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吴妈妈曾经当着姑娘们的面信誓旦旦的说道:“殿下已经中了情毒,无可救药,你们这些还盼望着得到宠幸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趁早死了心儿,安安生生平平稳稳的过日子。”并且以未卜先知的姿态和半辈子英名为赌注断下结论:“殿下啊,以后都不会来了。”

    话刚说完,世子殿下徐云枫便如同打脸一般来到门口,有些不情愿走下马车,身后跟着脸上更加不情愿的坂田银时,嘴里还碎碎念的埋怨道:“都说不来了,不来了,你偏偏让来,这不是一世英名的我临了临了误入歧途,走了岔道嘛。”

    徐云枫咧嘴一笑:“您这话云枫就不爱听了,什么叫误入歧途,走了岔道?您这是解救广大姑娘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哦,这话怎么说?”

    “您想啊,院子里的姑娘每天面对的都是一些凡夫俗子,粗陋不说,更是然人厌烦,可是呢,姑娘们还不得不笑脸相迎。您就不同了,您不是为了喝花酒而来,而是为了和姑娘们聊聊天谈谈心而来,给她们送温暖,送关心来了,功德无量的好事啊!”

    坂田银时掏了掏耳朵,很是受用,用字正腔圆的中原土话说道:“这个理由不孬。”

    两人冠冕堂皇的一唱一和一番,同时抬脚进了怡红楼。

    怡红楼还是以前的怡红楼,姑娘们还是以前的姑娘。吴妈妈也是以前讨巧的吴妈妈,可是世子殿下似乎不再是以前的世子殿下了,有些东西似乎没变。但是实际上已经改变了很多。

    坂田银时在姑娘们的拥簇下,小酒喝的醇香,菜肴吃的爽快,就是给他一碗草药汤,他也能给你喝出蜂蜜水的味道。

    他似乎觉得有些吵闹,独自走到窗台边上,推开窗户。外面更是热闹,他看到了两个孩童相互追逐打闹,笑声不断。母亲拿着扫帚追打淘气的孩子,宿醉的汉子摇摇晃晃走进家门,很吵闹,比之内还吵闹三分。但是他却觉得格外舒心。

    吴妈妈看到了徐云枫背影。嘴角噙笑,整了整衣衫,遮盖住露出的香肩,缓缓走到徐云枫身后,出声说道:“殿下,最近变了很多。”

    徐云枫笑着回头,出声喊了一句:“吴妈妈,以前没有发现这怡红楼外还有如此美景。真是瞎了眼了。”对于这个嘴角长痣的女子他没有多少的恶感,他觉得一个女子沦落风尘是有万般无奈的。总不是心甘情愿的,至于其中缘由和故事,他不想听,即使听了也只是愤慨一下,于事无补。

    “殿下以前也经常坐在窗前赏景,只是心不在这,眼睛自然也看不到,如今心静了,眼中自然多是美景。”吴妈妈笑着说道,嘴角一翘,她神秘兮兮压低声音:“殿下,我有一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吴妈妈尽管问就是了。”

    “殿下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女子,而放弃整个森林?”

    徐云枫脸上笑意不减:“我心中本来就没有森林,何谈放弃。”

    吴妈妈的笑意更浓,拿着小扇子扇了两下:“这话说的禅意十足,不过我也听明白了。既然殿下决定在一棵树上吊死,也不考虑换一下,那么我就奉劝殿下一句,一个心,拖泥带水,瞻前顾后,是最无聊之事,所以殿下应该让暴风雨更猛烈一些,攻击的力度更大一些。”起身离去,只留下窗边徐云枫继续欣赏窗外风景。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心满意足的坂田银时拄着那柄木剑踉踉跄跄走到徐云枫面前,使劲捅了捅徐云枫:“走了,怎么还想在这过夜?我坂田银时可是正经人,不是你这种权宦人家的纨绔子弟。”

    徐云枫扭头望向坂田银时,发现对方眉头上一块红色淤痕,开口问道:“您这是?”

    坂田银时摸了摸额头,刚刚和姑娘们玩捉迷藏,不小心碰在柱子上,但是他自然不会如此回答,而是义正言辞的说道:“刚刚为了救人,不小心磕到的。”

    徐云枫淡淡一笑,伸手扶着大爷似的坂田银时,下楼,上车。

    在马车上,坂田银时正襟危坐,一副长辈的端正做派,反倒是什么都没做的徐云枫有些莫名的心虚。

    “徐小子,你以为我是为了喝花酒才扯上你的吗?哼,你这样也太小瞧我东瀛剑圣了吧?实话不妨告诉你,我这是在试验你,看看你能不能做到坐怀不乱,是否真的改过从新,心如磐石。”坂田银时说着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又是一阵酒气,“不过不得说实话,你小子的表现还是挺好的,没有在酒色面前迷失自我,对于此,我感到很欣慰,没有辜负了我一片良苦用心。”

    徐云枫虚心听纳,连连点头:“让您费心了。”

    “费心还不至于,以后你就不用再去怡红楼了。”坂田银时闭上眼睛,木剑横在身前,双腿盘坐,颇有宗师风范。

    徐云枫微微皱眉,开口说道:“听您这意思我不用去了,您以后还要去……”

    坂田银时睁开眼睛,重重冷哼了一声:“这不是重点,以后听话要听重点,听重点知道不?”

    重点,重点,重点两个字在徐云枫脑袋里不断盘旋,最后一道缝隙打开,光明大作,他明了重点的含义,从袖子中不着痕迹抽出几张银票,不着痕迹塞到坂田银时的衣袖里。

    坂田银时重新闭上眼睛,依旧宗师味道很足,只留下因为塞银票还轻轻摆动的衣袖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听从了吴妈妈的建议,徐云枫准备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于是,他准备对……小林光一……下手了,俗话说的好。想要拿下一座城池,需要将其团团围住,围而攻克之。

    既然您是棋圣,那么就投其所好,主动邀请其下棋,下棋,下棋。这棋子下着下着也便有了感情,感官也就渐渐好了。

    徐云枫不怎么害怕处处刁难人的坂田银时,但是对于那位极有礼貌的小林光一却是从心里发憷。见到之后小腿肚子就不由自觉的发抖,有时候眼神不好的小林光一分明低头看书,但是他就是觉得这位棋圣的眼角余光都在自己身上,一刻都没离开。

    所以对小林光一下手是徐云枫做出的极为重要的决定。他还曾想是不是找乱局高手林婉儿和赵乾来活跃一下气氛。最不济两人在一旁不说话,只吃东西,也能缓解一下气氛,特别是天大地大本姑娘最大的林婉儿说不定还能捣鼓出一些惊喜。

    但是这个想法稍纵即逝,一想到那两人脑袋抵着脑袋窃窃私语的样子,他就莫名恼火,让本世子殿下去求那两人,还是杀了本殿下吧。

    费尽千辛万苦。想尽千种办法,徐云枫终于以“世子殿下想学棋。劳烦东瀛棋圣手谈几局”的憋足理由借口将小林光一请了出来。

    那一日,小林光一一身灰布长衫,在小丫鬟的引领下来到修葺一新的映雪西岸小亭子处,徐云枫忙引着小林光一进亭,焚香煮茶,取出棋盘,一通赞扬这棋盘用的是南疆紫玉木,又取出棋子说着棋子使用天山寒池底的石子打磨而成,若是棋圣喜欢,下完棋,拿去便是,也是美谈一件。

    小林光一忙说不用,捏起一颗棋子轻轻敲了敲棋盘,眼神中有一抹赞许的光。

    徐云枫颇为自负自己的棋艺,早些时候,司马老师曾经教过一些棋谱,还曾经评定过当时天下围棋四大宗师的棋路,吴清源最正,黄龙士最诡,范西屏最巧,施襄夏最稳,并且评价徐云枫胸中有沟壑,是个练棋的好苗子,以云枫性情,若是一心下棋,学习黄龙士的诡和范西屏的巧,说不定也能下出个国士无双,而且当时还有范立这个极好的磨刀石,徐云枫的围棋还是挺不错的。

    因为自信,所以他觉得和小林光一下棋,不要咄咄逼人,寸土不让,也不要过于没有水平,而应该且战且退,在棋局末尾,小输三两目就好,不能辱了棋圣的威名,也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门外汉。

    但是一下起来,徐云枫马上知道自己想多了,第一盘下到七十目,就被小林光一屠杀了大龙,而且输得很惨。

    徐云枫弃子认输,小林光一不悲不喜,一脸板正严肃的开口说道:“殿下棋艺精湛,棋力不俗,老朽佩服。”

    徐云枫看不出这位东瀛棋圣是在赞扬自己,还是在变着花样儿埋汰自己。

    第二盘,徐云枫稍有长进,下了一百目,陷入僵局,他眉头紧锁,寻思对策,对面的小林光一缓缓闭上眼睛,好像在养精蓄锐。

    想了多半天,徐云枫也没有想好对策,一抬头看到闭目养神的棋圣大人,捉摸不定这位棋圣大人是否已经睡着,起身脱下衣衫给对方披上,可是刚刚做出披衣动作,小林光一猛地站起身来,后退三步,弯腰作揖,姿态恭敬,口中连说:“谢过殿下,谢过殿下。”

    徐云枫尴尬一笑,从新坐回座位,继续低头沉思,小林光一继续闭目养神。

    世子殿下想着通过以棋会友的方式增进和小林光一的感情,就像带着坂田银时去喝花酒一般,虽然如今的坂田银时还是时不时对徐云枫恶语相向,可是总归是能说上话的。

    小林光一就不同了,虽然两人之间一团和气,可是徐云枫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对面棋圣袖子里藏着刀子一般,下一刻就会跳起来,划开自己脖子似的,而且每次徐云枫输了,小林光一总会一边捏起棋子放归棋盒,一边赞扬一番世子殿下棋艺精湛,老朽佩服。

    这,比打脸都疼。

    两人一下便是三天,下棋的时候,小林光一也不交谈,只是下棋,徐云枫有时候提出问题,他便以三言两字对答,绝对不多说一句话。害得徐云枫许多其他讨巧的家伙事儿还都用不上。

    现在手下下棋的紫玉木棋盘和天山寒池棋子只是讨好小林光一的开胃小菜,其后还有八宝琉璃净瓶、大红酸枝雕漆云龙椅、出自中原书法大家颜真卿的《祭侄帖》等等等等,最主要的还有攻心计策,比如从东瀛弄来的榻榻米,还有从东瀛请来的歌舞艺妓都是为了勾起棋圣的乡愁情思,进而打开心扉,拉近关系。

    可是棋圣大人柴米油盐滴水不进,徐云枫试探性的问:“先生,东瀛的富士山和樱花很美吧?”棋圣大人回答道:“我的眼睛已经坏了很久,早就看不清记不得了,因为眼睛坏了,所以什么古玩字画也鉴赏不了了。”既然看不清,那么便听歌舞,徐云枫再问:“先生是否想念家乡,还记的家乡歌谣?”棋圣回答:“小郑拓在的地方,便是我心安之处,而且丫头的歌谣唱得好,琴也弹得好,天下难出其右。”徐云枫不说话了,心里赞叹一声:“您牛!”

    而那位东瀛的剑圣大人,喝花酒喝得腰酸背痛,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休息了一天,第四天重出江湖,再次去了,用他的话是——男人,在哪里跌倒了,就应该在哪里爬起来!然后壮怀激烈的去喝花酒。

    坂田银时吃着徐云枫的,喝着徐云枫的,伸手要银子从来不手软,两人勾肩搭背,好像下一刻便要称兄道弟,徐云枫忙摇头,和剑圣先生称兄道弟那还得了,岂不长了郑拓一辈,不行,不行。坂田银时哈哈大笑,说的有理,不能称兄道弟,不然乱了辈分。但是一扭头,在郑拓面前,坂田银时一张脸马上变了颜色,换了风向,张口埋汰徐云枫也是轻车熟路,毫无心理内疚感,他从来没有说过徐云枫一句好话,都是诸般挑剔,百般嘲讽,带着冷哼和蔑视,世子殿下徐云枫成了他嘴里不学无术、祸国殃民的纨绔子弟。

    反倒是和徐云枫关系不怎么熟络热乎的小林光一对徐云枫赞赏有加,不断点头,说这年轻人性子还不错,人也沉稳,下棋天赋挺高,只是早年荒废了,现在的棋力只能算是登堂入室。他爱下棋,能从下棋的过程中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只评价徐云枫的下棋以及从下棋过程中展现出来的品质。

    其实棋圣心里特别想说几句徐云枫坏话,埋汰对方一下,可是诚实的性格让她不能像坂田银时那般,瞎话一个接着一个,他只能老实的回答,至于再多评价几句徐云枫,他不想,更不愿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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