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欣毓心里更加忐忑不定,问谭柳儿:“二祖母,是不是我的身体有问题?”

    谭柳儿点头:“你体质奇寒,应是和冬天掉入水里有关,后来又没有好好调养,之前的事你既然说不上来,我也不好妄加断言。”

    只是这样吗,绪欣毓疑惑。

    关系自己的身体,绪欣毓不敢马虎,起身行礼:“二祖母,我虽年纪小,却也不是经不得事,要是有什么隐情,二祖母请直说。”

    谭柳儿叹道:“也罢,这事你早晚会知道,早知道实情早调养,兴许还有希望治好。

    “你这样的体质不是短时间促成的,既有外侵,也有内因,外侵就是受寒,内因是喝的汤药里有致人体寒的成分,幸好你没有全喝,否则早就没命了。

    “尽管喝得少,毒素还是沉积在体内,长时间下来,对一个孩子而言,量着实不算少,你冬天跌进水里,整个将体内积累的毒素激发,对女子而言,身子会越发不堪。”

    言至于此,谭柳儿没再往下说。

    在场其他人各个震惊,葛丽娥更是倒吸一口冷气。

    葛凯琳紧捂嘴巴,头扭到一边。

    绪欣毓颤声问:“怎么个不堪法?”

    谭柳儿没回答绪欣毓,转而轻声对葛凯琳道:“你陪欣毓回去,我即刻让人多送些木炭过去,屋里烧暖和些,记着换气通风,不要中了炭毒。”

    葛凯琳默然点头。拉着绪欣毓要出屋子。

    绪欣毓明白,谭柳儿是要葛凯琳单独跟她说,绪涅的手攥在她手里。由于紧张,绪涅被她握得生疼,小家伙硬是咬牙忍住,没发一点声音。

    没走几步,谭柳儿嘱咐:“凯琳,贺十陪你一起去,绪涅留下。我要再探探他的根骨,以便选一种适合他练的功夫。”

    绪涅却不领情:“我要陪着姐姐。”

    他先是跟着绪祥学医理,后又跟着黄牟平。来到这个世界被老和尚找到,他一直和老和尚在一起,谭柳儿的话里未尽的意思,在他心里已是呼之欲出。他要从葛凯琳嘴里确认。

    葛天俞劝他:“你年纪小。可也毕竟是个男孩子,有你在跟前,你凯琳姐有话不好说。”

    绪欣毓松开绪涅的手,推绪涅去谭柳儿身边:“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趁着绪涅瞬间的犹豫,谭柳儿快速将绪涅锁在怀里,任绪涅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两个小女孩进了隔壁院,吴丽梅问谭柳儿:“婶娘。欣毓的病有没有办法?”

    谭柳儿摇头:“微乎其微。”

    绪欣毓的寒性体质是人为意造成,小小年纪。还没来得及发育就遭毒手,有幸留了一条性命,却已损及脏器,调理起来相当费事,需要长期坚持。

    长期调理下来,她的生活会好一些,但在生育方面,可能这一辈子她不会有自己的子女。

    葛凯琳辨药不行,医理却能倒背如流,以葛凯琳和绪欣毓的关系,由葛凯琳告诉绪欣毓这个结果比较好一些。

    让葛凯琳带着贺十,就是怕绪欣毓闹腾起来,葛凯琳制不住她。

    而以绪涅浑身散发的野性的张扬,她怕这孩子会干出傻事。

    葛凯琳很想和平时一样,没心没肺嬉皮笑脸来一句:“没事,我二祖母最喜欢捉弄人,她这是吓唬你呢,你不要上她的当。”

    可她知道这么做没用。

    她和绪欣毓之间太熟悉了,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根本不用费神就猜得出来。

    不管前世今生,绪欣毓都不止一次给葛凯琳说过,将来要是她有了孩子,不管再苦再累,就是要了她的命,她也不会让孩子像她一样受苦,她要给孩子自己所能给的最好的生活。

    葛凯琳的心像被火烤,又像被丢进冰窟里。

    上一世的喜辛余像野人一样生活,她挺过来了。

    这一世,绪欣毓身为百般遭害的前任嫡女,好不容易对绪老爷产生父女之情,又被抛弃。

    如今她可能连生孩子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么残忍的事实,绪欣毓怎么会受得了。

    可是,拖也不是办法,葛凯琳最终忍痛将诊断结果告诉了绪欣毓。

    “啊——”

    片刻的沉默,绪欣毓突然仰天长啸。

    葛凯琳紧紧抱着她,陪她流泪,任她大声痛哭。

    哭累了,绪欣毓软倒在地,贺十点了绪欣毓的睡穴,将绪欣毓抱起放在床上,盖好棉被。

    谭柳儿拉着绪涅进来,低声嘱咐绪涅要看好姐姐,否则姐姐就会不见了。

    留贺十看护绪欣毓姐弟,谭柳儿带葛凯琳离开,一路埋怨自己:“我真是多事,诊不诊她的情况都不会有大的改变,稀里糊涂过日子还好些。

    葛凯琳安慰谭柳儿:“二祖母,不怪你,这就是人的命,她早知道结果也好,也好早做打算,要是等成亲后才诊出这个结果,再被人嫌弃,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不堪呢。”

    是呀,早知道结果,也会有心理准备,就像自己前世一样,先天性心脏病,早就知道自己命不长,自己死后,爸妈和哥哥应该不会太伤心吧。

    “凯琳,凯琳,你怎么了,大郎,快点拿救心丸来。”

    谭柳儿边走边埋怨,感觉手上一沉,谭柳儿扭过头来看,葛凯琳身子正往地上倒。

    她赶紧给葛凯琳摸脉,葛凯琳这是心疾发作。

    尽管诊出有轻微心疾后,葛凯琳再没犯过病,谭柳儿还是定期配制救心丸。

    葛凯琳牙关紧咬,药喂不进去。

    谭柳儿让用水化开药丸,将药汤喂进葛凯琳嘴里。

    可是。葛凯琳嘴巴紧闭,用汤勺根本没办法法喂药,眼见葛凯琳脸色已青。吴丽梅一急,端起药碗将药汤喝进自己嘴里,低头向葛凯琳嘴里哺喂。

    葛凯琳正在换牙,新牙还没长齐,随着吴丽梅的哺喂,药汤顺着牙洞流进嘴里,大部分还是顺两颊流了出来。吴丽梅再喝再喂。

    等葛凯琳面色开始转为红润,一家人几乎要瘫倒在地,谭柳儿更是自责不已。

    她只想着自己不愿面对绪欣毓的痛苦。而让是好朋友的葛凯琳去处置,她怎么就忘了孙女有心疾呢,虽不算严重,却也经不得重大刺激。

    绪欣毓的病。对别家这么大的孩子来说。可能还体会不出严重性,可自家孙女早慧又通医理,长这么大也就交了绪欣毓这一个朋友,绪欣毓又是哭又是对天长啸,孙女怎么受得了。

    谭柳儿这里懊恼不已,山上,自行老和尚双手合十。

    一切皆有定数,绪欣毓找回了另一半魂魄。幸运之下,却要受体寒之苦。

    当初三颗珍珠化为齑粉。葛凯琳一口污秽血喷出,老和尚原以为,葛凯琳前世带来的毒素就此清除,再不会犯心疾,没想到这次的刺激依然诱发她的心疾。

    难不成,自己佛法有限,葛凯琳的前事并没有全了?

    边关军营帐篷里,葛凯文低头誊写着粮草账目,一身盔甲更显冷面无情的的绪祥,大步急急进来,坐在葛凯文对面,默不作声,葛凯文也没抬头理会他。

    两人从小就是这样,虽呆在一起,却各干各事,有时一整天下来都未必会对答一句。

    葛凯文现在是绪祥的属下,两人的相处方式仍没改变,其他人都好奇葛凯文是什么来头,竟敢对人人望而生畏的冷面神这个态度,何况还是他的上司。

    因为这个,再粗枝大叶的将士,面对温文尔雅的葛凯文也是恭敬有加。

    感觉到绪祥气息不稳,葛凯文还是没有抬头,像往常一样语气平平:“什么事?”

    “凯琳心疾发作。”绪祥声音清冷。

    葛凯文猛然抬头,手里的笔划脏了他刚誊写好的账目他也不去理会,只是死死盯着绪祥。

    “已抢救了过来,不过元气大伤,绪欣毓也病倒,学堂暂时停课。”绪祥双拳紧握。

    “哐当。”葛凯文一下子软倒在座椅上,桌上的纸张飘落一地。

    稍微缓过劲,葛凯文声音低沉:“我知道你身份不简单,其他的事我不关心,我妹妹活下来不容易,你说过你将凯琳当妹妹看待,你要找人治好她,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找人,据我所知,以你二祖母的医术,太医院的人都很少有人能比,当年曾有皇家人愿供奉她,富贵无限,她不愿受规矩约束,宁肯呆在民间。”

    “你的意思是,凯琳的心疾没办法治?”

    “我家夫子擅长制毒克毒,医术不比你二祖母差,可以试一试。”

    葛凯文低喝:“凯琳是心疾,不是中毒。”

    “医理都是相通的。”绪祥出了帐篷。

    葛凯文捡起被自己无意扫落的账目,按下心绪,接着整理账目,再写出的字比划歪扭。

    绪祥去而复返,盯着葛凯文手里的毛笔,葛凯文知道他有话要说,停笔抬头。

    绪祥问:“小时候我曾给你一个木雕,我知道你没转给凯琳,有没有带在身上?”

    葛凯文从屉子里拿出自家背包,伸手掏出一个小巧的木雕,端详片刻,递给绪祥。

    那木雕是一个小小的女童,头扎朝天小辫,虽神采飞扬,却满脸血瘤,嘴歪鼻斜,相貌丑陋,正是葛凯琳婴孩时的模样。

    从葛凯文拿出木雕时起,绪祥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小小木雕。

    绪祥自己也不清楚那时为什么会雕葛凯琳的模样,大年初一跑到葛家,结果小小的人儿却不理会他,当年他年纪小,受不了被人忽视的窘迫,随便将木雕塞给葛凯文,仓皇跑掉。

    端详着在自己已长大的手里,更显娇小的木雕,绪祥心里也不平静。

    自母亲去世,八妹惨死,他的心变得冷硬,只有几岁的孩子,杀伐果断,从不在意别人会怎么样。

    而葛凯琳这么个不满一岁,却又面貌丑陋的婴孩,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竟撼动了他的心灵,真是奇哉怪哉。

    回到自己的营帐,绪祥从书桌屉子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打开盖子,里面整齐排列着八个小巧木雕,赫然是葛凯琳每长一岁时的模样,最后一个还没完全雕好。

    绪祥小心翼翼将木盒里的小巧雕像拿出,按年龄顺序,一个个重新排列好放进去。

    这时的他,神情柔和,偶尔还会面露微笑。

    本来就因路途颠簸,加上袁芬和唐氏的胎像都不稳,葛凯琳和绪欣毓两个病后体虚,谭柳儿整天不得空闲,葛天彪和王鸿榜赶来葛家庄时,谭柳儿已满脸憔悴,精力不济。

    按说,以她的行医经验,这四个人根本不会弄得她这么忙,这一切都源于她太自责。

    家人无论怎样劝解,作用都不大,最后无奈,只得请来自行老和尚。

    老和尚来是来了,却不去理会谭柳儿,而是直奔葛凯琳屋子,站在窗外嚷嚷:“凯琳,快点,黑木耳已长出来了,你要是不摘,老和尚我可不客气了,到时你可别撒泼耍赖哭鼻子。”

    黑木耳?哦,是了,葛凯琳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耳场。

    葛凯琳赶紧从床上爬起,她要去看看。

    因起得太猛,眼前一黑,又扑倒在床,刘妈急得要扶葛凯琳。

    葛凯琳摆手,自己慢慢爬起,由于手脚还没有力气,葛凯琳让刘妈帮她穿好衣裙,裹上棉披风,套好小棉靴,自己慢慢出了屋子。

    刘妈像抱窝的老母鸡一般,亦步亦趋跟着她。

    “哎哟,你怎么这么慢,快跟上我山,你那黑木耳已长了出来,老和尚我等不及要吃了,你帮老和尚看看哪些可以采摘。”

    老和尚在葛凯琳面前蹲下,葛凯琳就要趴到老和尚背上去。

    “这是我孙女,想背自己弄个孙女去,这里还轮不到你,起开。”老和尚被谭柳儿扯开。

    谭柳儿自己蹲在葛凯琳前面,双手托住葛凯琳屁股,稍一耸身,葛凯琳就舒舒服服趴在谭柳儿背上,刘妈赶紧用披风将自家小姐捂严实。

    老和尚愤然:“你这老太婆怎么专揭人短,老和尚没出家时就没成亲,又哪来的孙女,难不成凭空变出一个来。”

    “哼,这我不管,没有孙女是你的事,你不要抢我的孙女。”谭柳儿边说边往出了院子。

    葛仲嗣给妻子帮腔:“对对对,凯琳是我葛家的孙女,老和尚你眼红也没用。”

    屁颠屁颠跟着谭柳儿往外走,留下身后老和尚气得直喘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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