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音薇满脸茫然,她这是在做梦,还是已经死了,怎么会有没见过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我去给你做碗蛋羹,你睡了一天,该饿了。”绪欣毓注意到吴音薇醒了。

    吴音薇不吭声,只定定地看着绪欣毓。

    绪欣毓语气夸张:“喂,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我是人不是鬼。”

    吴音薇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她见过,还有她的小表妹,她看到了变漂亮的小表妹。

    这家人已经走了七天了,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活活饿死在床上,恍惚间她听到了有人说话,还有人说这个院子很眼熟。

    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魂魄回到了小时候,听到别人提起小表妹和大姑家家的对话。

    这个院子是她按大姨家院子的布置改的。

    后来她听到有人撬锁,她的意识渐渐清明,她没有死,是陌生人来了这个院落。

    她看见有人进自己屋子,再看见那人退出去又带了一个人进来。

    后进来的那个人虽然蓬头垢面,脸上也没有鲜红的血瘤,可那双眼睛眼睛她很熟悉,那双眼睛会说话,还有她问话的声音,就是说起小时候在大姑家院子的那个声音。

    三姑信上说过,小表妹脸上的血瘤没有了,小表妹变漂亮了,眼前的人要是洗干净脸,应会很漂亮,像三姑父一样好看。

    不对,小表妹是女孩家。应该比三姑父还好看。

    小表妹呢,怎么只有眼前这个女孩,我的小表妹哪里去了。

    吴音薇慌了起来。使劲挣扎着要起来。

    “别急,你的小表妹就睡在你身边,你扭头往那边看。”绪欣毓指着床里侧。

    吴音薇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虽然满脸伤疤看不太分明神情,以绪欣毓的阅历,也能猜个**不离十。

    吴音薇的脸扭向另一侧,葛凯琳就睡在她旁边。脸朝向她,因浑身疼痛睡不安稳,不时皱一下眉。或是身子耸动一下,脸已洗干净,脸上有树枝划的伤痕,却也掩盖不住她的漂亮。

    “我去给你做蛋羹。也只能找到鸡蛋。”绪欣毓出去了。

    昨天到今天。她和葛凯琳不知吃了多少个鸡蛋了。

    端着蛋羹进门的时候,绪欣毓看见葛凯琳和吴音薇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绪欣毓咧咧:“你俩相面呢,醒了就起来吧,出去找找看有啥别的吃的,干果子也行呀。”

    低声嘟囔:“光吃鸡蛋,别的没啥,只剩不停放屁了。”

    “噗嗤。”葛凯琳喷笑,“你啥时候说话这么粗俗了。”

    绪欣毓不服:“什么叫粗俗。这叫通俗易懂。”

    自己也笑起来:“你俩这猛地一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问题要弄明白,又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别急,慢慢来,以咱三个目前的身体状况,想要安全回家就别想了,你俩有的是时间叙旧,先解决温饱问题再说吧。”

    葛凯琳收敛神情,对吴音薇道:“五表姐,欣毓说的对,有话咱慢慢说,不着急,我给你看过了,你只是身体虚弱,你的嗓子也没问题,调理一阵就好了。”

    想了想,问:“这个壕沟里能采得到药草吗?”

    吴音薇点头,摸索着慢慢下床。

    绪欣毓扶她坐在桌前:“你先喝鸡蛋汤吧,等我和凯琳找回吃的来,给你做点稠的。”

    吴音薇又点点头,老太太绑她的时候说过,超过五天他们一家没有回来,就是回不来了,她就只有听天由命了,现在已经八天了,小表妹出去应该不会碰到那一家人,不会有危险。

    葛凯琳随后也下了床,一走路就龇牙咧嘴,可她还得坚持,得赶紧采药草回来。

    她给吴音薇看过后的结论可不止刚说的那样,吴音薇身上多处骨折,脏器受损,内分泌严重失调,要是不及时矫正骨骼,调理身体,身体会衰败的很快,可以说是命不久矣。

    矫正骨骼葛凯琳没做过,绪欣毓跟着谭柳儿学过,也狠得下心,二话不说下手就干。

    调理身体的药方葛凯琳知道,煎药方法也说得是头头是道,可就是辨不清药草。

    绪欣毓记药方不如葛凯琳,煎药方法也总是弄混,可辨药草从不出错。

    谭柳儿开玩笑说,老天做事是有道理的,要不怎么就她俩凑一块呢。

    俩人每人吃了碗蛋羹,身上各自揣了几个煮鸡蛋,背着背篓出去采药。

    煮鸡蛋是准备给那几个追兵吃的,在洞里呆了一天一夜,不知那几个人冻死没有。

    俩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可是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来时的入口。

    绪欣毓疑惑:“大白天的,怎么跟鬼打墙了一样。”

    葛凯琳摇头:“不是鬼打墙,这里根本就是一个迷阵,轻易进不来,进来了难出去。”

    “你怎么知道?”

    “我在书上看到过,祥哥也给我提起过迷阵,要是找不到阵眼,就破不了迷阵。”

    “是哟,哥哥是个将军,懂迷阵也正常,唉,也是那几个人倒霉,非要追咱们这么紧。”

    “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咱还是先找吃的和药草吧,养好各自的身体要紧,身体垮了,就是找到阵眼也无济于事,还是出不去。”

    两人放弃找来时的入口,一心一意找起吃的和药草来。

    壕沟里有成百上千只鸡,比一般的家鸡灵活迅捷,动不动就飞到树上或悬崖上。

    耕地也不少,地里的玉米棒子没掰干净,红薯地里还能挖出碎小被抛弃的红薯。

    小动物也不少。最多的是野兔。

    这壕沟还真是个大宝库,葛凯琳需要的药草都有,俩人的背篓很快就装满了。

    俩人回到院里。吴音薇已烧好了热水。

    葛凯琳边放下背篓,边和吴音薇说着:“五表姐,我们弄了点玉米和红薯,咱先煮红薯吃,等磨了玉米面咱拌糊糊喝,你多吃点,身体经得住了。我和欣毓给你治腿。”

    吴音薇的腿关节错位,腿骨内陷,走路很费劲。

    调理身体是个长期的活。这个只要有药草就能进行。

    吴音薇看看自己的腿,摇摇头,顿了一下又点点头,从背篓里拿出几个红薯要去洗。

    葛凯琳从她手里拿过红薯:“我来洗。你坐着就行。要是觉着闲得慌就多烧些热水,我和欣毓都怕沾冷水,你也要少沾冷水,这样有利于调理你的身体。”

    吴音薇的手也变形了,有骨骼错位,也有关节炎的因素,葛凯琳不知道吴音薇这几年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对,看我们这一身脏的。你多烧些热水,咱们都好好洗个热水澡。”绪欣毓附和着。从篓子里挑出玉米棒子,坐在那里往下搓玉米粒。

    西厢房就有石磨,这玉米已经干透,玉米粒搓下来就能直接磨成玉米面。

    水井也在西厢房,这家用水倒是方便。

    葛凯琳边洗红薯边问:“五表姐,这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吴音薇摇摇头,用手比划了个四,再指指自己,意思是包括她有四个人。

    “他们三个是出去了吗?”

    吴音薇点头。

    葛凯琳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有时绪欣毓也会插嘴,两人尽量用吴音薇可以打手势或摇头点头能回答的方式问,等红薯煮好,玉米粒剥完,两人了解到了大概情况。

    吴音薇是水灾那年被这家收养的。

    她趁人拐子和两个丫环不没注意,逃跑后,去县衙问葛凯琳家的消息,衙役说是要找人没钱不行,她身上没钱,就拿出了珍珠抵押,结果珍珠被抢,她也被县衙的人打得昏死过去。

    她身上的伤疤就是那时候落的,骨头也是那时候打坏的。

    醒来的时候已在乱葬岗,是这家的傻儿子扒拉出了她,非要捡回家当媳妇。

    这家姓魏,老两口就一个儿子,什么都随儿子的意,吴音薇当时的样子眼见着就不行了,老两口就当儿子捡了个玩具,死了扔了就是。

    来到这里后老两口也没管她,都是魏宝儿一直喂养她,还采药给她敷在伤口上,老两口本以为很快会死的她,竟然活了下来,只是跟个破烂娃娃一样,变形地厉害。

    这个壕沟里就姓魏的一家人,每年那一家三口都要离开几天,每次都不带她。

    她曾多次试图走出去,结果跟今天的葛凯琳和绪欣毓一样,转来转去都找不到出口,大白天的鬼打墙。

    魏宝儿告诉她,这是一个迷阵,没有爹娘带着,连他自己都出不去。

    她问魏宝儿为什么要住在一个迷阵里,魏宝儿说是为了主子,主子是谁,魏宝儿说不清。

    以往魏家人离开,虽然不带她,却也不限制她的自由,这次却不一样。

    这次魏家人不止绑了她,还带走了所有能吃的。

    魏老太太说,如果她有幸脱了束缚,这成百上千只鸡就够她吃一阵子,经营的好的话,说不定能活到终老,但也只能一辈子生活在这里,除非有神仙来救她。

    “那个魏宝儿真的当你是媳妇?”葛凯琳委婉问道。

    “布娃娃。”吴音薇艰难的发出声音,用树枝也在地上写了这三个字。

    绪欣毓替她说:“也就是说,他喊你媳妇,也只拿你当娃娃玩,白天抱着,晚上搂着,也只是抱着搂着而已,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吴音薇点头,魏宝儿已经十多岁,智力只相当于玩过家家的年龄。

    “那也够受的,”葛凯琳回想,“小的时候我跟五哥睡一起,他睡着了胳膊压住我,我都受不了,以你这个身体,十多岁的半大小子拿你当抱枕,那还不得压坏了。”

    吴音薇摇头。

    “怎么,他很疼你这个布娃娃,舍不得压坏?”葛凯琳猜测。

    吴音薇点头。

    绪欣毓感叹:“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坏,魏宝儿智障,却保留了纯真。”

    每人几个很小的煮红薯,一顿饭就算吃过了,绪欣毓和葛凯琳去磨玉米。

    葛凯琳从来没干过这活,还没磨多会儿,胳膊已经酸的不行,手也磨出了泡。

    “你歇着吧,剩下的我来。”绪欣毓把她拉到一边。

    “你也不比我强到哪里去,咱俩还是按老规矩,轮着来。”葛凯琳先坐下歇息。

    两人这几天体力都消耗的厉害。

    捡的玉米也就凑合够吃两天,天黑前玉米磨完,两个人已经累得不想动。

    吴音薇烧好了两大桶热水。

    她人太瘦,衣服不合葛凯琳和绪欣毓的身,给俩人另找了衣服。

    “这是魏宝儿的?”葛凯琳展开装下两个她都有余的袍子。

    吴音薇摇头。

    “你什么眼神,这分明是女人家穿的。”绪欣毓揶揄,语气却不肯定。

    没想到吴音薇直点头。

    “这是宝儿他娘的衣服?”葛凯琳惊讶,“怪了个哩咚,这人得多高多大呀。”

    绪欣毓问她:“宝儿他爹呢,也有这么高吗?”

    看吴音薇比划的样子,比宝儿他娘还要高半尺。

    葛凯琳想起了周若发,问吴音薇:“有咱大表哥和大表嫂高吗?”

    吴音薇比划,比周若发两口子还高半尺多。

    “巨人。”葛凯琳和绪欣毓异口同声。

    吴音薇愣了一下,继而使劲点头。

    再问他魏宝儿的个头,她的比划让俩人吓了一跳。

    魏宝儿已经比他爹娘高了一头了,还在长。

    绪欣毓忽然想起:“不对呀,所有地方我都翻过,除了没有粮食,我也没发现有衣服。”

    吴音薇示意绪欣毓和葛凯琳跟着去她的房间,掀开铺在床上的垫被,露出展开铺在垫被下面的衣服,有她自己的,也有明显比她衣服大很多的。

    “宝儿,宝儿。”吴音薇艰难的说着,指指她自己。

    葛凯琳猜测:“你是说,他们拿走了所有的衣服,宝儿藏了些衣服在垫被下给你?”

    吴音薇使劲点头,眼泪直流。

    每年他们一家都要离开一次,只有这次带走了所有的吃穿,还把她绑了起来。

    初时是被丢弃的恐惧,继而是绝望,在她静静等死的时候,葛凯琳和绪欣毓来又救了她。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这是一个出不去的迷阵,她还是要死在这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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