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要被送上断头台的吴氏,真是痛断了肝肠!绝望的她,已哭的死去活来,一连昏厥了好几次了。

    面对如此悲伤的母亲,沈银贵怕其会出意外,而不敢离开半步,只好让姐夫凌诚同三弟四弟去法院听审。而他自己和五弟留在家里,守护着痛不欲生的母亲。

    。。。。。。

    “家里有人吗?”太阳刚刚爬出地平线,揪心着开庭审判的沈银贵,正心神不安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院门口却传进来一声怯怯的问询。

    “这种时候谁还敢来俺家呢?。。。。。。”闻声的沈银贵,心里一边疑惑地嘀咕着,一边快步走到门口。却见来者是一位七十来岁的老大爷,手里拄着拐仗,佝偻着身子立在门口,却不时地左右张望着。

    “您找谁?大爷。。。。。。您老有什么事吗?”望着这陌生奇怪的来访者,沈银贵一脸的困惑。但还是赶忙客客气气地,问询着。

    “俺找。。。。。。俺找这家的主人。俺有,俺有重要的事想跟他们说。。。。。。”老人家上下打量着沈银贵,迟迟疑疑地说。脸上,显露着紧张、慌乱的神色。

    “那您请家里来说吧,大爷!俺就是这家的老二沈银贵,有什么事儿您只管跟俺说。”从老大爷的紧张神色里,沈银贵似乎感觉出,对方所要说的事情一定非同一般。于是他立刻搀着老大爷,边往家走边自报着家门。

    刚迈进堂屋的门坎,老大爷就急切地说:“俺是想告诉你家,俺见过胡二!就是在你们说的,你大哥报仇的第二天早上!。。。。。。前几天你家老三去找俺打听的时候,俺害怕会惹祸上身,没敢说出来。。。。。。可俺认识你大哥,俺知道他是个好人!这些天俺跟老伴在家总是不安!觉得这事要是不告诉你们,你大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就,俺可就丧良心了!。。。。。。俺这会儿子说出来,还能有用吗?”老大爷一口气道出了这惊人的消息!最后竟象做错了事似的,怯生生地问向沈银贵。

    “有用,有用!太有用了!老大爷,您可真是俺全家的救命恩人啊!求您老再发发慈悲,为俺哥出庭做个证好吗?”实在不敢相信这一切的沈银贵,惊喜的手都在发抖。他激动地抓着老大爷的胳膊,流着泪恳求,道。

    “。。。。。。好,俺去!要是能救下你哥哥,俺老汉也豁出去了!俺这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这会儿子还有什么好怕的!。。。。。。”老大爷沉思片刻,竟然痛快地答应了。

    “福贵,快点把被子铺到小推车上,咱推着大爷去县城!路上咱走快一些儿,应该还能赶得上救咱大哥!”得到老大爷首肯的沈银贵,立刻兴奋地吩咐着弟弟,“娘你一个在家好好等着,别再哭了!俺和大爷去救俺大哥!记住娘不许再哭了!这回俺大哥可是真有救了!。。。。。。”边搀着老大爷往外走,边回头安抚着母亲的他,面对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天大喜讯,那按不住的狂喜激动,让他的话语,都在呼呼喘着粗气。

    “老天爷啊,您总算是开眼了!俺的贵儿有救了!俺的贵儿有救了!。。。。。。银贵儿,娘不哭,娘不哭了!你快点放心去吧!一会儿你四婶会来陪着娘的。。。。。。儿啊,路上一定要快,一定要快啊!可千万别耽误了!。。。。。。老天爷呀!开眼了,开眼了老天爷!。。。。。。谢谢老天!谢谢救命的老哥哥!。。。。。。”感觉自己恍如在梦中一般的吴氏,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哽咽着连连催促、念叨着。那由绝望迅转希翼的脸上,肌肉都扭曲抽搐着。涕泪纵横的她,跌跌爬爬着追出了房门,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冲着苍天,亦更是冲着老大爷,“扑通”跪在了当院里,诚挚地感恩戴德着。

    。。。。。。

    老大爷姓冯,名三省。家住沈家堡内,曾经是沈家的佃户。也是沈金贵重兴家业之时,与其签约分成的佃户之一。

    老人家生性老实胆小,平时少言寡语安分守己,从不敢招惹是非。膝下生有三子,因相继成家单过,而独与老伴相守相依。

    自幼家境贫寒的冯三省,为了地里的庄稼,每天都有早起拾粪的习惯。而且勤劳的他,亦总是抢在别人的前头。

    被沈金贵吓破了胆的胡二,带着金银钱财逃离沈家堡的那天,正好与依如往常赶早捡粪的冯三省,撞了个满怀。

    那时天才朦朦亮,一路只顾低头寻找粪便的冯三省,刚拐至胡二家的那条胡同口,就被慌慌张张出门,左右观望着的胡二,给撞了个趔趄!粪筐里的粪,都差点洒到胡二的脸上。

    被撞的倒退至墙根的冯三省,见对方竟是一向作威作福的胡二,立时吓得愣愣怔怔的贴着墙根,胆怯地等待着对方雷霆般的发作。。。。。。出乎意料的是,胡二竟未发一言!而是慌乱地塞了塞怀里那鼓鼓囊囊的东西,象是惧怕着什么似的,匆匆逃出了胡同。直奔向了出堡的那条路。

    胡二这一反常的举动,让半天才缓过神来的冯三省,一直困惑了好久好久。。。。。。直至前几天为寻找证据的沈家兄弟,到他家打听顺子和胡二的踪迹之时,老人家才又恍然记起了,与胡二这一不其的相遇。可一向怕事的他,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沈金贵被污杀害胡二这件事,整个沈家堡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再加上肖科一帮添油加醋的刻意宣扬,沈金贵将会被判死刑,在堡人心中已是板上钉钉,铁定了的事实。

    这让那些一度深知沈金贵人品的良善乡邻,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挽惜,和根本不相信沈金贵会杀人的质疑!。。。。。。而对这一消息,反应最为强烈的,当属见过胡二逃走的冯三省!

    自打沈家兄弟失望地离开他家之后,他就被内心的愧疚感给重重纠缠着。良心的不安,让他夜里常常失眠。唯一知道这件事儿的老伴,也陪同着一起承受着这自责的折磨。。。。。。老两口只能一直用“沈少爷不会有事儿,好人有好报!”来自行安慰、祈祷着。

    当得知沈金贵就要被开庭宣判的消息之后,老实厚道的冯三省,都吓得有些傻了!良心的遣责,让他直觉得,自己成了害死沈金贵的凶手。。。。。。坐卧不安的他,几次徘徊在沈金贵家的门口,却始终还是没有勇气推门。

    。。。。。。

    昨晚折腾到大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的冯三省,竟梦到沈金贵被押上了断头台。。。。。。浑身血淋淋的沈金贵,却硬是睁着一双冤屈的眼睛,怨恨地盯着自己。。。。。。立时惊醒的他,全身都被冷汗给浸湿了,那惊悸不安的心,让他再也无法入睡。这种良心的煎熬,迫使他再也无法沉默下去了,同老伴商量之后,毅然敲开了沈家的大门。

    。。。。。。

    当沈银贵推着年迈的冯三省赶到法院的时候,正是沈金贵自我辩护的当口。

    此时已是农历的十月近底,一场接着一场的小雪,使得天气冰寒刺骨。

    紧握车把推着车子的沈银贵,和用力拉着车子的沈福贵哥俩,双手虽已冻的失去了知觉,可那御寒的棉衣,却在一路的飞奔中,被汗水湿了个透。。。。。。放下车子的沈银贵,边吩咐着五弟守着冯大爷,边急切地通过门岗,飞奔上楼,去找柳志远。

    获知此信的柳志远,亦是万分的欣喜。一直对没能帮沈金贵找到有利证据,而心存愧疚的他,立刻向审判长附耳被告有新证人到庭。从而,获准了十五分钟的休庭合议。

    。。。。。。

    “请问证人,你怎么证明你遇到胡二的那天早上,是在沈金贵报仇之后,而不是之前呢?”在冯三省向法庭讲述完与胡二相遇的整个过程之后,公诉人立马开始了法庭质证。

    “这。。。。。。因为跟沈金贵报仇的日子口,正好对的上!。。。。。。”闻听着对方严厉的质疑,从未见过这威严阵势的冯三省,那原本就惧怯的心里,此时,更是紧张的两腿都直打哆嗦。

    “你又是怎么知道沈金贵是哪一天报的仇?难不成你与他事前有过串通?”公诉人再次厉声质问,并毫无根由地给对方扣上了一顶“串通”的帽子。

    “不。。。。。。不是的!俺是听沈家兄弟告诉俺说:沈金贵是在回堡当天就立刻去找的胡二。。。。。。。俺在那天碰到胡二之前,就从来没有见过沈家大少爷,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哪里会有‘串通’一说。。。。。。”冯三省已吓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却依然怯声声地诚恳解释,道。

    “请直呼姓名!我们社会主义国家人人平等,不许再用封建地主的那套称呼!”听到“沈家大少爷”这刺耳的字眼,公诉人立时不满地皱了皱眉,严肃地纠正,道。

    “是-是-是。。。。。。俺知道了,法官大人!”弄不懂该如何称谓的冯三省,赶忙诺诺地应着。口里吐出的这“法官大人”,更是让公诉人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面对憨实守旧的老农,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与其较真这些,而继续着法庭的质证:“请问证人,你是如何得知沈金贵回堡的?又怎么如此确定,是第二天早上遇到的胡二?”

    “俺是听乡邻说的。沈金贵回堡的那天穿着军装,骑着高头大马,可有派头呢!把整个沈家堡都给轰动了!所以那天俺记得真真的!就是在第二天早上,俺正好碰到了胡二!。。。。。。”冯三省如实回答着。那依稀的往事,仿佛尤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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