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老爷扯紧绪欣毓,叹道:“我只顾忙家里生意,很少陪你,以为你见面下跪是因为很久没见爹爹而执晚辈大礼,却没想到还有内情。我这些日子离开并不全为生意,顺便寻找被夫人打发走或卖掉的人,只找到几个,却也知道了你以往过得日子。”

    绪欣毓浑身颤抖。

    “不要怕,”绪老爷安抚:“我已写好休书,回去就休了她,往后你就能安心在家生活。”

    绪欣毓问:“休了之后呢,爹爹正值壮年,肯定会再娶,不止我还会过以往的日子,妹妹和弟弟们没了亲娘,会重复我一样的日子。”

    绪老爷摇头:“不会,爹爹会娶一个贤女。”

    绪欣毓惨笑:“哪个女子嫁人之前不是贤女,又有哪个女子愿意自己生的孩子和旁人分争家产,贤惠?假的,都是假的,爹爹还是留下女儿在这里吧,不要再提回家的事。”

    凄然跪下,不是她要逼绪老爷,这实在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绪老爷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的想法没错。

    她不能因绪老爷的疼爱,明知是险境,还要以身犯险,她也没错。

    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离开绪家。

    绪老爷大怒:“你怎么变得这么不通情理,今天你就跟我回去,以前对你疏于管教是我这个当爹爹的错,往后我就亲自教导你。”

    “那就带我的尸首回去吧。”绪欣毓从桌上拿起织线衣的长针,针尖对准喉咙。

    她这回是真豁出去了,要是绪老爷要来强的,她就将长针扎下去。死就死吧,不管她是喜辛余的时候,还是绪欣毓前世家里有了弟弟之后,都是一个多余的人,死了倒也算解脱。

    绪老爷没想到事情会成为这个样子,痛斥:“好,既然你不愿回去。那你就一辈子都不要再进家门,我绪家没有你这样不孝的女儿,从此你和绪家再没关系。”

    愤怒外加悲伤。绪老爷甩手而去。

    打马奔跑了一会儿,慢慢冷静下来,绪老爷遣离长随,回头找到在布置新宅院的葛天俞。

    施礼拜托:“我和欣毓闹翻了。我夫人对她下手会更加肆无忌惮。还请葛兄多加看护。”

    葛天俞劝他:“你这又是何苦呢,欣毓还是小孩子,父女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绪老爷叹息:“这也算置之死地而后生吧,有我护着,夫人要对她不利,手段使在暗里,防不胜防,我不再管她。夫人没了顾忌,倒是好办了。”

    “我懂了。”葛天俞点头,“你放心,欣毓在我葛家地盘,没人敢对她不利。”

    “那就有劳葛兄了。”绪老爷再次施礼。

    葛天俞道:“要是你家夫人来接,就说欣毓和我家凯琳签了契约,要在学堂服役六年,这六年间不得擅自离开,你看这样行不行?”

    绪老爷点头:“这样也好,六年后,欣毓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那时我也已经为她另外攒下嫁资,只要她嫁了人,家里也就安宁了。”

    葛凯琳没想到,她离开时还好好的,原本已经跟爹爹说好,让爹爹说服绪老爷,好让绪欣毓留下帮自己,没想到现在竟以这种方式解决。

    不过想想也是,绪老爷和绪欣毓之间的矛盾,确实难以调和,要是她处于绪欣毓的境地,也会像绪欣毓一样宁死也不会再回去。

    两天后,绪老爷派人给绪欣毓送来三百两银子,说是最后一次送给不孝女的生活物资,往后绪欣毓和绪家再没关联。

    绪欣毓默然接受,冲着白水镇方向磕了三个头。

    她正式开始在葛家学堂任教,葛凯琳教语言课,她教术算课,和葛凯琳一起编教材。

    两个异世来的魂魄,只在偏僻的农庄生活,却要编自己不熟悉的历史和地理教材,教材内容的来源,就是翻看书籍,翻完葛家所有的书籍,又跑到林庄,将绪祥书房的书翻了个遍。

    当然,那些不能给外人看到的东西,林焱已先一步收了起来。

    绪老爷将绪欣毓留在葛家庄后就再没来过,绪夫人派人来接绪欣毓不下七八趟,要么是绪夫人自己称病,要么是接绪欣毓回家修养,要么就是家人小聚。

    每次,绪欣毓都以她已和葛家已签约,不能离开葛家庄为由,没有跟着来人回去。

    来人向葛天俞和吴丽梅求情,夫妇两人就说这是女儿家的事,他两个不干涉。

    葛凯琳更干脆,来人只要开口,她直接让贺十把人给扔出去。

    再后来,绪夫人派人送来不少东西,吃的、用的、穿的,还有几个随身伺候的人。

    绪欣毓将东西留下,伺候的人又遣了回去,说是爹爹已不认她,她不能再用绪家的人。

    那些人一走,绪欣毓就拜托贺十将东西处置掉,她连碰都没碰。

    在收集资料的同时,她们的计划也在悄然进行。

    葛凯琳使劲鼓动葛天俞,周围的荒地能买多少买多少,自行老和尚也赞成葛凯琳的提议。

    绪欣毓也将三百两银子交给葛天俞,拜托葛天俞帮她买下一片和葛家庄相邻的荒地。

    葛天俞尽管不解,还是半信半疑又买了近千亩慌地,毕竟多置办些土地也是没错的。

    葛天俞带着绪欣毓去官府办理地契时,绪欣毓已恢复曾经的美貌,传说中全身毛发白得像魔鬼一样的不治之症,再也不见踪影。

    一路见到绪欣毓的人各个感到惊奇。

    有人问起绪欣毓的病是怎样治好的,绪欣毓就宣说是在葛家庄养好的,葛家庄不仅水土养人。而且还有一个得道高僧,高僧用葛家庄山上的药草配方,她的病才好得这么彻底。

    接着。镇上就开始传言,葛家当家主母刚来本地时,皮肤黑粗,双眉相连,是那种丑陋的一字眉,容貌奇丑,听说如今葛夫人不仅皮肤白皙光洁。一字眉也是没了踪影。

    还有,葛家小姐刚来时满脸血瘤,口鼻歪斜。样貌吓人,如今不仅血瘤消除,嘴鼻娇俏,样貌美丽。人也变得聪慧非常。不是一般小孩子能比的。

    有人不信,到葛家铺子打听,铺子里的伙计当然说自家主人的好话。

    有葛家庄的村民被人问起,村民承认,传言确是事实,葛家小姐不满九岁,已在村里开了学堂,博学多知。

    村民还说。连他们自己也觉着,搬到葛家庄以后。脑子比先前也变得聪明许多。

    翻查资料时,葛凯琳问林焱:“要是镇上或县上要与民争利,祥哥能不能压制得了?”

    林焱反问:“六小姐是怕将葛家庄造成福地后,官府来抢利?”

    葛凯琳嘿嘿笑,知道我这做法在你眼里就是个小儿科,可也不用这么明显揭穿吧。

    呵呵,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心机不深,稍一诈就露底了,

    林焱笑道:“不要说本县,就是本省,要想和林庄争利,恐怕也没那个胆子。”

    哈,这太好了,那我就没了后顾之忧,还省了一笔损失呢,葛凯琳心里乐呵。

    前世二哥做生意,后来生意做的大了,就每年给上面交些钱,然后做事打着公家的名义,有人寻衅滋事,也有公家出面,生意上少了很多麻烦。

    她本来打算送官家股份,也好给自家弄个保护伞呢。

    葛凯琳提议:“林伯既然知道我要干什么,是不是也多买些荒地呢,现在买便宜,要是我大事已成再买土地,价钱翻几倍都有可能呢。”

    林焱面上郑重其事:“老奴已买下林庄周围近千亩荒地,也好跟着六小姐占点便宜。”

    小女孩的大眼笑得弯成了月牙,一向沉静的林焱内心也不觉荡过一阵涟漪。

    怪不得自家少爷疼爱葛六小姐,她真的跟八小姐小时候很像,早慧,善良,而又坚忍。

    传言四起后,已有人试探着来葛家庄找老和尚看病,绪涅充当了他的小药童。

    老和尚没出家前,做为朝廷护卫医者,走南闯北,见过各种奇奇怪怪的病患,他的见识不是一般坐诊大夫能比的。

    出家后的老和尚无拘无束,云游四方,见识更加广博,他用的药材,常用药也就罢了,有些奇药和配方,很多积年的老大夫都没见过,药效是意想不到的好,来求诊的人欢喜而归,回去后也欣然向别人宣扬。

    正好官府的路已快修建到葛家庄,这就更引起人们的猜测,为什么这么偏僻的地方官府会特意修路呢,难不成传言是真的,葛家庄确实是一块福地,连官府都准备开发?

    葛凯琳做这事时,事先和吴丽梅商量过,毕竟计划一开始实行,她和娘亲会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她怕伤害到娘亲,只要娘亲不同意,她绝壁会让计划流产。

    结果吴丽梅也说这方山水是福地,否则该怎么解释她和女儿的容貌改变,又该怎么理解绪欣毓的容貌恢复。

    吴丽梅反倒担心葛凯琳,一旦这声势造起来,有心人很有可能会查葛家搬来这里的原因,她怕葛凯琳受不了人们谈起这件事的后果。

    葛凯琳不以为意:“娘,这个你不用担心,女儿根本就没在意过当初的事,再说,别人有嘴,咱们这嘴也不是白长的,何况没理的不是咱们,二哥和五哥也不会在意。”

    吴丽梅叹息:“只要你三个不在意,娘没什么可在意的,你也不用担心你爹爹,那次受到打击,你爹爹头发几乎全白了,来到这里后,渐渐又白发变黑发,他早说过这里是块福地。

    世人都有劣根性,只要一个人起哄,就会有人跟风,像是滚雪团一样,跟风的人会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将莫须有的事情变成事实。

    当这方山水有了名气,盲从者愿意花钱来这里消费,咱们一家,还有绪欣毓,就会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人们所知道的,只有葛家庄这个地方。”

    葛凯琳长舒一口气:“娘,你比女儿想的长远得多。”

    当初葛凯琳来找老和尚说福地的事,老和尚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他自然知道吴丽梅和葛凯琳变美是怎么回事,绪欣毓恢复原貌更不关他的事,葛凯琳的计划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但葛凯琳的提议并没有害到谁,反而会将这一带变得繁荣,虽说最大的受益者是葛家庄,可那些来这里消费的人,难道不也得了个心安,给他们自己求到了希望。

    老和尚之所以答应葛凯琳,也是有私心的。

    对于自己的医术,老和尚很自信,对于自己佛法的高低,老和尚也自知,可他也像所有出家人一样,想成为人们心中的高僧,受世人尊崇。

    这个想法俗吗,俗,可是,俗又怎么样,谁让他闲得无聊呢,他并没妨碍到谁,反而造福于人,何况这事好玩得紧。

    于是,老和尚和葛凯琳一拍即合,葛凯琳和绪欣毓负责造势,老和尚和绪涅负责出力,福地计划就此形成。

    林焱都看得出葛凯琳的目的,这事当然瞒不了葛天俞多久,葛天俞有着和吴丽梅一样的担心,怕最终伤害到葛凯琳自己。

    和吴丽梅一番谈心,葛天俞释怀。

    他看出了这事带来的商机,目前就有一桩急事需要尽快解决。

    官路还没修好,葛家开的路绕得较远,而且越发不好走。

    来看病的人,脚程快的也得半天时间才能到,看病顺利的话,当天能赶在天黑前到镇上,脚程慢的来到葛家庄已经是下午或天黑,当天是回不去了,而葛家庄没有供人住宿的旅店。

    山上只给老和尚修了一个简单的小禅院,没有多余的住处,需要留下观察病情的人没地方可呆,老和尚只有让出自己的禅房,这样的事偶尔为之可以,长期下去却不行。

    现在是寒冬,已来不及起房。

    想来想去,葛天俞和吴丽梅商议,能不能先将新宅院租给有钱人。

    新宅院里隔了不同的小院,可以随客人自己挑,等明年起了旅店,再好好休整新院后自家人搬进去,现在住的院子到时也能出租。

    村民的新房子盖好后已搬了进去,原先的房子葛家已全部买下,比起葛家的新宅院,这些房子显得破败,可将他们租给贫人。

    穷人和富人分开住,也免掉许多麻烦。

    明年起旅舍的时候,也按情况起不同的房子,分上房、中房、下房,再起适当数量的单独小院,供有钱又挑剔的人住。

    吴丽梅赞同,还让大丫先派人来,在新院设临时饭舍,解决目前客人的饮食问题,再尽快培养另一班人,镇上的饭店人手不能脱节,等明年起旅店时,饭店也必须同时配备人手。

    同时还搞了制衣坊的样品店,有外地客人来,也好在样品店观看挑选,有预定衣服的,制衣坊做好衣服,派专人给客人送到家里去,当然,上门服务服务服务的衣服价钱稍高些。

    如此这般,葛天俞就能重操旧业,再做起出租屋生意。

    自行老和尚的禅院也要扩建,旁边增加几个客房院,供需要观察病情的病患住,也可以供来参禅的人住。

    至于再往后的事情,看情况再说。

    葛家已买下周围大部分荒地,林庄已买下山隔壁的大部分荒地,外人即便是看到了商机,葛家和林庄也已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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