个人,叫张镒,他去了一个地方做官,就在那里安了家。娶了一个端正的女人做他的妻子,并且没有再纳妻妾,就两个人相守着,倒也是平淡。

    张镒xing情简淡好静,少有什么知音朋友,连家里的家人都少的只有几个,还多不爱言语,他的妻子更是惜字如金,见了人,也只是温温而笑。

    直至张镒中年,妻子为了他生了两个女儿,没有生出半个儿子来,而长女又在幼年便遭了夭折,小女儿便成了他的掌上明珠,全家人围着捧着,爱护备至。女儿名叫倩娘,生的端庄美丽,十里乡内无人能及,一张小嘴更是讨人喜欢,有了她,张府凭空添了几份人气。

    那ri,倩娘还年幼,张镒老家来人投奔,家里受灾,人人背井离乡,逃生去了,王姓亲戚带着一个小男孩,指望张镒能将孩子收留,别跟着他们饿死。那个男孩按辈份排的话,要叫张镒舅舅,也便是张镒的外甥,名叫王宙。

    王宙聪明机灵,有悟xing,小小年纪,虽然一路走来衣服上沾染了风尘,却掩饰不住他俊美的外貌以及翩翩的风采。张镒望他一眼便知,这孩子将来必成事。而跟着张镒出来看的倩娘在看到王宙每一眼时,两个孩子目光对到一起,都不由红了脸,低下了头。倩娘更是躲到张镒身后不敢出来。两人年幼,还不知情,可小小的情种却早已深深的埋在两人的心中。

    张镒没有儿子,喜欢王宙如同自己的亲生孩儿一般,便将他留在府内,教他习文书画,音律搏奕,而张镒教他什么,他就学成什么,并且青出与蓝而胜于蓝,将张镒给比了下去。张镒也不恼他,反而更加欢喜,每每都对王宙说:“等你长大,我定当把倩娘嫁给你做妻子。”

    渐渐的,倩娘和王宙长大了,他们私下里早已相互表露了爱慕之心,两人恨不得一ri为一年,两个早早chéng rén,好叫家人给cāo办他们的婚事。而这些,张镒与夫人却并不知情。

    时光如梭,王宙还未行弱冠之礼,倩娘却已长的亭亭玉立。一ri,与张镒同为官吏的幕僚来张府做客,酒过三巡,抬眼看到前来上菜的倩娘,不由大为喜欢,当场便为自己的儿子提亲,张镒想到倩娘到是到了该要婚配的年龄,便没觉不妥,也就应了。

    倩娘听闻此事,郁郁寡欢,终ri不思茶饭,渐渐病倒在床榻之上不能起身。而王宙知道后也对张镒深深怨恨,想到张镒对自己恩重如山,让他有话也开不了口,可想到从小的情意就这么付之东流,随即托词说应当调任,向张家请辞去京城。

    张家没想儿时的言语两人都已认了真,可现亲事已定下,劝止不住,只得厚礼相待地送走了外甥。

    王宙离开张家,一路不知方向,行至江边,见有一条江船,便叫应了船家,上了船,要了一壶浊酒,心中暗暗悲怆。傍晚时分,船行水路穿过山峦几重,停在了数里之外。半夜里,王宙把酒对月,正孤影不成眠,忽然听到岸上有人赶来,步履非常迅速匆忙,片刻之间就到了船边。

    王宙心中一悸,像是感应了什么,忙从舱中跳出,向岸边望去,只见倩娘赤脚垂发,满身的风尘,王宙一天水路,而倩娘居然徒步追来。王宙欣喜若狂,跳上岸边,抓住倩娘的手问她因何而来。

    倩娘泣声回答他道:“我知你对我的情谊厚重如天,即便在睡梦之中,我都能感应的到,而我的心意,亦与君相同,如今父亲将我许给他人,父亲大人之命不敢违背,可让我嫁与他人,却是背了我的心愿,而我又知君深情不易,我惟恐你以死徇情,所以我不顾xing命、舍弃了家人前来投奔,只想与你白首天涯。”王宙听完喜出望外,欢欣雀跃。于是将倩娘隐匿在船中,连夜叫船工行船而去。

    “两人离开了家乡,一路行船,行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在那里住了下来。平平淡淡,却幸幸福福。”女子轻声的说,“像你我一样。”

    “是啊。”男子应声。

    在那里生活了五年,倩娘与王宙已经成为了两个孩子的父母,而与自己父母之间,却是音信断绝,再无联系。望着围着自己膝头团团转的孩子,听着他们叫着“爹爹”,“娘亲”,倩娘不由想起自己小时,时常被父亲举过头顶,被母亲柔声呼唤的情景,每见天上月圆而逢缺,缺后又圆,倩娘不由以泪洗面。

    王宙知道倩娘从小没有离开过家,这些与自己风雨在外,睹物思情,看这月亮,这是想起来家中的老父母,不由柔声哄劝,倩娘道:“当年我不肯负你的情义,背弃了父母,礼仪伦常而与你私奔。而如今不见爹娘,已经足足五年了。想父母ri渐年迈,而我却不能守在身边尽一个女儿的孝道,不由让我心如刀割。”王宙听了,也想起在张府之ri,舅舅对自己的疼爱,不由与妻子一起悲伤,说:“我们这就回去,我想过了这些年,舅父也已经不再生气了才是,哪怕他还生气,我也要跪地求他原谅,永守他们身边,为他们尽儿女的孝心。”倩娘听此,再抬头看天上一轮圆月,不由破涕而笑,于是夫妻二人简单收了行囊,带着孩子一起回到了家乡。

    一路水路,见到久违的镇子,倩娘心已飞回家中。而王宙让倩娘留在船中,独身一人先到了舅舅张镒家中,为自己带走倩娘的事谢罪叩头,希望得到舅舅的谅解。张镒见王宙几年无音信,突然回家,本是十分高兴,可听到王宙如是这般的说完,不由诧异道:“我女儿倩娘从你离去,一直卧病家中已经好几年了,你怎么信口雌黄,说她与你私奔,我知了你二人情意,也知当时我办了错事,那桩婚事,我也以倩娘生病之由推脱了去,但你们现在还未在一起,怎么能这样败坏我女儿的名节!”王宙说:“倩娘就是船上,舅舅若是不信,可以到船上与倩娘一见!”张镒大惊,忙差了一个家人去码头验看。那家人到了码头,果然见到一艘小船,而倩娘正坐在船中,身边还有两个可爱了孩子正围着她娘亲娘亲的叫着。倩娘见到家人,一脸的喜悦,忙站起身来,上前一步询问说:“大叔可记得我,我家中的父母可是安泰?”那家人从小看倩娘长大,见倩娘音容笑貌,却是自家小姐无异,大惊为异事,急忙跑回来告知张镒。张镒不知如何是好,忙去叫夫人。

    夫人此时正在女儿闺中,卧病五年,夫人天天以泪洗面,不由埋怨张镒做了这样的错事,害了自己的女儿。听到门外喧哗,夫人刚要起身去看,却听到床响,卧病多年的女儿此时神态欢喜地从床上起身,在夫人瞠目结舌下,自己坐到梳妆台前梳洗打扮,笑颜逐开走出房间。

    夫人后面跟着,见倩娘走出房中,而门外又有一个倩娘正从门外进来,两个倩娘发型相同,妆容一致,连衣服都是一样,所有的人呆呆的看着两个倩娘走到一起,重叠一处。回身对张镒下拜道,“爹爹,女儿不孝,带您的孙子回来了。”

    “呵呵,带着孙子来看你了。”男人轻轻摸摸女人的肚子,“我们也能带着孩子去看他们老人家。”

    “对此,我并不奢望。”女人道。

    “知君深情不易,所以托魂而来。”女人抬头望着男人,“我也知君深情不易,所以君不负我,我不会负君,能与君厮守,我已很是满足了。”

    “为难你了。”男子轻轻搂住女人,握住女人的手,和她一起抚摸着她隆起的腹部,“你要好好的,保护好自己,哪怕没了我,也要保护好自己,和我们的孩子。”

    “我做不到……”女人摇头,“没了你,我不会独活,所你为了我,你一定不要有事。我知道主君又有事吩咐你,什么事,让你的眉皱的这么紧?”

    男人摇头,“没什么,我已经拒绝了。”

    “是什么工作,会让你推掉?”女人又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别瞎想了,你现在身体不好,要多休息,去睡吧。”

    听出男人不愿回答,女人却知,一定是让他为难的事,而能让他为难的事,怕也只有那一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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