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桃谦,黑风岭

    离开桃府的十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桃府,修为突破到筑基中期后,我向师尊提出回乡探亲。师尊准允了,并让我临行前开导八师姐。

    我一心只想着早点回家,见到八师姐,糊里糊涂说了些不着边的开导话,说着说着,说到了二小姐'>,说到奇花异草种子还没有收集多少。八师姐听完,终于眉开眼笑,说看不出来我也是个痴情人,随手把装有美丽花草的储物袋给我,让我拿给二小姐'>赏玩。

    完成了师尊交待的任务,我连夜不休飞回嘉霖,可是当我满心期待降落在桃府门前,却看到终生难忘的一张封条:封于文治五年六月初八。

    文治元年春,前晋帝驾崩,皇后殉葬,太子殁,二皇子失踪,三皇子顺位登基,成为后世晋文帝。

    文治五年六月,晋国第一大族嘉霖桃氏通敌叛国,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斩首人中,包括册封贵妃的桃家二小姐'>。

    我赶到刑场终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二小姐'>鲜血喷洒,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只想做一件事——杀!

    这一时辰,我杀了无数人,种下师尊所说的心魔。杀进皇宫,我质问晋文帝,为何冤杀桃家,宠爱的女子也不放过?他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朕忍了十年,早欲除之而后快。

    我明白了,晋文帝为了借助桃家势力,娶了二小姐'>,假意宠爱,二小姐'>至死都不知道,晋文帝根本不爱她。

    我如何能接受这残忍回答,举剑便杀晋文帝。

    然而老天不公,阳一宗弟子西铃出现,挡住了我的剑,告诫我,修士不得插手皇权纷争,更不得以神通滥杀无辜凡人。

    我不在乎什么清规,但修为不及,杀不过西铃,她念我是青罗宗弟子,两宗同出一源,饶我一命。从此,她住进皇宫保护晋文帝,整整三年,我都无法近身。第三年,她劝说,解决凡人事非,最好用凡人方法。

    我听取了建议,找到江湖中的鬼手神医,改换面容,重入户籍,用三年时间拜师读书,走遍晋国城池,最后在益阳落脚,春闱金榜提名。

    殿试面圣,我再次见到晋文帝,也收到西铃神识传音警告。我收敛灵气和杀气,大殿之上,神色自若,对答如流,深得圣心。

    第二年,南邻雷国西邻大雍国联合围攻晋国,我请缨前往两国,明里巧妙化敌,私下通敌,与两国建立联系。

    再两年后,我平步青云,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晋文帝问我,家中可还有亲人,我回答,十年前皆死于非命。他给我指婚,娘家是无权无势的小富人家,四世同堂,妯娌和睦。

    我遵命娶了妻,洞房夜收到雷国密报,雷帝暴崩,攻晋之事再议。翌日晋文帝问我,可还满意,我回答,满意。

    半年后,大雍国细作身份暴露,晋文帝派我清查细作之事。我秉公办案,暗地假造现场,替换尸体,几国细作金蝉脱壳。

    案子了结,晋文帝问我,可还记得当年殿试之言,我回答,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他又问,朕做得如何,我回答,千古明君,晋国百姓万福。

    半个月后,北方封国犯境,十万铁骑雄师,势如雷霆,晋文帝亲自率军出征,留我在京城辅佐太子朝政。两年后,两国息战,晋文帝重伤归京。

    晋文帝弥留龙床,奄奄一息问我,可愿恢复桃姓,辅佐二小姐'>的孩子,保佑晋国百姓永世万福。又道,朕来世仍要投胎帝王家,总有一世,踏遍九州,一统江山!

    文治十八年,晋文帝驾崩,二小姐'>所生的太子登基。

    十三年未归,师尊派七师兄来见我,问我何时回归宗门。我身陷红尘,羁绊已深,选择留了下来。

    文治十九年,嘉霖桃氏通敌叛国一案翻案,我以桃谦之名重归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五十年后,我在世人眼中寿终正寝,厚葬于晋文帝父子陵侧,追封荣亲王。

    了却一世尘缘,我北行封国,游历雪岭森林,品尝当地山民烹饪的猴头羹,而后再往北,见了师尊常念的北冰原,在那里意外顿悟,停滞多年的修为进境到筑基后期。

    随后我游历冰州、青州、雍州、天州、雷州,再回到嘉霖,已是一百多年后大限将至。

    我假造托梦,命这一代桃氏家主重修府邸,建谨荣园,寄寓后世子孙能够谨记荣辱兴衰。我把桃家秘辛记录在《嘉霖桃氏录》中,叮嘱家主秘密传读,吸取百年前血泪教训。不过,我并未写下自己本是外姓仆从的真相,孩子,只有你知道,桃家已经灭门。

    重修府邸时,地下挖出一块半月形紫玉佩,我一眼认出它做工与晋文帝佩戴过的紫玉佩相同,特意收了起来,免去一场风波。

    没几日,七师兄再来找我,邀我黑风岭喝酒赏月。他一百多年前结了金丹,这次相见,却倒退回炼气圆满。我问他出了何事,师门近况怎样,他开口只提八师姐。

    我大起大落一生,两百年寿元将尽,依然猜不透几位师兄和八师姐的心思,临终还是回到原点,大醉一场,浑浑噩噩。

    我让七师兄把我的尸骨埋在桃府银杏树下,那原是二小姐'>住过的院子,二小姐'>喜欢坐在树下读书,绣花,弹琴。

    我在游历冰州时,偶然得遇一只开了灵智的冰鼠,带回了桃府。孩子,银杏树可还在,冰鼠可还在?

    “吱!吱吱吱!”读到此处,小吱激动尖叫,回应竹简上的问话。

    若冰鼠还在,带它去黑风岭,我在那里深埋了一口灵脉泉眼,只有它才能找出来。泉眼附近种植了一些灵草,是我云游各州时收集而来,你都拿去吧。

    我的一生,所作的选择,难论对错,若能重新来过,我会告诫自己,莫使仇恨蒙蔽双眼,静下心,做该做之事,也莫种下心魔,令修行毁于一旦。但,若真的重新来过,我还会杀进皇宫。

    孩子,莫使自己后悔,做该做的事吧。

    桃谦,新政五年仲夏月夜,黑风岭。

    桃莹莹读完,长久沉默。

    皎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斜洒进屋,她偏头,逆着地上的光,缓慢移向空中的半月。有一霎,她恍惚以为活在桃谦的年代,在桃家抄家的当晚。

    历史重演,相似如此,教人以为时间开了个玩笑。

    “吱吱,吱吱!”

    桃莹莹收回神思,打开腰间的灵兽袋,问小吱:“能进来吗,我们去黑风岭。”

    灵兽袋一开,绯红小蛇立刻缠上桃莹莹的手臂吸血,小吱一见绯红小蛇,顿时浑身白毛斗立,尖叫一声向后蹿逃。

    “小绯,你吓着小吱了!”桃莹莹咝疼一声,捏住七寸,拔钉子一样拔掉绯红小蛇。“这是小吱,以后你们共处一个空间,不许欺负小吱,更不许教唆小龙头欺负小吱,听到了吗?”。

    小绯斜睨一眼楼梯口瑟瑟发抖的白毛老鼠,懒懒嘶吐蛇信,突地,亮出利牙,蛇身向前一探。

    “吱!”小吱黑豆子眼珠翻白,仰倒朝天,四肢抽搐。

    “嘶~”小绯隐藏利牙,懒懒嘶吐蛇信,琥珀般剔透的眼睛里,洋溢浓浓的得意和鄙夷。

    桃莹莹把两只灵兽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气不打一处来,指脸严厉教训:“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再欺负小吱,我就把你这条吸血蛇和那条捣乱龙打包送人,一个不留!”

    小绯看见桃莹莹的手指伸近就准备咬,听了教训,迅速收回利牙,嘶吐一口信子,眼睛里慢慢蒸出水雾,看起来天真可怜。

    桃莹莹都不敢相信这是出生才半年的蛇,谁要说它是活了一百岁的蛇精,或者上辈子是吸血鬼,她立刻双手举高赞成。

    “去把小吱叫醒,带进灵兽袋。你若是敢咬它,或是偷偷吸它的血,看我怎么收拾你!”

    桃莹莹把小绯放到地上,小绯眼里闪过不屑,弯曲蛇身慢悠悠往前挪,在桃莹莹耐心快磨光之时,挪到楼梯口,身子一缠,缠紧小吱。

    “吱!”小吱猛然醒来,一见小绯缠紧自己,又吱一声吓昏过去。

    胆小如鼠。桃莹莹无奈叹口气。

    小绯身子一闪,化作一道红光,连带小吱钻入储物袋。

    桃莹莹闭合灵兽袋,将地上的竹简重新卷好,收纳进储物袋,然后下楼走到露天空地,腾空往城东有山的方向遁飞。

    桃莹莹的记忆里没有黑风岭这个地方,也没有听说黑风肆虐的山岭,估计黑风是妖怪弄出来的,当年七师叔杀了妖怪,黑风消散,经过四百多年岁月,黑风岭渐渐无名了。

    飞越嘉霖城千家灯火,到了山岭间,桃莹莹打开灵兽袋。

    小绯没有闪出来吸血,且见空间里,一蛇一鼠拉开了距离,各自呆在小龙头和绿鸟的身上,一个鄙夷,一个畏惧。

    小龙头刚朝绿鸟吐了口云雾,绿鸟翅膀一扇,云雾倒散。

    桃莹莹感到头大,一盏茶时间不到,灵兽袋里就闹成这样,往后还怎么相处。

    “小绿,你带小吱出来。至于你小绯,给我面壁思过!”

    桃莹莹顺口给绿鸟起名,若全按颜色来起名的话,绿鸟叫小绿,冰鼠叫小白,绯蛇叫小绯或小红,青龙叫小青。不过小白小青,桃莹莹觉得没有小吱小龙头形象鲜明。

    绿光一闪,绿鸟飞出灵兽袋,刮起一阵大风。小吱紧趴在绿鸟身上,使劲打哆嗦,萎靡不振,片刻后,粉嫩的鼻尖嗅嗅,猛然立身,前爪指向一个方向,激动尖叫:“吱吱!吱吱!”(!)

    第一百四十二章桃谦,黑风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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