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城,一个雅致的小院里,葛凯武不顾炎热,正和手里的胶泥较劲。

    绪祥站在书房窗边,看着院里满身是汗的葛凯武,自己听着手下禀报:

    “主子,葛家大太夫人被她那瘸儿子从自家水缸里捞出后,整天大哭大笑,只喊着报应,再不会说其他的话。”

    “嗯,赏。”

    另一名手下禀报:“吴将军已经上书朝廷,这事很快会有反应。”

    “嗯。”

    “主子,贺六传来消息,一切已经布置停当。”

    “嗯,”

    “主子,林管家传来话,六小姐提出了乘马车定则。”

    “嗯?”

    ……

    “主子,那家主人讲,主子要的书籍已有人定了,恐怕不能出让。”

    “嗯,备马,我亲自去一趟。”

    ******

    上官老爷最近很烦躁,被变成废人的这个儿子最不成器,不务正业,惹是生非,可偏偏他又是儿子里最聪明的一个,不时给他出的主意,几乎每次都让他大有收益,因此他才让这个儿子接触密坊,那才是第一天带他来密坊,就出了这种事。

    他很不想再管这个儿子,可是,已经闹哄哄寻找了这些日子,造了大声势,半途而废的话更丢脸,别人以为他上官家怕了谁呢,真是骑虎难下。

    是密坊守卫想起,少爷那天从密坊出去后,顺着山脉一直走。后来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上官老爷派人顺着儿子当时出去的路途一路摸索,竟真有人摸到了葛家小山。

    小山两边都住有人家,看似都是农庄。以前却不曾见过。

    山上有人走动,像是庄户人在捡拾枯枝,也有小孩子采摘干野果。

    探路的人上前问山两边是谁家的农庄,庄主又是谁。

    得到的回答是,一边是葛家庄,庄主叫葛天俞,另一边是林庄。不知道庄主是谁。

    探路的人还要问,被问的人已不耐烦,自管走开忙活自己的事。

    来人不敢下山进庄打探。要是自家少爷真是这两个庄子的人打的,自己下去打听,岂不是打草惊蛇,还是先禀报老爷为好。

    葛天俞这个名字上官老爷听说过。葛天俞在镇上开了一家成衣行。里卖的针织衫是别家没有的,就是一般的衣服,也比别家做的精细。

    上官家的成衣铺原本是镇上最大的,葛天俞一来,上官家的成衣铺被抢了一大半生意。

    镇上原来有两家粮铺,一家是上官家的,另外一家已被上官家挤得干不下去了。

    两年前,另一家粮铺换了掌柜的。说是东家是葛天俞,铺子生意越做越大。旁边还开了一个饭店,饭菜也是本镇人没见识过的,又抢了上官家的饭店生意。

    上官老爷气闷,这葛天俞简直是故意来和他作对的,小小一个白水镇,自家也就开了这三家铺子,三家铺子都被葛天俞抢了生意。

    上官老爷曾派人去葛家铺子闹过,去的人连葛家伙计都打不过,还没动手就被扔了出来。

    随后就有县衙的人来劝说,葛天俞后台不好惹,两虎相斗,必两败俱伤,上官老爷想问仔细些,来人却说他只是传话的,并不知道底细。

    听打探的人描述的山上情景,上官老爷越想越觉得和两个家丁描述的像,再次派出心腹去打探,看此葛天俞可是彼葛天俞。

    很快,心腹来报,葛家成衣行的东家葛天俞住在葛家庄,庄子离这里很远。

    心腹还带回消息,葛家成衣行已缺货,葛天俞已很久没来镇上。

    上官老爷一阵冷笑,看来,打伤儿子的就是葛家庄人无疑,他葛天俞竟然害怕上官家,成衣行缺货,他自己不敢来镇上,连手下都没派来镇上,可见是怕上官家跟踪找到他老窝。

    说什么葛天俞的后台不好惹,看来县衙里的人也是怕麻烦,等自己灭了葛家庄,再找到县衙里去算账。

    他上官家什么时候受过委屈,既然找到葛家老窝,上官老爷自然要好好泄愤。

    仔细想想,上官老爷从没见过或听人说过葛家女眷在镇上出现,可见是一直藏在庄子里。

    听两家丁说,那天见的几个女眷长得都很美,肯定是葛天俞舍不得女眷在人前露面。

    敢惹我上官家,这次就让你葛天俞后悔生在这世上,让你眼睁睁看自家女眷受辱。

    上官老爷下令多半家丁跟着报信的人赶往葛家庄,并派人去密坊中抽调守卫。

    他自家养的家丁也有身手强悍的,可毕竟是少数,葛家铺子连伙计都身手不凡,更何况是葛家庄守庄的人,上官老爷有自知之明,只靠家丁恐怕根本没多大用处。

    密坊守卫并不是他上官家的人,守卫头领可以不听从上官老爷指令,前些日子帮忙找人是为人情,现在要动真格的,竟然还要自己的人马出头,守卫头领感觉不妥。

    来传话的人威胁:“你要是惹怒了我家老爷,我家老爷在你家主子跟前说你玩忽职守,看到时死的是谁。”

    守卫头领犹豫:主子最在意的就是密坊,要是上官老爷真那么说,他也能在主子面前辩驳,可是,人生一张嘴,心内一疑鬼,主子一旦起了疑心,他的也是性命堪忧。

    思虑片刻,守卫头领派出了小队人马。

    既然已肯定是去葛家庄闹事,上官家倒是有人知道路。

    因当初葛家抢了上官家不少生意,上官老爷想要报复,特意派人跟踪过葛家马车,从镇上出发的家丁由这条路而去,密坊守卫仍顺着山脉而行。所谓兵分两路,两面夹击。

    布置好一切,上官老爷安坐家中。脑补着葛家看到自家大队人马时的情景,吓都能把葛家人吓死。

    据以往跟踪的人禀报,葛家庄只是一个新开的庄子,周边连围墙都没有,自家兵强马壮,又有密坊守卫助阵,收拾一个小小葛家庄。岂不是手到擒来,还能顺势将葛家庄据为己有。

    上官家的家丁骑着马快到葛家庄时,远远望见成片的田地里。干活的人却并不多,居民住房也很稀散,也就没把葛家庄放在眼里。

    一声声兴奋的叫声,从家丁们嘴里发出。很久没能注意畅意而为了。

    眼见着就要接近庄稼地。家丁们还没能呼喊尽兴,一声声欢叫就成了惨叫,胯下马突然前倾,家丁们一个个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幸运的只是滚进旁边野草从中,最惨的是被惊慌的马匹踩踏,非死即伤。

    似乎从地里长出来一样,面前忽然多了一大群人,还有人叫喊:“小心不要伤了马匹。”

    家丁们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一个个已像蚂蚱一样,两手被反剪绑着。用一根绳子串起。

    有人不服,叫嚷:“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们可是上官家的人,小心你们的狗命。”

    “啪,”一巴掌扇在叫嚷的人脸上,扇人者骂道:“娘的,打的就是上官家的人,要不是你上官家,老子能这么久不能去镇上。”

    这一开头,众人纷纷开始泄愤,嘴里骂着,手脚也不闲着,大多都是葛家庄的村民,把这段时间的憋闷,纷纷倾倒在家丁们身上。

    上官家的家丁平时横惯了,哪里受过这气,有那不识眼色的,张口就回骂,腿脚没受伤的还对踢回去,人群顿时乱成一片。

    “队长,您看这马怎么处理。”

    “先检查一遍,能用的和不能用的分开,待会儿禀报周将军处置。娘的,一个平民而已,养的马队竟比老子的马队还好,看老子不整死他。”

    对话的人,穿着打扮和村民没两样,从说话语气和气势上看得出是军人。

    再说顺着山脉来葛家庄的密坊守卫,路过一片密林,忽然从四面八方射来利箭,所有利箭都直穿脖颈,很快就没人是站着的。

    而后瞬间从四处走出一群人,扒下密坊守卫的衣服,给每个密坊守卫补上一刀,隐藏起尸首,换上扒下来的衣服,沿密坊守卫来时的原路返回。

    **********

    贺十越来越看不懂葛家六小姐,按说,一个八岁的女孩子,又生在富贵人家,听到今天会有歹徒来袭,本应该表现出恐惧,最起码应该会不知所措,可这位六小姐,竟还有兴致给自己画像,自己可是奉命保护葛家女眷的。

    终于,贺十还是问出了口:“六小姐,你不怕吗?”

    “怕,怎么不怕。”葛凯琳抬头看看贺十,低头接着画。

    “可奴婢怎么没看出小姐有哪里害怕?”

    “呵呵,难不成你想看见我哭闹,就是我哭闹,要发生的事就能没有了?”

    贺十不再言语。

    怪不得自家一向冷酷的七少爷对这位小姐格外在意,看来这位小姐也不一般,跟当年的八小姐很像,遇事不慌,坚忍。

    葛凯琳再次抬头看时,问贺十:“你像我这么大时,遇到这种事会慌吗?”

    贺十答道:“奴婢五岁时卖身,像六小姐这么大时正在山里受训,没遇过这种事。”

    “哦?”葛凯琳顿笔,好奇道:“在山中受训苦吗?”

    “苦,和我一起被采买的孩子有四十个,最后只留下三个。”

    “其他三十七个哪里去了。”

    “不知道。”

    “哦,对不起,不该问你这么机密的事。”

    葛凯琳有些后悔不该问起这个,接着画。

    听贺六贺十的名字就跟个编号一样,从小被卖,身不由自。

    “今天之后,奴婢和贺六就是葛家奴才,六小姐只管问,奴婢只要晓得的必定有问必答。”

    “你做暗卫时,每天都要当差吗?”

    “不是,做半年,修养半年,七少爷给的月银丰厚,足够养活家人。”

    “你成亲了吗,家里还有什么人。”

    “暗卫不能成亲,家里还有父母兄弟,靠奴婢的月银过得富足。。”

    “我家可没有你家少爷给的月银多,还得天天当差,这你也愿意?”

    “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是每个暗卫的梦想,就是没有月银奴婢也愿意。”

    “只要你不嫌日子过得平淡无味就行。”

    两人边聊边画,葛凯琳心叹,真不愧是暗卫出身,这都半天了,贺十除嘴巴要说话外,身子是纹丝未动,连表情都没任何变化,要让一般人,早叫嚷着要休息几回了。

    这时,院里响起葛天俞兴奋地声音:“夫人,夫人,你快来看是谁来了。”

    葛凯琳搁下笔就往外跑,

    身后,贺十闭眼长舒一口气,她终于可得以脱离暗卫,做一个平平常常的仆人。

    站在葛天俞身边的人一身戎装,身高近两米,皮肤黝黑,站在那里黑铁塔一样。

    葛凯琳惊呼:“大表哥?”

    周若发低头看,小小的女孩,面貌和三姨夫酷似,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葛天俞赶忙解释:“这就是凯琳,你走时她还不满两岁,长了满脸血瘤,如今她差几天就满九岁了,脸上的血瘤也全消了。”

    周若发嘿嘿嘿傻笑几声,搓着手问:“你就是凯琳?你怎么认得我。”

    两岁不到的女孩,过了六年多竟还认得出人,何况自己在军中六年变化也不小。

    “我天生聪慧,记性好,你不记得了么?”

    “噗——,”门外军士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

    接到自家将军眼神警告,赶紧噤声,只是那肩膀一抖一抖,任谁也看得出憋得辛苦。

    在军队里,可以说没有脸皮薄的,就是以前老实憨厚的周若发,六年下来,脸皮也已练成铜墙铁壁,可是突然对上自家小表妹,周若发却是倍感窘迫,不知该怎么接话。

    “若发快进屋,凯琳最调皮,不要理她。”吴丽梅随后迎了出来。

    “嘿嘿嘿,三姨一向可好,外甥来看您了。”周若发暗吐一口气,大步朝屋里走去。

    三姨再不给自己解围,自己还真不知怎么应对这小表妹。

    冲朝自己挤眼发笑的爹爹吐吐舌头,葛凯琳跟在爹爹身后进屋。

    今时的周若发已不同往日,已是有不少军功在身。

    绊倒上官家马匹就是周若发命部下设的阵,山上密林中射利箭,阻挡上官家密坊守卫的,也是周若发的部下,周若发坐镇总指挥,一场暗战已结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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