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令姝深深一拜,叩得地上作响,“请皇上赐死罪女,罪女罪大恶极,生有愧温氏女儿,死更对不住凤歌公主,请皇上赐罪女一死。”

    死了倒也干净!

    她现在一无所有,父亲对她绝望,恨不得没她这个女儿;母亲以泪洗面,处说她怎的如此行为。

    曾经交好的朋友,一个个再不与她往来。

    温令姝一心求死,不是悔过,而是觉得现下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好。

    皇帝瞧温令姝,哪还有昔日宫中所见的明媚美丽,就如同一个随常的乡下女子,她是真的错了,她还是温太后娘家的侄孙女,他不能因太后一去,就赐死温令姝。

    “父皇,儿臣不想死!父皇,儿臣不想凤歌死,是大皇兄让我找卧龙夫人杀凤歌的,儿臣有证据,儿臣府里有大皇兄写来的信,他说如果我杀了凤歌,二哥的帝位就坐不稳,到时候,他就能做皇帝……”

    皇帝冷声道:“他是不想让琪儿为帝,那是想毁我大燕根基。朕告诉过他,不许动凤歌,凤歌乃是上天赐下的大燕运数星,她活得久长,我慕容皇族的江山就会得逾稳!可你们……你们竟然害死了凤歌!惹得上天震怒。”

    大公主扭头看着隔壁牢笼,尖叫道:“大哥,凤歌是大燕运数星,你一早就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知道是这样,我一定不会与她作对?父皇,太上皇、太后喜欢她,也是因为她是运数星,是上天所赐,是这样吗?父皇……”

    皇帝没答,如果不是这样,他也许不会一再容忍凤歌,可相处久了,发现那孩子心里善良、纯真,重情重义,富有正义感,他们就真的喜欢她。

    皇帝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仰了仰头,心下的悲怆难以言表,拖了这么久,终是要做出处置,可这是他的儿女,要他杀之,他难以做到。

    大总管用木瓢端着一瓢滚汤的东西走来,那东西灼得木瓢滋滋作响,似要把木头灼燃。“皇上,你要的铁水熬好了!”

    皇帝接过木瓢,“慕容璋,朕不杀你,可朕却能关你一辈子,让你余生都踏不出这间牢记。”他抬起了手,微微一倾,一阵滋滋刺耳的声响,将铁水倾倒在牢门的大锁上。

    慕容璋惨叫一声“父皇”。

    皇帝道:“凤歌的秘密,朕告诉了你,告诉了太上皇与琪儿,你因错失帝位,却要毁掉我大燕运程,可见心思狭隘,心肠歹毒。我大燕尚有多少年的国运无人可知,但你之罪,朕绝不饶恕。”

    他浇铸了这间牢房的大锁,就连锁门的链子都被他浇了铁水,也示他绝不放慕容璋出狱的决心。

    心如磬石,不可转也!

    “早前,朕迟迟不愿相信凤歌是大燕气数星,可太后、容王接连薨逝,由不得朕不信。这些日子,各地连番上书,仿似雪花;奉天府更是递了十份请愿万民书,请求朕严惩凶手;大理寺、刑部官衙前更有数千百姓请愿严惩……上天震怒,雷霹吞食凤歌的鳄鱼,朕不得不严惩凶手。”

    慕容璋跪在牢着,泪流满面,这个模糊了人影的男子是他父亲,他曾以为无论何时他都会宽恕自己,只因他是端仪皇后的嫡长子。

    他错了!

    只要做过,就有被查出的一天。

    何况那计策是三个女人订的,偏偏温令姝那蠢货还自乱阵脚,让朱芸、尚欢去救凤歌,凤歌出事,朱芸与尚欢怎会不怀疑到温令姝头上,李观等人的手里还有仿照笔迹所写的信。

    温令姝抗不住刑,还没被刑部来旺夹手指,就吓得什么都说了。

    慕容莹惨叫着,尖叫着:“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不要死,父皇……”

    皇帝冷声道:“你真的想活?”

    慕容莹连连点头。

    “好!”皇帝朗声道:“大公主、大驸马在天牢喝稀饭突被噎死,经验明正身,夫妻双双身亡,此乃上天惩戒杀害凶手。”他一侧眸,“杀害凤歌公主的真凶今已查明,乃大皇子所为,大皇子贬为庶人,终身监禁,除非牢锁破否则不能出。告诉刑部,每年的今日熬铁水加固牢锁!”

    慕容莹惊呼一声“父皇”,“儿臣不想死,不想死……”

    皇帝道:“大公主、大驸马今晨已死。从此天下再无慕容莹!传令大公主府,把两个孩子送回他们祖父家,告诉他们,他们的爹娘被上天惩罚已双双身亡。”他冷冷地道:“几年前,你用火蒺藜行刺凤歌,一次不成,再来一次,可见并非真心悔改……”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真的错了……”

    “天下再无慕容莹,朕不认得你。”皇帝翩然转身,冷声道:“温令姝心肠歹毒,手段狠辣,念其真心悔过,送返温家,让温思远自己瞧着办吧。这……是皇家对温家最后的仁念,从今往后温家再不是皇亲,若再犯过,罪加一等!”

    慕容莹大叫:“父皇,你放过温令姝,为什么不放过儿臣,为什么……”

    大总管朗声高呼道:“刑部狱卒来报:大公主、大驸马在天牢喝稀饭被噎死,今已验明正身,皇帝曰,此乃上天惩戒杀害凤歌公主的凶手!今查明,大皇子乃杀害凤歌的幕后真凶,贬为庶人,终身监禁,除非牢锁破,否则不能出,刑部大牢每年今日熬铁水加固牢锁……”

    外头,有两名狱卒提着两个半桶稀粥,“快点!快给大公主、大驸马灌稀饭,得让他们被噎死!”

    温令姝一身囚衣,被放也了牢房,她讷讷地看着牢门内,慕容莹夫妇被狱卒按住,正拿着瓢快速地往他们嘴里灌稀粥。

    兴国街上。

    温令姝失魂落魄地行走着。

    “从哪儿逃出来的女囚?”

    有百姓打量着她。

    立有个首饰铺子的小二大叫:“是温令姝!是温令姝!她从天牢逃出来了!”看了看手里的半个包子,扬手就砸了过去。

    “毒女!”

    “太狠毒了,居然算计凤歌公主被鳄鱼吃,她比鳄鱼还恶!”

    卖菜的大娘抓起烂菜叶子砸丢过来。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跑过来,手里拽着个纸包,“砰——”竟是一包黄白物,立时间,温令姝身上一阵恶臭。

    天牢都蹲过了,她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温令姝不说一字,依旧不紧不慢地往温府方向走去。

    她出来了,皇帝放了她。

    皇帝说,她是皇帝对温家最好的仁慈,往后再有人犯错,罪加一等。

    她多想去死,可死也需要勇气。

    她以为自己是骄傲的,在那一刻,她才发现凤歌果决地跳下悬崖是何等的勇敢。

    她不如凤歌多矣,她所有的只有才华,德行没了,品洁更没了,从此后,那些高尚的东西无缘,一事错,终生悔。

    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她回来了,走出了天牢,一步步往家走去。

    她依旧是父母的好女儿,就算她做错了事,娘说过“就算儿女做下天大的错事,依旧是她的孩子。”

    温令姝加快的脚步,可身后还有许多的百姓追喊着:“是温令姝!快打!这个恶毒女,怎么又出来了,快打啊!”

    有人抓着石子,有人扔着烂菜叶、黄白物……噼哩啪啦地往她身上招呼着。

    她终于硬着头皮进了荷花里一带,正拐角走路,突地被人扯上了马车。

    温令宣微微拧眉:“你怎出来了?”

    “皇上说我是被人利用的……”

    “你不会真以为你是被人利用,若非你有贪心,怎会到了这地步。”

    温令姝怎能想到那等害人的法子,如果不是她的参与,凤歌公主不会死。

    “我本就是被大公主挑唆的。”

    温令宣道:“我今日听刑部的朋友说,大皇子被判了终身监禁,大公主夫妇被稀粥给噎死了?”

    温令姝肯定地点头。

    她亲眼瞧见了皇帝对一双儿女的狠毒,即便是英明的皇帝,也有所不容,浇铸牢锁,以此来证明自己绝不会放大皇子自由的决心,将大公主夫妇用稀粥噎死,也说成是上天的惩戒。

    可他,却放她出狱。

    温令宣道:“祖母要三叔父子辞官携三房全家回西山县,但太子没应。”

    “我们温家是大功臣,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就算太后不在了,也不会不用我们。”

    温令宣勾唇苦笑,“令姝,时到今日你还看不清事实?”他顿了一下,“太子不允,你真以为是朝廷缺乏人才?梁秋阳的才学远在三叔之上,且行事端方,现已接任右相一职。梁小姐正与十一皇子议亲,中间的保媒人是太子殿下。”

    正说话,那边追来了一群愤怒的百姓。

    有人问赶车的小厮道:“可瞧见一个女囚经过?”

    小厮凝了一下,指了个相反的方向,一群人叫嚷道:“走,打女囚去!什么名门之女,我呸!手段狠辣,害死了凤歌公主,居然一句为人利用就带过了,那些模仿公主与李状元的亲笔书信是她自己写的,这可没人逼她。”

    “温家早前出了个贪墨的温修远,现在又出院温令姝,这一文一武的败类把整个温氏一族的名声都带累了。”

    “对!对!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找到了人,爷爷非得多啐她几口唾沫不可。”

    百姓们一长串,亦有二三百人,更不乏城中的混混。

    温令宣喊了声:“去三房!”小厮调转马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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