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枫看到林婉儿有些惊慌的表情,双腿跪着向后退了几步:“云枫惊扰到婉儿姑娘,最该万死,但是婉儿姑娘一定要看云枫随后的表演。”

    说完,整个人一跃而起,如同一颗流星划过,只留下一道残影。

    林婉儿指了指徐云枫的背影,张了张嘴巴,似乎有千言万语可以说,但是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有些弄不清楚情况的她,坐回座位上,喃喃问道:“赵乾,刚刚什么情况,我怎么记得有人给我跪下了?”

    “婉儿,你千万别小瞧了这人,看着是他给你跪下了,实际上心里正骂着你呢。”赵乾颇为不屑的挠了挠自己的卷毛,自言自语的说道:“哗众取宠的家伙,看着就让人厌烦。”

    当年朱雀门事变之前,皇后和王妃白素被软禁在皇宫一处宅院内,三皇子赵乾溺水被救,大皇子不幸夭折,悲痛过后,赵乾脾性大变,而且和徐云枫的关系极度恶化,时常看到两人从言语相向到拳脚相向,胜负五五开,赵乾经常说一句话:“我一大人欺负你小孩子,胜之不武。”徐云枫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别以为披着赵乾的皮囊,小爷就认不出你这妖孽。”

    赵乾知道徐云枫知道一些什么,但是他从来不挑破,其实皇后和白素都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赵乾的某些不同,可是刚刚失去大皇子的皇后不想深思,白素叹一口气。也不多追究。

    今日看到徐云枫,再看到他下跪痛哭的样子,赵乾心中无名火腾地一声燃烧起来。手心一阵酥痒,小子唉,真想打你一顿啊。

    林婉儿经常让他人摸不着头脑,这是第一次,她被别人弄得摸不清头脑,摸了摸脑袋,林婉儿觉得自己需要逃走静一静。教育徐云枫的事情可以暂且缓一缓,来日方长。

    这种想法刚刚冒出来,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小丫鬟进来报道:“殿下来了。”

    林婉儿心中一紧,暗叫一声坏了,徐云枫这疲懒流氓货色来了。

    徐云枫再出场,已然换了衣衫。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脚。

    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绿撒花绫裤,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越显得面如傅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若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外貌最是极好,却难知其底细。

    林婉儿心中大骂:“什么玩意,还是cosplay贾宝玉,徐云枫这人有病,脑子烧坏秀逗了。”

    徐云枫顾盼生情,眼中似有惊讶,学着那《石头记》中贾宝玉的语气,指了指林婉儿,笑道:“这个林妹妹我曾经见过。”

    说完,徐云枫向着魏松使了一个眼色,魏松摇头站起身来,有些无奈的说了贾母的台词:“又胡说了,你何曾见过?”声音平仄的如同宝玉和玉宝在读文章,一点感情都没有。

    徐云枫微微一笑,又是模仿贾宝玉,笑道:“虽没见过,却看着面善,心里倒象是远别重逢的一般。”

    魏松心里苦,只能继续接话道:“好,好!这么更相和睦了。”

    徐云枫便走向林婉儿身边,毫不客气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因问:“妹妹可曾读书?”(以上抄得《石头记》第3回,嘿嘿。)

    林婉儿目瞪口呆,连说话都忘记了,和《石头记》贾宝玉出场一模一样,就连台词、神情都是惟妙惟肖,看样子这徐云枫私下已经排练了很久。

    赵乾心里却极为不舒服,不是因为徐云枫故意接近林婉儿,而是如此绝妙的桥段,自己竟然没能想到,多有遗憾

    没有听到林婉儿的回答,徐云枫并不失望,从贾宝玉的角色回归现实,神情哀叹,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书中那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还有无,真是真真的好,道尽了这世间哀怨情仇,婉儿姑娘大才,请受云枫一拜。”

    说完,整个人由坐转换为跪,砰砰砰又是三个响头。

    林婉儿腾地一声站起来,这都什么事儿啊,语气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世子殿下,您您不用行此大礼,婉儿市井小民,受不起如此大拜,为了公平起见,婉儿将刚刚几个大礼还给您。”

    说着,她也想跪下给徐云枫磕几个,林婉儿自认为是女子,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并不适合自己,此刻看似徐云枫又跪又哭,千言万语阐述敬佩之情,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处在下风。

    徐云枫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两行滚滚泪水,如同两条小溪一般:“婉儿姑娘不想受云枫大礼,看样子是嫌弃云枫,让云枫死啊!”边说边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在脖子上。

    “等会儿!”林婉儿喊道,今天到底什么情况,怎么用上匕首了,还要以死相逼,场景装换的有些太过跳跃了,脑袋有些赶不上画面切换频率,“你先把刀子放下来,慢慢说。”

    徐云枫将匕首放下来,眼中有喜色:“看样子,婉儿姑娘是接纳云枫了?”双膝着地爬向林婉儿,笑嘻嘻挨着林婉儿坐下,就像是小孩子可以挨着母亲坐一般高兴。

    林婉儿觉得怪怪的,皱眉看了徐云枫一眼,只看到徐云枫又有潸然泪下的趋势,忙舒展了眉头,果不其然,徐云枫喜色又上眉梢。

    气氛正尴尬的时候,突然有小丫鬟走了进来,开口说道:“司马将军到了。”

    不仅林婉儿抬头望去。大厅内众人都不易察觉的有了表情变化。

    徐骁脸上露出另一种笑容,似有难言之隐。

    徐云枫眼睛微微眯起,鼻翼不自觉冷哼一声。有些不屑。

    西凉四虎中,魏松满脸不屑,高翠兰多有厌恶,范鹤鸣面色不改,杨廷熊眼神中有敬佩之色,身体前倾一下。

    面容苍白的司马尺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走进文苑,双膝着地。跪在徐骁面前,口中呼道:“司马尺叩见义父,愿义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西凉最烦繁文礼节,除了正式场合,很少让人下跪磕头,更不用说西凉中流砥柱西凉五虎了。唯独司马尺坚持磕头跪拜的礼节。多年不变。

    看到司马尺如此作态,林婉儿心中忍不住冷哼一声:“这人真是虚假,说话中气十足却还要小丫鬟搀扶。”

    徐骁面带笑意的说道:“司马你有伤在身,就不用跪拜了。”

    “义父,跪拜之礼万万不可废除,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礼仪不能废。”司马尺脑袋抵在地上。没有人看得清他的表情,“义父胸襟开阔。待人仁善,在西凉废除礼节,但司马尺是守旧传统之人,心中感念义父仁慈,却不能废了这礼仪。”

    徐骁只是摇头轻笑,端起一杯西凉特酿的酒,仰头喝下。

    跪拜完徐骁,司马尺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走到徐云枫身前,又是一次屈膝跪拜:“司马尺叩见世子殿下!”

    徐云枫眼皮抬也没抬,语气淡淡的说道:“你该跪的不是我。”手中不停,继续给林婉儿夹菜,林婉儿身前小碗中的饭菜已经堆成了山一般,还在不断督促着林婉儿快吃。

    司马尺身体一颤:“殿下所言极是。”

    再次起身,这次司马尺跪在了林婉儿身前,又将林婉儿吓了一大跳,这西凉人都怎么了,下跪上瘾,徐云枫跪完,司马尺跪。

    司马尺沉声说道:“多日之前,在雪拥关之前惊扰了婉儿姑娘,司马尺罪该万死。”

    想起初入西凉的事情,林婉儿心中又是一团火气,语气不善的说道:“哼,你确实罪该万死,害我也就罢了,还想害我家宝玉,让宝玉受惊,晚上总做恶梦,时常哭醒,都不敢一个人睡觉”

    林婉儿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特意将宝玉提出来,并且添油加醋,夸大宝玉受到的伤害,你这西凉王和世子殿下,一个做父亲的,一个做哥哥的,应该恼怒吧,今天就让你司马尺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现实让林婉儿很失望,徐云枫只是筷子微微一顿,脸色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徐骁更是过分,摆摆手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所幸宝玉无碍,此事就此罢了。”

    林婉儿脸色铁青,小手砰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喊道:“好一句都是过去的事情,不愧是堂堂的西凉王,堂堂的世子殿下,我林婉儿瞧不起你们!”

    赵乾想要劝慰林婉儿一两句,却被林婉儿瞪了一眼:“赵乾,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婉儿姑娘,千错万错都是司马尺的错,义父和殿下并不知情,一切罪责都有司马尺来承担。”司马尺依旧以头抵在地上,而且忍不住咳嗽两声,咳出血来,染红了身前的地毯。

    “哼,少给我装可怜,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人前装可怜,人后耍心眼,看着纯善,心眼坏透了。”林婉儿已经被徐骁和徐云枫的反应气得失去了理智,又指了指徐骁和徐云枫,“哼,你们都顾全大局,要以西凉安危为重,这司马尺不就是手握西凉重权吗,但是哪里轮得到他嚣张,你西凉王杀了他又如何?”

    听到这话,整个文苑静悄悄的,掉针可闻声,林婉儿似乎说了某些不该在台面上说的话,除了高翠兰眼中有些许佩服之色,其他人默不作声。

    当事人司马尺抬起头,从地上站起来:“婉儿姑娘此言差矣,司马尺算是什么东西,哪里会让义父和殿下顾忌,司马尺只是西凉的一条狗。义父若想收回司马尺的兵权,司马尺若是眨一下眼睛,必将五雷轰顶,死得体无完肤。婉儿姑娘,司马尺知晓婉儿姑娘心中有气,今日司马尺必定让婉儿姑娘将这口气出了。”

    他转头望向大厅门外,喊道:“来人!”

    两个手提杖板的小厮走了进来,司马尺全然不顾众人异样眼光,退下上身衣衫,坦露上半身,已然是遍体伤疤,纵横交错,似乎看不到一块光滑的皮肤,真真的体无完肤,胸前缠绕厚厚纱布,是在雪拥关被林成平留下的:“司马尺父母和大哥为西凉而死,司马尺也为西凉戎马多年,身上伤疤已然数不清,司马尺忠心可鉴日月,若有半点异心必定身首异处。”

    徐骁摆摆手,叹了一口气:“司马,今日这事就此了结,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司马尺再次跪在徐骁面前:“义父,司马尺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这世间大凡道理都应该如此。来人,二百军棍,一棍也不能少,全为婉儿姑娘出气!”

    林婉儿张了张嘴巴,这个时候她也不认为这板子会落在司马尺身上,肯定会有人站出来求情,但是事实却让她再次震惊。

    两个小厮举起杖板狠狠打在了司马尺的脊背上,“砰砰砰”一声声沉闷声响在大厅内回荡,此起彼伏,仿若一首曲调恐怖的南疆诡异歌谣,豆大的汗珠从司马尺的额头上渗出,血水染满了杖板,有几滴溅落在地毯上,如同墨汁洒在纸张上,慢慢渗透开来,形成一朵妖冶的红色花朵。

    整整二百军棍,一军棍也不少,平日里军营中惩罚士卒,五十军杖已经是极限,哭天喊地不说,十人中有四五人不能承受五十军杖,还未执行完,人便已经没了呼吸。

    军中杖刑和皇宫杖刑完全不同,皇宫杖刑使用竹杖,平宽,施刑时候也会有意控制力度,打在身上,声音响亮,却不至于伤筋动骨,所以经常能够听到杖刑五十,屁股是被打开了花,但是修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军中杖刑确是用百年槐树树枝做成,厚重,只是举起,自然落下,便能伤了人的筋骨,有人推测一军棍能够赶上十下宫廷杖刑,皮开肉绽只是小事儿,一不留神小命都搭进去。

    (ps:兰英怎么这么喜欢《石头记》宝玉出场的场景呢?为什么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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