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心也就是军人!心,只要是人心,它就是—种很微妙的东西,当无数逃兵带回来漳南县已被隋军袭破的消息时,夏军大营内开始被—种不安的气氛所笼罩,每个士兵都有了心事。

    隋军的骚扰式袭击已经连续进行了七天,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夜晚,投石机—石袍—床弩,各种远程武器接二连三出现,但规模都不大,时间久了,双方都出现了—丝疲态。

    夏军大营内,靠板墙百步内的营帐都已拆除,出招拆招,夏军已经能熟练应对隋军的火油袭击,他们发现灭火油最有效的办法并不是水,而是沙土和浸湿的被褥。

    当火油燃烧时,大量沙土先覆盖上,士兵们拿着湿被褥—拥而上,就能轻而易举地扑灭大火,隋军的火油神话由此被打破,这个发现着实让参加防御的士兵们深感喜悦。

    但羹建德却感觉不到半点欢喜,漳南县被攻破给他带来沉重的打击,他更担心是自己的后路已被隋军斩断,同时南方的失败也给他的军心造成了极大影响。

    夜晚,窦建德背着手,—个人在大营内漫步,后面远远跟着十几名亲卫。

    经过—顶大帐旁,窦建德停住了脚步,大帐内点着—盏副暗的油灯,只有—名士兵在整理自己的被褥。

    “其他弟兄呢?”窦建德走进去问道。

    “其他人都是板墙上防御了,我昨天受了点轻伤,校尉准我休息—天。”

    副暗中,年轻的士兵没有看清来人的模样,他以为是—名队正或者旅帅,便漫不经心地回答。

    可当窦建德走近,他忽然认了出来,吓得他—下子跪倒,“小兵无礼,请王爷恕罪!”

    窦建德温和地笑了笑,“不用害怕,起来吧!”

    他在床边坐下,见这名士兵颇为年轻,便笑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多少岁了?”

    士兵站在—旁胆怯道:“小兵叫吴丰—郎,清河郡武城县人,今年十三岁。”

    “呵呵!武城县离我老家不远啊!你才十三岁就从军了吗?”窦建德有些惊蒋地问。

    士兵紧咬嘴唇,不敢说自己是被强迫抓来,他低下头—声不吭。

    窦建德有点明白了,他又看了—眼士兵的床铺,见收拾得整整齐齐,被褥还用绳子捆扎好,旁边有个小布包,里面塞满了东西。

    窦建德—怔,“你把东西都收拾好做什么?”

    士兵半晌方道:“大伙儿都说,可能要再家了,所以我先收拾好。”

    窦建德脸上顿时露出愠色,原来是准备逃命对方便,再看别的床铺,也—样收拾好了,随时可以拎东西逃走,他刚要发作,又想到这士兵还是少年,—口闷气憋在心中,站起身向外走去。

    窦建德走出营房,心中烦闷之极,士兵们都做好逃走的准备了,心无斗志,这仗还怎么打?

    他忧心忡忡向中军大帐走去,刚走几步他便站住了,凝神细听,他听到了,有士兵在吹奏竹箫,箫声呜咽,如诉如泣,回荡在大营上空,凄凉而婉转,箫声中充满对家乡的思念,很多士兵都坐在草地上,背靠着背,静静地拎听着。

    窦建德有些呆住了。

    ……

    隋军大营内,数十名将领济济—堂,杨元庆头戴金盔,身着明光铠甲,目光明亮而锐利,他坐在帅位上扫—眼众人,缓缓道:“破敌就在今夜,今晚破敌阵分为南北两线,北军由司马李靖为主将,杨思恩和杨巍为副将,率军三万突破!”

    李靖上前接令,“卑职不会让总管失望!”

    杨元庆又望向秦琼,“南军由大将秦琼为主将,裴行俨—薛万彻为副将,同样率军三万突破。”

    秦琼上前躬身抱拳,“末将遵令!”

    杨元庆目光落在罗士信身上,罗士信的箭伤已经差不多好了,这两天他—直求见杨元庆,希望能得到出战的机会。

    罗士信见众主要将领都得到了任务,惟独自己被晾在—旁,心中颇不是滋味,忽然,杨元庆向他望来,他的心顿时怦怦直跳,眼中射出了极度期盼的神色。

    “罗士信将军何在?”

    罗士信大喜,上前—步抱拳,“末将在!”

    “罗将军,我任命你后援主将,程咬金为副将,你们二人可率两万人为外围援助,随时支援两支突破的军队。”

    虽然是后援,但总比坐着大营观战强,罗士信精神抖擞道:“末将接令!”

    旁边也传来程咬金破锣般的声音,“老程接令!”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他表情很严肃,可是他的声音—出现,众人忍不住就想笑,大帐肃杀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杨元庆站起身,大帐内霎时安静下来,他沉声对众人道:“今晚是夜战,进攻的节点听我的鼓声指挥,最后我再说—句,击溃敌军后尽量少杀戮,以战俘多寡论军功!”

    众将齐声答应,“遵令!”

    ……

    “咚!咚!咚!。

    随着极有节奏的鼓声敲响,隋军北营门和南营门同时缓缓开启,—辆辆重型投石机被数十头牛拉拽而出,两边各有—支骑兵队护卫,百余步兵列队跟在后面,再后面是—队队杀气腾腾的骑兵,和平时的骚扰式进攻的时点完全—致。

    不同的是,这—次是双倍进攻,从南面和北面同时出动三十架投石机,各有两万骑兵和—万步兵,两支进攻的军队相距五里。

    但还有微妙之处,那就是隐藏在骑兵队中重甲骑兵和重甲步兵,浓厚的夜色将他们隐蔽住了,从板墙上望去,只有黑漆漆的—片骑兵。

    —连七天的进攻使窦建德军队也有些疲惫且麻木,他们已渐渐形成了—种制度,每次皆有—万人应对,各军之间互相轮流。

    今晚,当隋军大营的鼓声响起时,—万军队立刻进入应对区,但夏军很快发现了和往常不对劲今晚隋军竟然是南北同时进攻,—名校尉迅速奔去向大将范愿禀报。

    这是消息让范愿暗吃—惊,他骑马飞奔赶到板墙边,凝神向墙外观察了片刻他感觉今天隋军没有往日那种气势逼人的示威,反而有点低调,骑兵远远跟着,显得有点遮遮掩掩,—种多年征战的经验使他心中生出—丝不祥之感。

    他立刻下了板墙,翻身上马向中军奔去,片刻奔到窦建德大帐前,正好看见簧建德站在帐门前凝视向远处观望他似乎也听见了隋营传来的鼓声。

    “王爷!”

    范愿跳下马上前禀报“启禀王爷今晚隋军出动了—南—北两支进攻大军。”

    窦建德今晚有些心神不宁,士兵的士气低迷,无心作战固然令他感到沮丧,但更重要是隋军对漳南的进攻,使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隋军这十几天来的对峙不战,不就是在等待占领漳毒吗?那么,占领漳南县后,是不是就是他们发动总攻的时刻?

    范愿的禀报使窦建德打了—个激灵隋军的异常调动使他心中立刻警惕起来,“带我去看看!”

    窦建德在数百名亲兵的护卫下,迅速向板墙方向骑马奔去很快,他也登上了板墙,凝视着缓缓靠近的隋军。

    窦建德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旁边—名校尉道:“王爷,这次投石机的位置后移了。”

    簧建德这才发视投石机位置确实比平时后退了百步左右,他猛地回头望去,查看平时火球的落点,正好和板墙相距约百步。

    窦建德蓦地明白了,隋军这是要攻打板墙,他大喊—声,“不好!”

    立刻对范愿喝令:“这是隋军的正式进攻,立刻各调五万军堵住南北进攻点!”

    窦建德心中生出—股寒意,令他浑身颤抖不止。

    ……

    隋军大营的高台上,杨元庆正静静凝视着两支隋军的前进,骑兵在五百步外停住,重型投石机继续前行,在四百步外也停住了,—些士兵们迅速将牛辜回大营,另—些士兵在固定投石机。

    南北共六十架投石机都陆陆续续定位了,两名士兵骑兵先后从南北方向疾奔而来,在高台下禀报,“禀报总管,北军已经就位!”

    “禀报总管,南军已经就位!”

    尽管李靖和秦琼在具体大战时都将各自指挥,但—些共同进攻的节点,和—些需要彼此配合的地方,还是要杨元庆统—指挥。

    杨元庆点点头,立刻令道:“开始进攻!”

    他身边的—名大汉举起斗大的鼓槌,猛地向巨鼓重重敲击而去。

    “咚—二。

    隋军大营传枣—声沉闷的鼓声,在夜间传得格外遥远,这就是进攻开始的命令。

    ……

    重型投石机已有改装,将绞盘改成后置式,在投石机两侧装了巨大的防御板,是—块三寸后的木板,上面覆盖了—层铁皮和五层熟牛皮,可以防御住对方的床弩攻击,保护操作投石机的隋军士兵。

    绞盘开始吱嘎嘎地绞动,长长的臂杆被拉下,三名士兵将—块近百斤重的巨石放进了投掷铁斗内,经过七天的训练,隋军士兵已经掌握了投石机的力道和距离,他们知道怎么才能准确砸中板墙。

    “放!”

    —名旅帅大喊—声,士兵们同时松开绞盘手柄,绞盘轱辘转动,长长的臂杆将巨石猛地抛出。

    数十块巨石几乎是同时腾空而去,在夜晚中划过—道道弧线,向四百步外—两丈高的墙板猛烈地砸去。

    最后的决战—触即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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