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杨贤打量着自己这位舅舅的时候,周通也在打量着杨贤。早就听闻自己这妹夫的儿子,在益州可算是街闻巷知了,虽然也算他的长辈,但毕竟是妹妹的家事,自己也不好过问。

    见得这俊俏的小后生给自己行礼,且言词有据,怎么也将眼前的人儿和那个恶名满蜀的小子联系到一起。

    “好了,不必多礼,你和你母亲来府中数ri了,我一直军务繁忙,也未曾好生招待,你心里可不要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才是。”周通笑着对杨贤说道,杨贤连道不敢。

    就在众人说话之时,这么大会的功夫,管家来报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着将军大人开中门迎客了。

    女眷在屋内陪老人说话,男人们,当然也包括未成年的直系子孙,均随周通去门外迎客。将军府大门二门仪门均开,这并不是常有的事情,大门外左手一边搭着个彩棚,上好的槐木上缠着缠着红绸子。门前左右红漆大柱贴着寿字,一切都是那么的喜气洋洋。

    夔州本地的官绅们,远从河南本家前来的一些偏房亲友,纷纷而至。按说以周通的身份是用不着站在门口迎客的,但他极为孝顺,又不想失了礼数,再加上夔州本地的乡绅,自己又多加仰仗。

    前面祝寿的人,一见是将军大人亲自出门迎了出来,连忙寒暄不已,一些乡绅也是连连点头,称赞将军大人贤德。

    杨贤也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自己这位舅舅怕还是有收买人心的意味在里面,早听说舅舅与夔州刺史袁世贞不和,如果趁这机会能够收买一些有实力的官绅,可谓一举数得了。

    不知不觉杨贤站得腿都有些麻木了,再看周通还是一脸的笑意,不见丝毫疲劳的样子。暗叹一声身板真好,却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这年月,能做到将军的,哪个武艺会差了,说不得还得亲自上阵厮杀。

    强撑着身子,面带着机械般的笑容,杨贤彬彬有礼的一个接一个的迎着,跳跃xing的思维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周通在一旁虽然一直笑吟吟的迎客进院,但眼角还是时不时的观察着杨贤,见他进退有据,言止有礼,尽显良好的涵养和家教,再看看自己这俩儿子,虽然不见疲惫之sè,但却是有些不耐了。

    “周将军,恭喜啊恭喜,希望老夫没有来晚吧!”一声客气中带着些许的冷淡的声音响起,但见得一个年约五旬左右的老者带着一个年轻人和几个汉子,走至近前。

    “袁大人,本将有礼了。”周通还了一礼,淡淡道。

    哦,想来这就是夔州刺史袁世贞了。杨贤看着老者,只见他jing烁的眼中炯炯有神,一幅美须端得是好看。常年身居高位的那股子官威气势,杨贤不禁拿来和自己父亲比较,父亲的气势更多的是内敛,但一但释放出来便绵绵不绝如大海似的;而眼前的这袁世贞却是气势外露,虽不至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但总会让你感觉得到,不能忽视他的存在,也许没有高下之分,只有境界不同罢。

    “袁大人光临寒舍,倒是令某有些吃惊了。”周通笑呵呵的挽着袁世贞的手,便向院里走去,“文兑和文勉你们先代为父迎客,为父先招呼袁大人。”

    众人见将军与刺史此时手挽手都是一脸的笑意进了院里,均是一头雾水,不是传说将军与刺史水火不容吗,都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怎么今ri一见却是哥俩好的情形?

    只是好多人都没注意到,袁世贞的笑是那么的勉强,额头也有些见汗了。无他,只因周通的挽着他的手,就像个铁箍似的,让他一丝气力都提不上来。只能任由他挽着,心下不由大骂,这人心眼太坏了,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发作,还得作出一幅笑脸出来,可真是难为了刺史大人。现时,袁世贞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来将军府了。

    “袁大人自便,呵呵,本将还要招呼其他的宾客,前街的卖酱菜的老孙头说是今ri会来给家父祝寿,到现在还没见他人影,本将去再去看看他来了没有。失陪了。”笑眯眯的拱了拱手,周通便径自离开了。

    “好,好好!周将军请便。”袁世贞几乎是用牙咬出了这几个字,今ri所受的羞辱实在是太大了,身体上吃了点暗亏不算什么,可这混蛋说什么?前街卖酱菜的老孙头?我管他去死?这不纯拿话挤兑人么,自己堂堂一州刺史,代天子守牧一方,这姓周的竟然拿自己和他比,而且为了去招呼他将自己这刺史晾在一边,这不是红果果的羞辱是什么。

    好大会才顺过气来,见得自己儿子正在对付桌上的点心零食,不由更是气愤。老子被人这么羞辱了,作儿子的还浑然不知,都十六七岁的人了,连话音都听不懂,成天就知道附庸风雅吊书袋,可着实令袁世贞气愤又无奈了。

    他本来是不想来的,但不来吧又会给人落下口实,没有气量什么之类的弹劾想必过几ri就会出现在长安。来吧,现在所受的一切就是最好的明证。一双jing烁的狭长细眼微眯着,右手轻抚着那刚刚被周通挽着左胳膊上的於痕,想必定是红肿一片了,手都能摸得出来。

    正午时分,这祝寿便正式开始了,老人在儿女们的搀扶下行至院内。坐下之后,便有司礼开始唱寿词,听得杨贤那叫一个头大。谁成想过这寿词竟然是唱出来的,竟然不是念的!

    磕了头,送上祝福应景的话儿,一众孙子辈的给老人献上寿桃,这礼就算成了。接着老人便又讲了几句多谢诸位赏脸啦之类的话,终于等到了司礼的大嗓门“开席!”

    冷拼,热盘流水般的端上了桌。杨贤和两个表弟文兑文勉一起,一桌的还有那袁大人的公子,另外几家乡绅豪门的公子。

    其实也不是什么珍贵的酒席,无非就是鸡鸭鱼肉,最值钱的也就是鲍鱼,龙虾罢了……可见得大伙都忍不住的直吞口水,得使劲克制,才能不到于伸手去抓。

    倒不是这些个人没出息,能来到这院中的除了少数一些落魄亲友之外,别的都是本地的士绅大户。主要还是大家伙从早上到现在那是粒米未见的,全靠着茶水和一些小零食顶着呢。

    当然,就算司仪喊过开席,那并不代表就能动筷子了。得耐着xing子听完主人的酒词,才能放开了吃,杨贤暗道,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早吃了些点头垫着,要不然在外面站了半天,这会不饿昏过去才怪。

    一桌全是半大小伙子,着实吃相不堪好看,风卷残云般的对付着一碟碟菜肴。杨贤慢条丝理的吃着,身旁坐的左边是那袁公子,右边是表弟周文兑。周家兄弟见表兄这般斯文,讪讪的便也开始细嚼慢咽了起来,殊不知杨贤是因为不甚饿而已,再加上他本就不赞成狼吞虎咽的吃饭方式。

    “这位兄台倒是斯文得紧,敢问尊姓大名啊?”耳边响起一个懒懒的甚至还有些调笑的声音。杨贤扭头一看,原来是那袁公子,听周家兄弟说是个熊包吊书袋一个。杨贤这时才身有体会,这真不是一般的吊书袋啊,这年景,这么文诌诌的说话,却是一些读书人都不会用了。

    话本小说早已在民间流传开来,练摊说书的也比比皆是。想来这位袁公子所谓的吊书袋怕是正经书读的不多,这些个市井小说倒是读了不少罢?

    “哦,我叫杨贤。”杨贤回答道,他可不想再去文诌诌的去介绍自己,那不得酸死。

    “原来是杨公子,真是失敬失敬啊。”最后一个啊还拉了些许长音,有些yin阳怪气的道:“杨贤公子的大名就算是在我们夔州也是如雷贯耳,不曾想今ri能够得见,真真的那叫什么来着,对,三生有幸,三生有幸。”说着还对着杨贤行了一礼。

    杨贤倒觉得没什么,他穿过来之后,听到这些话又不是第一次了,只能寄希望于时间,能够为自己正些名。但显然,别人不会这么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直以来都是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的相当神奇的定律。

    那边周文勉不干了:“姓袁的,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小家伙今年刚刚十三岁,生得一幅大块头,有时候真得怀疑基因不是是突变了,见到舅舅后杨贤这种感觉越来浓。舅舅和舅母那般儒雅标志的人,怎么生出的这个儿子五大三粗的?

    “嘿,我怎么嘴巴不干净了,本公子说的话哪里不对了?”那袁公子面露讥笑,“你这粗人能听得懂我们读书人说的话么?听不懂就不要乱泼脏水。”

    “你不脏水泼,也干净不到哪儿去。”一直未出声的周文兑,知道口舌上弟弟是争不过这吊书袋的,便出口讥讽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袁公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将了起来。

    桌上的其他众人都不出声,还都听下了筷子,显然,是准备看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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