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平生的伤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严重,只是因为他年纪大了,恢复能力也比较弱。叶嘉薇彻夜不眠了好些天,才勉强处理好了他的骨折问题。

    那些人可真是狠,对待一个老人也毫不留情,叶嘉薇第一次看到叶平生被夹得血肉模糊的手指时,竭力忍了许久才不至于痛哭出声。叶平生睡得昏昏沉沉,最清醒的时候也莫过于呓语几句,全是担忧叶嘉薇的话,她寸步不离,自然听得清楚,心里越发的心疼父亲。

    第五日,叶平生终于醒来,总算是熬过了一劫。他悠悠地睁开眼睛时,不知被谁开了一半的窗斜斜射进来几缕阳光,整个房间瞬间充满了朝气。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挡住阳光,右手却传来一阵疼痛。断了的记忆似乎连接了起来,这么说,他是被人救下来了。记忆迷迷糊糊停留在有人破门而入,那时耳朵已经开始耳鸣,听不清谁和谁在讲话,那梁欢后来踩了他一脚,他便在那时彻底晕厥了过去。

    叶嘉薇去拿完药水进来时,便看见已经睁开眼睛的叶平生。她手一抖,药水险些全部掉落地板。从来没有过看见病人能够苏醒的情景时欣喜若狂成这样。她连忙上去,将叶平生扶下,“阿爹,您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我给您瞧瞧。”

    叶平生看见叶嘉薇怔了怔,“薇儿?你没事就好了。”接着又是一副自嘲的模样,“怎么可能是薇儿,你对我恐怕是恨之入骨了吧。怎么可能还会对我这般嘘寒问暖。许是老天见我快要归西,才让我做了这么一个美梦罢。”

    这话听得叶嘉薇心里一酸,她握上叶平生的手,“阿爹,您不是在做梦。哥哥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了。真是对不住,害您受苦了。”

    叶平生原本闭着的老眼愕然睁大,嘉薇,这么说是原谅他了吗?他浑浊的双眼顿时便湿润了,拍了拍她的手,“你这傻孩子,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更何况这事与你无关,不需要自责。是我自己选择的,后果自然也应该由我承担。”

    叶嘉薇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抹了抹眼角的泪光。“我给您检查一下吧,您都昏迷了几天了。担心死我们了。”

    叶平生慈祥地笑了笑,“好歹是做大夫的人,我既醒来了,自然也没什么事了,只需等待这伤势痊愈。不必太过担心。”

    “您别动,我给您再仔细检查一下。会不会口渴,先喝点水吧。”叶嘉薇看着他有些皲裂的嘴唇说道。

    叶平生点点头,叶嘉薇便扶他坐了起来,给他拿了一个枕头垫在身后。想来叶平生也是渴了,这几日嘴唇除了苦药便没有沾过旁的水,一杯开水很快便见了底,叶嘉薇又给他续了好几杯才开始替他检查。确定没什么状况后,她便将他扶着躺回了床上,自己准备将这消息告诉叶嘉文。

    这几日叶嘉文因为叶父的事情也一直心神不宁,幸好药行已经适应了新的运营模式,不用他怎么操心。他刚刚从药行回来想看看家里的情况,在厅上便碰见了面露喜色的叶嘉薇,想来父亲已经醒了。

    果然,叶嘉薇眉眼弯弯,开口便是这个消息,“哥哥,阿爹醒了。刚刚给他检查了,身体没什么大碍,现在已经睡下了。你若想见他,傍晚再去吧。还有让人给师傅捎个消息罢。”

    叶嘉文嗯了一声,拉她到椅子上,“知道了,我等下再派人去,你先坐下。我有些事情问你。”

    叶嘉薇岂会不知他想问什么,只是平和地看着他,“哥哥,你疑惑的正是我所考虑的。正如你所言,梁欢虽然是个恶霸,可是他的势力也是有限的,凭他的本事还叫唤不出那么多人。再说那些人看见聂维钧便害怕成那样,这件事背后主谋很明显是聂家那边的人,而会做这件事的,只能是邢五。”

    叶嘉文挑挑眉,他这妹妹在理智鼎盛的时候,脑子却是好使多了,他不过就粗略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她便将事情串了起来。“你分析得不错,只是我们家跟邢五并无过节,他为何会帮着梁欢?”

    “这个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我可不管他是有原因还是心血来潮,只要他伤害了我叶家人,我便不会善罢甘休!可惜没有证据,不然他也是一定要坐牢的。可知道梁欢现在的情况?”叶嘉薇慢慢握紧了拳头。

    叶嘉文温和地看着她道:“他已经被关进牢里,不过坐牢太便宜他了。不吃点苦头,怎么能长记性?”

    “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我可不会以德报怨那一套,敢欺负我们叶家的老爷子,他死定了。”

    “真帅!”

    叶家因为叶平生的苏醒,重新找到了一些生气。

    消息传到聂家时,聂维钧正在打理花园里的药草,这片药草是母亲生病时便种下的,一直精心照料着,到如今也没有枯萎。叶嘉薇那女人肯定很喜欢这片药草罢。

    “你个臭小子,还有心思在这里打理这些花花草草,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叶家看看你未来的岳父!”一个老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中气十足。

    聂维钧头也不抬,淡定地浇完最后一棵草,才起身,抖掉身上沾上的水珠。“看什么岳父,我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没用。刚刚郭双已经说了,叶老爷已经苏醒,身体暂无大恙。况且我忙得很,还有大批工作要处理。”

    翁老已经被气得跳脚,小步却飞快地走到了聂维钧面前,一把劈下了他手上的水壶。“借口借口!忙什么鬼,我只看到你在浇花。都不明白你们闹什么别扭!嘉薇那丫头不是回来了几日吗?你都没去看过她,你再这么不争气,她要是被人抢走了,可别找我哭鼻子!”

    最后那句有些戳中了聂维钧的痛处,他脸色一僵,随即又笑了,“她又不是我的,爱跟谁走便跟谁走。老头你就别瞎操心了,有时间还不如去找你那老伴谈天说地。”

    翁老被他说得老脸一红,他说得没错,翁老最近确实是重遇了一个故友,更巧的是那故友丈夫逝世已经许多年,她未曾改嫁。当年翁老也是怜惜过她的,如今那种感觉竟又回来了。两人这段时间打得火热,这个消息必然是瞒不住聂维钧,更何况他也没有要瞒的意思。

    聂维钧瞧着他说不出话的样子,忍不住泄了嘴边的笑。“好了,您就回去罢。前段日子辛苦您了。我要去忙了,那边来了人。”

    翁老知道他军火生意的事情,听到最后一句也知道是真的有事了,便嘟囔着走了出去。

    “郭双。”

    “在。”一直站在走廊的郭双走了出来。

    “听说叶少派人去巡捕房了?”聂维钧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邢五也派人去了。”

    “那这梁欢必定是没命了。有没有派人拦住了叶少的人?免得到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听说这新上任的厅长严苛得紧,没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的。”

    “属下看情形不对,已经拦住了。”

    “做得好。”

    郭双忽然疑惑道:“既然知道了这事是邢五在背后推波助澜,为什么不直接去削减他的势力。记得少主之前便是准备这样做的。”

    聂维钧拿起地上的一把打剪刀,一边修剪着叶子一边笑道:“我这个五哥可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必然是斗不过我的,所以他看准时机攀上了黑泽晴子这棵大树。既然是大树,我们修剪工作便不可能一蹴而就,一个枝叶一个枝叶地剪罢,总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再也无所依傍。”

    郭双恍然大悟,原来少主已经看得如此长远。“对了,文件已经叫人送到书房,您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改动的。那位可是难缠的人物,虽然他货量足,但是风评不是很好,所以极少人敢和他做生意。”

    “不过一旦做成,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所以才需要做足准备。难得俞柏春开口求我,这事我必然要替他办成。但是你这小子也别装了,能跟人称军火王的那人交锋,不是你梦寐以求的?”

    郭双被戳中心事,挠了挠头便不说话。

    “是了,记得过几天都把百花楼包下来。不知他什么时候会抵达,有备无患。”

    “这事,需要保密吗?”郭双看着聂维钧道,言下之意就是让不让叶嘉薇知道了,若是封锁消息,她必然不能知道,但若是没有少主的命令,有心人士很容易便可以钻了空子。

    聂维钧说到底还是有些在意叶嘉薇的想法,若是被她知道了他出入这种地方,多少是不好的。“封锁吧,不能流传出去。”

    “是。”

    被郭双这么一提起,他倒是又想起了叶嘉薇,看见叶父那般,她肯定不好受,他忍了许久才没去看她。他怕自己冲动之下又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大家还是冷静一下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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