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留下帮大爷卖豆腐脑吧!”老人家被沈银贵的真诚打动了,爽快地点头答应着。

    “看你这样子也指定没有去处吧?要是不嫌弃,就跟着我老汉吧!大爷我腿脚不好,正好,还帮着我推推车子!”他再次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伙子,善意地为可怜的沈银贵,提供着落脚的所在。

    老大爷姓覃名义奎,是地地道道的金陵人氏。先天残疾而生的身材短小,一只稍微扭曲着的脚,至使其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虽生性淳厚善良,却基于脚上的毛病没能娶上房媳妇儿,一直同父母亲生活在一起,靠着家传的做豆腐脑的手艺,维生度日。而今,年迈的父母早已相继去逝,那两间简陋的小平房里,就只有年近七旬的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得遇沈银贵,在他看来,这是上天赐予他的缘份!这么一个实诚且透着灵气的孩子,这若大的一个南京城,为什么他就偏偏晕倒在了自己的摊子旁?难道这不是上天可怜自己的孤苦,而特予的恩赐吗?

    于是,越看越喜欢;越想越觉的对头的覃大爷,诚心诚意地将其收留到了家中——为举目无亲的沈银贵,提供了一个温暖的去处。

    。。。。。。

    安顿下来的沈银贵,虽早出晚归帮覃大爷卖着豆腐脑,但脑子里,却一刻也未曾忘记寻找大哥的事情。逢人,便继续向他们打听、问询着。

    生性热情开朗的他,没过多久就同摊子旁边那些等待着拉活儿的黄包车夫,混的特别的熟。每天看着这些满南京城跑来跑去的黄包车,聪明睿智的他,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寻找大哥的好办法。

    主意想好了的沈银贵,更是得到了覃大爷的全力支持。善良的老人似乎比他还心急,立马就让其购买了一大包笔墨纸张,回家后就动起手来。

    第二天一大早,刚刚摆放好摊子,沈银贵就抱着连夜写好的一大摞寻找大哥的启示,和装着浆糊的小铁罐,挨个分发给了拉活儿的车夫——恳求他们送下客人的空档里,将启示给张贴到墙上。

    因沈银贵平日与车夫们交好,常用自己由爷爷处学来的中医知识,为他们出出小药方,帮他们解除些身酸体痛、头疼脑热什么的,而深得车夫们的喜欢。他的要求,每个车夫都满口应承,所到之处全都认认真真地帮忙张贴着。

    仅只个把月的功夫,沈银贵寻找大哥的启示,就差不多贴满了半个南京城。

    启示是贴出去了,可等待着大哥消息的沈银贵,却是启示如泥牛入海,始终没有得到大哥的半点音讯儿。

    。。。。。。

    时间,就在沈银贵写启示、等消息的忙忙碌碌中,一天天逝去了。他已在覃大爷家,度过了整整一个春秋。

    早已学会了豆腐脑制做的他,已很久不再让覃大爷早早起床,亲手操劳了。只在自己全都收拾妥当,准备出发的时候,才喊起大爷来一起去摊点儿。

    这一天依如往常,一切收拾好之后,沈银贵高声冲房里喊着大爷。奇怪的是,往常一喊就应的覃大爷,这回,却一连好几声了,都没有回音。沈银贵顿时不安了起来——这段日子老觉得大爷精神蔫蔫的,特别嗜睡,偶尔还说头疼。好几次催他去看看医生,可老人家总推说是累的,死活不肯去医院;而对于中医只懂点皮毛的自己,又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爷他不会是生病了吧?”扔下手上的活儿就奔房而去的沈银贵,边跑边暗自嘀咕着。三步两步冲进门的他,却见大爷依然躺在被窝里,一动也没有动。

    他慌忙上前伸手摸了下大爷的脑门,不但不烧,反而凉的吓人!稍懂医理的他顿感不妙,慌忙将手试向大爷的鼻息和脉膊,一试之下,沈银贵立时瘫坐了下去——善良的覃大爷,呼吸十分微弱,更是已几乎没有了脉膊。。。。。。他赶紧挣扎着立起身,强压着慌乱的心神,立刻冲出家门喊来了黄包车,在车夫的帮忙下迅速将老人抬上车子,自己也坐上去紧紧揽住覃大爷,令车夫飞踩起车子,向医院奔去。

    。。。。。。

    “你家老爷子,已经过去了。。。。。。请节哀顺便吧。。。。。。”好不容易赶到了医院,医生却迅速给出了这沉痛的结论。

    闻言的沈银贵,真的是再也支持不住了,一脸惶恐呆愣的他,顺着墙壁,瘫坐了下去。。。。。。

    一年多的朝夕相处,老人家视己如亲生孩子般的关心照顾,让他如何承受这沉痛的噩耗?如何面对这突至的打击?他用力锤打着自己的头,直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在老大爷说头疼的时候,硬逼着不同意就医的他,去医院或者是看看郎中呢?他后悔莫及地抱着覃大爷的尸体,悲痛地嚎淘大哭着。。。。。。

    在黄包车夫们的帮助下,料理完覃大爷后事的沈银贵,感觉自己又成了一棵无依无靠的浮萍,孤独地飘泊在这异乡的街口。。。。。。未曾从悲伤的阴影中走出来的他,默默守着覃大爷的这个小摊点,每天来回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南京城。

    。。。。。。

    抗美援朝的时候,南京大学亦不甘人后,发动着轰轰烈烈的援朝爱国的募捐活动。学生们那慷慨的陈词;那激昂的爱国热情,更是让一腔热血的沈银贵,感到心潮澎湃,全身沸腾。他将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所有积蓄,全部都拿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学校的援朝募捐箱里。

    这么一大笔钱款;这来自于一个卖豆腐脑的,小摊贩的无私奉献,让南京大学的校领导们,都深深被感动了。

    南京大学的校长潘菽,算起来还是沈银贵的老相识。

    一直以来他都是覃大爷的老主顾,隔三差五,总要光顾一下小摊,喝上一碗覃大爷的家传豆腐脑。时日久了,与跑前跑后的沈银贵,自然而然的也就相识相熟了。

    沈银贵斯斯文文的外表,和睿智、简洁的谈吐,早就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一直冷眼旁观的他,总觉得这个落魄的小伙子,身上有着一种内在的潜质,绝非是一个甘于平庸的青年。他暗自断定,只要得遇机缘,其定会有过人之处。就好比沙藏着的明珠,一旦尘沙荡除,自会耀人眼目。

    。。。。。。

    果不其然,这次援朝捐款,沈银贵的慷慨举动,就让太多太多的人,对其刮目。

    一直看好这个青年的潘校长,于是,借此时机,破例将沈银贵招进了南京大学,让他结束了那风吹雨淋的小摊主的生活,做了南京大学的一名校工。他想为这个不俗的年轻人创造一个机会,为其提供一个良好的生存环境——只要进入了南京大学的校门,即便是身为校工,也等于拥有了一个上进的平台。至于对方能否成才、成器,那就全看他自己如何把握了。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得入如此高等学府的沈银贵,果然是没有让慧眼识珠的潘校长失望。一进校门的他,就求得校长特批给了借书的资格,一有空闲,就将自己置身于书海之中,如饥似渴地汲取、畅游着。。。。。。

    珍惜机会的沈银贵,仅只用了一年多的刻苦攻读,天资聪慧的他,就凭着自己丰厚的学识积累,直接考中了南京大学——由一名普通的校工,一跃成为了名牌高校的正式大学生!

    。。。。。。

    “大哥,俺整整找了你三年,贴了三年的寻人启示,今天,你总算是看到了!”讲完了自己的经历,动手熬着米粥的沈银贵,半是欣慰,又半是酸楚地对哥哥说道。

    此时,兄弟两个早已来到了覃大爷的小平房里。因为家庭背景的关系,两人的交谈是不敢让第三个人听到的。所以沈银贵不敢带哥哥去宿舍,于是和哥哥来到了,这个曾给了自己温暖的小平房。

    静听着弟弟讲述着的沈金贵,一直都处在伤心难过的沉默之中。忽听弟弟发问,忙抹了把已经肿胀的眼睛:“大哥改名字了,平时,大哥也从不留心墙上贴的这些东西。若不是今天正好背靠在了这张启示上,只怕,只怕大哥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也来到了南京。。。。。。”一脸忧伤的他,边说边掏着兜里的启示。

    随着出兜的启示,苏芝兰的那封信,也被轻轻带了出来,顺势飘落在了没有察觉的沈金贵的脚下。

    “女孩子写给你的!?”一直盯着大哥掏兜的沈银贵,忙弯腰捡起地上的信递向大哥,望着上面那娟秀的字迹,轻声问了一句。

    “怎么把信给撕成这样了?大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未待大哥言语的他,随即对着大哥递到自己手上的启示,一脸愕然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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