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深以为然地点头,“大哥说的对。只是我们这一房老的老小的小,出力怕是不成了。家里虽不宽裕,但就是变卖家产我们也得将这笔银子凑出来。”

    变卖家产?王家几个族老看着周老夫人,又看看王格知父子三人,就算他们生意再差,凑出一千两银子还是小事,哪里用得到变卖家产!周老夫人这话委实严重了些。

    难不成,她不想出银子,想让三房出?听说三房的铺子越来越有起色了。三房的吴氏老夫人微微皱眉,大嫂这是要做什么?

    顿时,气氛微妙起来。众人默默不语,有的欣赏手里的茶杯,有的打量屋内的花瓶,都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蓝怡差点笑出声来,这些人也委实太可笑了些。

    众人安静下来,宇儿和文轩的窃窃私语显得突兀起来。大伙都将视线放在两个孩子身上,蓝怡并未责怪他们,两个孩子能安静坐着已是不容易了。她回身给两个小家伙倒水喝,顺道陪着他们坐在榻上玩,母子三人十分投入,似乎已忘却了屋内还有这众多各怀心思的人。

    众人的目光随着母子三人移动,看着他们明显状况外坦然自在的表情都有些触动。修祠堂,求的不就是这样一家子平安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画面么?

    周老夫人望着众人沉思的表情,叹息道:“前几日我那可怜儿媳才刚入土,老婆子想着文轩回来她在天上看着也是高兴的。我儿和儿媳多平堂里的东西一直原封放着。儿媳私库里也存放着一些物件。我现在做主拿出来变卖修祠堂,也算替我的孙儿积些福气。”

    听到姚氏私库里的东西,田氏色变:“伯母。大嫂失踪后家里乱着,丫鬟婆子们没人约束,各方缺了少了东西的事情可不少。再说大嫂的私库没有账册,怎么晓得有哪些东西呢。”

    周老夫人奇怪地看着田氏:“这倒是奇了,你大嫂的私库有没有账册,你都晓得?”

    田氏愣住,就是啊。大嫂的私库她怎么该晓得?这不是自打嘴巴么!田氏笑容有些扭曲,不敢抬头看众人的目光。

    “承德家的,将管着多平堂私库的婆子叫进来。”

    郑氏点头。带了一个婆子进来,跪在地上给老夫人磕头。田氏见到婆子,反而偷偷地长出了一口气,这人她还是拿捏得住的。

    “承明家的。你男人去后这几年。你就在内宅管着多平堂里的事情,对也不对?”

    婆子点头。

    “老大家的私库可有账册?”

    婆子目不斜视,“禀老夫人,大夫人失踪后奴婢和周妈妈、承德家的一起核对了大夫人的账册和私库里的物件,都是核的上的,账册一直在这奴婢这里。”

    周老夫人点头,接过账册翻看了两眼,“你去将库里的这两幅前朝名家字画拿出来。这些字画现在也值上千两银子,拿出来变卖后也好修祠堂。”

    王家族人面上露出喜色。没想到这么快银子的事情就落实了。

    爱画成痴的王格知听周老夫人这么说忍不住皱皱眉,“大嫂说得可是前朝李太白的那两幅字画?那是明哲高价买回来的,可不只上千两银子,卖了着实可惜呢。大嫂还是给文轩留着吧,也好让他有个念想。”

    这两幅字画王家人都知道,乃是王明哲为妻子的生辰特地从书画收藏名家那里换来的,当时周老夫人为此大发雷霆处罚姚氏,惹出后来姚氏流产搬出王家大宅,闹得沸沸扬扬。

    周老夫人也想起了当时的事情,面色不太好看,“正是那两幅,剩下的几幅都没这两幅值钱。承明家的,你现在去取过来交给族长。”

    承明家的听后没有起身,跪在地上磕头不止,众人见她这样就知道这里边有事。

    田氏咬碎银牙,恨不得自己不在屋内。

    “说!怎么回事!”周老夫人厉声问到。

    “禀老夫人,大夫人的字画都已不在库内,库房的钥匙也不在奴婢这里。”承明家的婆子说得战战兢兢。

    “不在!”周老夫人立眉问道:“你掌管多平堂,竟说钥匙不在你手里!字画去哪了,说!”

    承明家的哆嗦一下,说到:“二夫人掌管后宅之后,曾说想清查大夫人的私库,从私库里取走了一些物件。今年二夫人又和奴婢说多平堂漏雨要修善房子,所以将库里的一些东西搬了出去,钥匙也由二夫人拿着,等修好房屋后再还给奴婢。”

    众人一听,都将目光集中在田氏身上,王明礼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冷冷地扫过田氏,目光十分阴沉。

    田氏脸上的肌肉抽搐,瞪着婆子说到:“你个老东西,胡咧咧什么!明明是你自己藏了去,现在却诬赖在我的身上!你就不怕做这等恶事让你儿子因为有你这样的老子娘抬不起头来!”

    王承明去世后婆子一心守着独子度日,最怕的就是儿子出事。田氏这样说是在威胁她小心儿子的安危。

    但是王承明的独子现在已被周老夫人送去远处的庄子上,并许诺今日只要婆子说实话,就送她去庄子上和儿子团聚,这婆子自然不会被田氏吓住。

    承明家的磕头触地有声,“二夫人,您说话得凭良心。主子房里的东西奴婢打死也不敢敢动,就算是拿了,奴婢也带不出王家去,老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到奴婢房里去搜。”

    田氏冷笑,“哼!谁知道你将东西藏在哪里,预备好了让咱们去搜,哪里搜的到。”

    承明家的抬起头,从怀里取出一个本子,“老夫人。这是每次二夫人从多平堂取走的物件,奴婢都一笔笔的记着呢。怕的就是老夫人哪日查问起来,奴婢拿不出东西。”

    周婆子将本子取过来递给周老夫人。周老夫人翻看,脸上怒色越发明显。她随手将本子递给吴氏,吴氏结果翻看后韦氏好奇取了过去,越看脸上的表情越精彩。

    “二嫂,大嫂的房子漏雨这么厉害,您连屋里的屏风都收过去了?”

    田氏狠狠挖了她一眼,“四弟妹胡说什么。都是这婆子胡说的。伯母,您不要相信这婆子满嘴喷粪,难不成我堂堂知县家的千金。还贪图大嫂的东西不成?”

    听她搬出父亲,周老夫人怒视婆子喝到:“再不说实话,老身就把你送交官府,让衙门老爷查个清楚!”

    承明家的言之凿凿。“老夫人。您若是不信就到二房库里去看看。不说别的,现在织绣手上戴的镯子就是大夫人库里的物件,奴婢记得这镯子是大爷从远处买回来的送给大夫人的,大夫人说太花哨带着不合适直接让奴婢收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田氏身后名叫织绣的丫鬟身上,织绣脸色发白,紧拉自己的衣袖。

    田氏色变,没想到今日这样赶巧。她从大房里取的东西太多,哪里还分的清哪些是大房的。哪些是她自己的,赏人时也就顺手赏了下去。

    她们主仆这样的表情。众人都心知肚明。叶氏转转眼珠骂到,“你这恶婆子,莫诬赖好人。这镯子难不成天下就这一个么?说不得是织绣自己买来的。织绣你说这镯子是哪里来的?”

    织绣垂头从田氏身后站出来,跪在地上,“这镯子是奴婢在花园里捡的,奴婢四处问过也没听说谁丢了镯子,这才自己留下了。”

    田氏松了一口气,还好织绣机灵,“你个死丫头,怎得眼皮子这么浅!”

    周老夫人不可能真的去搜查二房的东西,就算承明家的说的是真的又怎样,东西又没刻着名字,只要她咬死不认谁又能说什么!田氏这般想着也有了底气,挺直了腰杆,得意地抬头却正对上丈夫阴沉的目光,她心里一哆嗦。

    王明礼警告过她,不让她动大嫂的东西,别人不能查二房的东西,但是他能啊!

    正在这时,蓝怡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二夫人怎么会拿大夫人的东西呢,她手里好东西可不少。前几日我去米府拜见米夫人,米夫人屋里挂着一幅字画,夫人说是李太白的真迹,还是咱们府里的二夫人知道她喜欢字画亲自送过去的呢。”

    田氏脸色又变,她把大嫂库里的字画拿去送给米夫人,想托她的关系拿下梅县牡丹籽油的生意。哪知米夫人字画是收了,但是生意却没松口,这件事情她做的隐蔽,哪里知道米夫人却将字画挂在会客室里!

    王格知一听李太白的字画,马上来了精神,“春桃,你且给叔父说说,那上画的是什么,提的是哪首诗?”

    田氏反驳道:“春桃大字不识几个,哪能认得字画?”

    蓝怡一笑,“我大字是不识几个,不过图还能看出来。上边画的是高山阔河,山上覆雪有几棵寒松,河上一叶孤舟,诗仙太白背手立于舟上,仰望高山。上边的诗米夫人说是太白的《行路难》之一,米夫人念得颇熟,我只记下了最后两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剩下的只觉得好听,实在记不住了。叔父,是有这么两句么?”

    蓝怡刚认了亲,这声叔父叫的却十分顺嘴,田氏抽嘴角正要反驳。王格知却抚须念道,“不错,李十二的《行路难》三首,第一首名气最大:‘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幅真迹明哲买回来后老夫拉下老脸去求,他连摸都不肯让我摸一下,没想到现在已挂到米县丞家的墙上,憾哉,憾哉!不过老夫听闻米夫人也是一位精于书画的奇女子,画在她那里,也不算糟蹋了。”

    吴氏瞧着丈夫摇头又点头,长吁短叹的样子,恨恨地瞪他两眼。提起美人字画,他就是这副样子!

    众人听了哪里还不明白,这明明就是田氏取了多平堂库里的字画送人啊!大伙看她的眼神顿时不屑起来。

    田氏额头冒出冷汗,犹在无谓狡辩:“那幅字画本就是母亲送给我的,我父亲也珍爱前朝字画,太白的字画也是不少的。”

    提起字画,王格知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他皱眉语重心长地说道:“老二家的,太白字画真迹可不多,后人临摹的赝品却不少。你大哥大嫂识得真迹,米夫人也是个中高手,既然她肯把这幅画挂在会客室里,定是真迹无疑。我记得这幅《行路难》明哲取回来后在画的左下角扣上了他的私章,你若是不信,去米夫人那里一看便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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