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夏军突来

    却见一人,当在弱冠之年,穿一领直缀,腰里别把短刀,收拾得十分利落。.ttzw365书友整~理提~供入得帐来,望定徐卫,抱拳道:“卑职见过宣抚相公。”随后,作个四方揖,给诸路长官致意。

    紫金虎没闲心问他姓名军职,直截了当道:“说,熙河军打得如何?”

    那人面露喜色,大声道:“不负相公所托,姚大帅率熙河健卒猛攻蒲津关,已于本月上旬夺取关防以及浮桥。金军残部贬退至东岸,因有军令,熙河军没有追赶,只稳固关防。”

    好好个小太尉果然是不负所望稳了稳了只要是这关防和浮桥一下,陕西就稳了从此,真个是关门打狗,不用再顾忌金军援兵渡过黄河进入关

    徐卫自誓师出征以来,就没有这么高兴过,在那牙帐里大笑道:“熙河帅司此番夺取蒲津浮桥,可谓抢下头功他日叙复陕之勋,当书熙河第一”

    众将听了这话,却并不妒忌。夺取蒲津关和浮桥,断金军入援之路,是此次战略的重之重,姚平仲率领熙河勇士不负所望,破敌建功,让人佩服

    徐卫又询问了详细经过,得知熙河军开始进攻并不顺利,金军凭借营垒坚守,两次打退熙河兵,在熙河副帅关师古建议下,小太尉耐着性子等重型器械运抵,架起砲车百余座猛力扣关,击毁金军短墙工事,迫使对方出来接战。在激战,熙河军面对剽悍的女真本军毫无惧色,番汉将士同心戮力,两战两捷,最终迫使金军退过黄河

    至于同州之敌,在西军主力北上以后,金军组织了几次突围,都被吴璘李成等人挡回去。浮桥一下,熙河军又可兼顾同州,可谓万无一失

    徐卫听罢,甚是欣喜,谓诸将道:“至此,我军大可在陕北安心勾当,关夫复何忧?”历年来,除姚必隆前两年曾引八千军参加歧山一役,熙河帅司罕有战功,此番,小太尉足可扬眉吐气了。能不能如他所愿建节不好说,但光复陕西,确是自熙河军始。

    当下,让那使者休辞劳苦,领了赏以后,立即赶回关,转告熙河将士并吴璘等人,小心提防,不可大意轻敌,蒲津关一丢,金军必然再起大军来夺。旁的不说,一切以稳固关防为重其他的事,等打下延安再说

    熙河军建功,固然让人高兴,但杨彦在丹州迟迟没有消息传来。丹州不下,主力的后勤保证就跟不上,非但军粮无法得到接济,重型器械也送不上来。似金军今天这般,坚守营垒不出,若尽起大军往攻,拿不拿得下来另说,但势必付出极大伤亡。

    当徐卫把这点考虑说出来时,诸将有赞同者,也有不以为然者。如今黄河一隔断,陕西金军已陷入绝境,何必畏惧?

    “本帅的意思,分遣一偏师南下,协助杨彦南北夹击夺取丹州,使道路无遮。等物资器械运抵,再大规模进攻,诸位以为如何?”徐卫问道。

    “似此这般,若丹州一日不下,则道路一日不通,我军便得空耗一日。军存粮不过二十日,万一粮尽,军心动乱,却又如之奈何?”吴玠提出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吴参议所言甚是,宣抚相公,军存粮本不多,指望泾原军周济,万一有变,数万人便束手无策,此非稳妥之计。卑职建议,兵丹州可行,但同时也须猛攻金营。善战者,不虑胜,先虑败,若是在此空耗至粮尽,金军万一洞察,乘我疲敝之时反扑,如何是好?丹州延安,两面都须兼顾才是。”徐洪也附和道。

    徐卫抿嘴不语,良久,放弃自己的想法,赞同道:“有理,依你等所见,遣何人往丹州?”

    话音方落,一将大声道:“卑职愿往”

    众人寻声望去,却是徐洪的儿子,徐勇。年二十六,少从父征战,受恩荫补武敦郎军阶。有气节,兼胆略,军号为“少帅”,如今充任两兴安抚司胜捷军副统制。

    徐卫见侄儿主动请缨,笑道:“你既愿去,要多少人马?”

    “卑职乞四千精兵。”徐勇回答道。

    “够么?”徐卫又问。

    “足够。”徐勇大概是继承了父亲的脾气,话不多。人虽年轻,但丝毫不给人轻浮之感,很是踏实。在徐家下一辈里,徐卫就看好两个人,一个便是徐成,一个就是这徐勇。

    “好便给你四千精兵,配给火器,十天之内,你和永兴帅杨彦必须打通粮道。你自问办得到,才可出。倘若失期,你和杨彦俱受军法制裁。”徐卫正色道。

    一听这话,帐便有将领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脑袋一热去接这派遣。丹州虽然地小城薄,但形势险峻,且那敌将颇有章法,万一十天时间打不下来,功没立不说,还得受军法制裁,风险实在太大。

    徐洪虽然是当爹的,但此时一言不,并不替儿子遮掩。徐勇一时不作回答,细细思量之后,朗声道:“卑职要奔雷箭二百具,震天雷若干。”

    “给你”徐卫大手一挥,痛快答应。

    “如此,则卑职领命,若十天之日粮道不通,甘受处置”徐勇抱拳一礼。

    徐卫看向堂兄,投之以羡慕的目光,生得这么个儿子,哪个当爹的不欢喜?当下,替徐勇壮行,拨他精兵四千,火器数百具,叫他火带兵南下,协助杨彦。同时,又集结精锐,准备对金营动猛攻。

    十九日,秦凤军一部投入作战,与两兴军合力进攻金军东营。缺乏重型武器的支援,将士们只能依靠弓弩刀枪。但士气这东西真是个好东西,面对金军的坚固营寨和锐利器械,将士们却如潮水般涌上。

    可金军却也寸步不让,当日激战下来,宋军拔金军小寨两座,毁一座大寨近半,保守估计,杀敌有近千人。但退下来一清点伤亡,光阵亡就是一千八。

    韩常和张深在城上见西军攻势凶猛,也不禁心惊。但坚守壁垒无疑是对的,不论西军再凶猛,他每攻一日,都得付出代价等到你力竭之时,咱们再作计较

    二十日,秦凤两兴诸军并力复来,延安东郊杀声震天,烟火滚滚。金军一处大寨置身火海之,士卒溃散,裹胁着后头的营寨也不稳。危急之时,金军将领纵马前行,喝止乱兵反扑,这才打退西军。

    这几日里,东面厮杀不休,南面张俊和王禀徐成也是无日不战。宋金两军十几万人马,就在延安城下作着殊死搏斗。宋军固然气势如虹,一往无前,但身处险境的金军也作着困兽之斗,谁也奈何不了谁。

    二十三日,西军将帅们担心的事生了。泾原军运粮部队,在敷政县以西六十多里外遭到金军袭击,泾原兵虽然击退敌人,但却被焚毁军粮四十多车。徐卫震怒,下令处死运粮军官,你三千人的运粮部队,居然被千把人焚毁四十多车军粮

    二十五日,金军故伎重施,泾原运粮部队再次遭到袭击。但这一回,泾原军有备,物资没有遭到多大损失。可这一情况却引起了王禀的重视,如果只有一回,那可以说是偶然,是金军偷偷遣兵。但生两次,这事就不同寻常了。

    我泾原军大营距离金军大营不过二十来里,对方几乎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地调兵?他判断,在敷政县附近,一定有金军的据点。在报告了徐卫之后,他分兵进驻敷政,扫荡四周,务求拔掉这个据点。

    二十六日,秦凤军大帐。

    徐卫独自一人在牙帐里,刚刚接到了宣抚处置司的公,宣抚相公徐处仁闻听西军锁同州,夺蒲津,大军直趋延安城下,甚是欣慰,特亲笔草书,勉励前线将士。他在信特别激励徐卫,说“宣抚少师总西军之雄,今乘战胜之威,必能光复全陕,助成兴,处仁殷切盼望之至。”又保证,“一应军需,自当竭力保障,公其勿忧。”让徐卫安心打仗。

    徐卫览毕,即提笔复函,刚写个排头,就忍不住弃了笔,捂着脸直龇牙。这几日,他嘴里长了几个小泡,牙疼得不行,还有出血症状,咽喉又干又痛,总觉得有异物,医官诊治之后,确定他这是,上火。

    能不上火么?猛攻多日,虽然有些斩获,但金军东大营主体坚挺,且士卒伤亡较大,叫他怎不心痛?再者,泾原军的粮道也两次受到袭扰,还尤其是那丹州,这都八天了,还没有消息。十天期限一到,若丹州不下,杨彦徐勇必受处置,军前无戏言,这没有丝毫含糊。

    而且紫金虎估摸着,从七月出兵到现在,快两个月了。两个月的时间,金国不可能无动于衷,迟早会再援陕西……

    “娘的,上火。”徐卫不禁嘀咕道。

    刚说完,一将抢入帐,却是杜飞虎,见宣抚相公如此模样,诧异道:“相公这是……”

    “小毛病,何事?”徐卫皱眉问道。

    杜飞虎神情凝重,沉声道:“相公,情况不对头”

    这句话惊得紫金虎连牙疼也顾不了杜飞虎此次率少量骑兵跟随主力北上,这段时间,他一直充当着游骑侦察的角色,现在他说情况不对头,莫非……

    “说”徐卫弹了起来。

    “上午,游骑在府城极北探到有异常,卑职闻讯后,亲提四百骑巡视,但见有百姓扶老携幼自北而来,士卒询问,自言乃平戎寨人,到处传言夏军将至,因此逃亡。”杜飞虎道。

    徐卫双眼鼓起,震惊不已夏军党项人

    “平戎寨在延安西北一百七十里外,距此已不远,夏军突来,其意不明”杜飞虎继道。

    徐卫鼓起腮帮,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妙,党项人这个时候来插一杠子……”

    杜飞虎见宣抚相公脸上阴晴不定,也不便多说什么,一阵之后,听得大帅道:“叫吴玠来。”杜飞虎领命而出。

    徐卫在帐内不安地游走,事出突然,他一时也难以判定党项人的意图。是混水摸鱼?趁宋金大战,他来个渔翁得利?还是因为金夏之间的君臣关系,所以兵援韩常?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恐怕都对西军不利

    我积蓄力量多年,如今大举反攻,偏生在这关头,党项人出现……

    “宣抚相公”吴玠匆匆入帐,看得出来,他已经从杜飞虎口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也是惊疑难安。

    “晋卿,这回真不知是福是祸了。”徐卫满面凝重。

    吴玠点点头:“正是,夏人突来,实在难以判断企图啊。”语至此处,略一停顿,即分析起来。

    “一种可能,就是因为金夏两国的君臣关系,夏主奉金帝诏,派兵援延安”

    徐卫思索片刻,摇头否定道:“这个很难圆说,自宋金开战以来,夏国一直作壁上观,几无插手的行径。这几年,金夏关系不睦,夏主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如此积极?”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吴玠倒抽一口冷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徐卫颔道:“我看也是。”

    “诚若如此,那于我军便是大大不利”智勇如吴玠,也不禁为之色变因为这样一来,西军就要面对两个敌人既要打金军,又要防夏军,这如何得了?念及此一节,他不禁骂道“娘个批”

    徐卫定住心神道:“先别急,待今日战毕,诸将回营再作商议。”

    “是,若金军得悉情况,又生事端。”吴玠也道。话虽如此说,但金军又没龟缩在城里,早晚会得到消息,娘的,真叫人上火。想到这里,看一眼宣抚相公,唉,人已经上火了。

    当日战毕,西军打得不错,徐洪指挥本军以及秦凤军张宪部,拔掉金军小寨四处,大寨一个,毙敌两千余人,尤其是火器大神威,奔雷箭一,金营就四处起火。可当将佐们欢欢喜喜回营时,便听闻夏军南来,诸将皆震

    眼下正在节骨眼上,夏人来一搅,这仗可就难打了将帅们普遍认同夏人争利一说,但也有人认为夏军就是来增援金军的,毕竟人家的君臣关系在那里摆着。而我们从仁宗年间李元昊脱宋自立以来,跟夏国关系就一直十分恶劣,前前后后打了几十年,可以说是苦大仇深

    因为传言夏军已至平戎寨,距离延安不过一百七十里,万一党项人猝然难,与金军里应外合,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徐卫经过再三权衡,决定不冒这个险,以免重蹈鄜州覆辙。遂下令停止进攻,秦凤两兴诸军后退至延长,泾原军撤至甘泉,一面休整,一面关注局势展。

    本来战况激烈的延安,因为夏军的突如其来,顿时陷入了沉寂

    “真撤了?”延安城内,韩常纵马狂奔于市井,向身旁部将问道。

    “千真万确东南两面,西军撤了个干干净净,并没有留下一兵一卒。”部将欣喜地回答道。

    韩常按耐不住激怒,复加一鞭,战马负痛狂奔,惊得满街百姓四散躲避。不多时,至城下,韩常跃下马背,直往城上窜。

    当他凭城远眺时,现一夜之间,西军尽撤这是什么情况?连日来,西军攻势凶狠,拔我大小军寨多处,应该说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徐卫怎么突然就撤了?这不禁使韩常产生诸多联想,当其冲的,便是金军援兵攻入了关

    但时间上来判断,好像不太可能。徐卫用兵,正奇兼有,从他兵之初在同州的行径来看,此番出征,他是经过万全谋划的,蒲津他不可能不防。而且这么短的时间,朝廷也不太可能集结大军来援。

    但舍此之外,还有其他解释么?

    正疑惑之时,一将飞身上城报道:“经略相公,南面西军撤到了甘泉,整军扎营,未再移动”

    撤到甘泉停下?这么说来,是为了观望?如果真是援兵攻入了关,只怕徐卫早就仓皇南下了,哪还顾得了延安?

    思索一阵,不得要领,又听闻军官来说,说是东面西军,撤到了延长,同样的就地整顿,未再移步。至此,他更加确定,西军不是想放弃延安,而是遭遇了突然变故,不得不暂时撤退,以观时变。只是,终究是什么变故?使得连徐卫这种人物也如此忌惮?他军生了祸乱?还是收到了宋廷什么命令?

    “经略相公,西军如此举动,叫人好生难解。这打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撤了?”身旁,部将百思不得其解。

    “就是莫非连日猛攻,导致伤亡太大,所以后撤休整?”

    “不至于吧?以西军兵势之雄,这些许折损怕是还撑得住,不会如此轻易后撤。”

    韩常听部将们议论,也是惴惴不安,心没底。不管那么多,你一撤,我就重整营垒,以备复来。我倒要看看,你徐虎儿到底唱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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