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届状元,先是入翰林院做庶吉士,短的熬一年半载,长的两三年,熬得差不多,放方至地方做七品县令。而李观奉令回奉天府省亲,归来时就直接放了个正五品的吏部郎中,可见得有多得宠了,在这届的三甲里,李观算是头一份。

    这年轻官员打量着温令姝,揖手问道:“臣廖荣拜见凤歌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他一心想讨好凤歌,这一嗓子吼得,立时吏部公房的官员都惊动了,一个个探出脑袋,立有认得的人面容一沉。

    温令姝怔立在侧:原来认错人了?

    她是嘉慧郡主,怎的就将她认成凤歌了?

    这不仅是廖荣的尴尬,还是温令姝的尴尬。

    廖荣呼完深深一磕,热情地道:“殿下是来给李大人送饭的,微臣这便帮你通禀。”一扭头,转身就跑。

    旁边看热闹的小吏,多没见过凤歌,一脸热切,眸含羡色。

    另有见过凤歌的官吏,脸上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温家姑娘好大的胆儿,明知旁人认错,居然不纠正,不训斥,这可是对皇家大大的不敬。

    “是凤歌公主来给李大人送午饭了。”

    “真是一段良缘啊,李大人好福气。”

    “听说公主与李大人青梅竹马,太子和皇上已经默许了良缘,就差赐婚了。”

    温令姝紧握着衣袖,她想见李观,若换成他日,直接拂袖走人,可已经误会了,就让他们误会,到时候……

    想到也许还有希望嫁给李观,温令姝心头的不快释然了。

    薛敬亭听到外头有人议论,出了屋子,却见大门外站着个俏生生的少女,旁人认不得温令姝,他可是认得的,这几年温令姝去过薛家几次,虽每次都是找薛玉兰,但他也见过两回的。“凤歌公主在哪儿?”

    一边的小吏揖手答道:“薛侍郎,那大门外站着的不就是凤歌公主?”

    “胡说八道!”薛敬亭一下气得不轻,薛家出身寒门,也是有骨气的,“那是凤歌公主?”

    不是吗?

    可吏部的小吏都以为是凤歌公主,那些年轻的官员还跑过来瞧热闹。

    怎么就不是?

    薛敬亭看到众人那猜疑的目光,大喝道:“早年本官与公主请教过丹青画技,难道本官还能认错?那不是凤歌公主……”

    温令姝好大的胆子?

    不,难道是代凤歌公主来给李观送饭的?

    薛敬亭又觉得这可能不大,凤歌公主身边有多少太监、宫娥,就算不能亲来,自会派身边人来送,哪有派温令姝来送的。

    他又忆起薛太太与他说的事,“玉兰和嘉慧疏远了。大奶奶与她提起嘉慧,她就很生气……”只不知薛玉兰因何生气。

    这会子,薛敬亭似猜出了原因。凤歌公主与李观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连皇帝太子都有成全之意,虽没有明说,谁不知道他们已经是议亲订亲的人,这温令姝怎么回事,乘着马车来送饭,还任人误会不解释?

    薛敬亭气得不轻,连声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温学士何等君子,怎的生出个这样的女儿?”

    那小吏一听,当即回过味来,“薛大人,你是说……说那紫裙姑娘不是凤歌公主?”

    薛敬亭再不接话。

    李观听到廖荣所言,真以为是江若宁给他送饭菜了,在各部院里,有女眷的人,因为坐班加班时,不能在饭点回家吃饭,都会有女眷前来送饭菜,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不能家里送吃食的,就会在相熟的酒楼订餐,到了点上,就有人送来。

    待他近了大门,却看温令姝站在一辆马车前。他左顾右望一番,不远处出现了一辆骏马,却是小马从马背上跃下,手里提着只食盒。

    温令姝自也发现了小马,此刻盈盈一拜,暖声道:“少游,听丫头说,昨儿送的饭菜似乎不大合李大人的口味,今儿小女特意亲来一趟,这些都是小女问了十六亲自预备的,都是你爱吃的菜式,若是还不合味口,小女下次一定再改……”

    小马当即怒火乱窜:这什么状况?分明就是有事发生。

    李观连退几步,觉得这话说得奇怪。

    只片刻,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小马破口大骂:“李观!好!你真好!公主听说吏部近来事多繁忙,忙着官员升迁、调职,令咱家给你送饭菜来,你……你居然……敢与公主玩脚踏两只船。”自家公主是如何人物,哪里配不得李观,这臭小子居然敢与旁的姑娘亲近。

    看他回宫不告诉公主?

    这该死的李观,居然如此可恶。

    李观有苦难言,急呼一声“小马公公,你误会了?”

    “误会个屁,刚才她可是说得真真的,她昨儿就给你送饭菜,不合你口味,今天又送了?你告诉咱家,你和她什么关系?你若真把公主放在心上,怎会与人做这种事?”

    温令姝心下暗乐:谁是真正的赢家还不定呢?为欢喜他,她已经付出了许多,既然到了无路可退,就为自己的幸福再赌一回、算计一把。

    李观心下着慌,他与江若宁聚聚散散,险些就不能走到一起,如今良缘在望,这温令姝竟跳出来捣乱。

    他早在几月前很干脆地拒绝她。

    彼时,他的同窗、他的同乡皆可作证。

    李观没想堂堂温学士的嫡女,居然做出这等颠倒黑白之事,恼道:“嘉慧郡主,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温令姝微微一味,带着情意,“你对我有意思,我对你有意思,这不就是两情相悦。”

    小马提着食盒,嘴里大叫:“李观!真没瞧出来啊,你还是这样的人,你等着,咱家回去告诉公主。你敢背着公主与人相好,皇上太子也绝不会把公主许配给你!”

    围观的小吏七嘴八舌:

    “李大人脚踩两条船?”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怎么能这样呢?”

    “娶公主还能纳小妾?”有的人带着意味地打量着温令姝。

    温令姝的出身来头也不小啊,嫡妻是公主,再来个小妾平妻是当朝权贵之女,李观这艳福可真不浅。

    薛敬亭大喝一声:“还不都散了!”他冷冷地扫过温令姝,刚才的一切,他可是瞧得真真的,温令姝分明就是故意的,“嘉慧郡主,你这么做有问过你父亲?”

    “薛大人还是管好自己的女儿吧,听说她可几番惹太子不快了。”薛敬亭不管好自家女儿的事,倒有心思过问别人家姑娘的私事,真是吃饱了撑的。

    “你……”薛敬亮气急。

    李观想着温令姝所为,目的就是要他与江若宁生出芥蒂、误会,今日不把事做好,怕是来日有说不出的麻烦。“温姑娘,你挑驳在下与凤歌公主的感情,让人误会,真真是心机深沉啊!据在下所知,温姑娘是凤歌公主的陪读,更是凤歌公主的朋友,你这样对待朋友,合适?”

    温令姝想到这几月受的冷落、嘲讽,喜欢的人近在跟前,可他的眼里只一个凤歌。“什么合适?可是李公子引/诱小女在前?”

    “请问姑娘,在下哪里吸引你?在下改。”

    改了吸引处,就不会再吸引她。

    “你拥有的一切,本郡主都喜欢!”

    李观一脸不屑,“据在下所知,姑娘拥有的郡主身份是凤歌公主而得来的。姑娘纠缠一个心有意中人的男人,还说出那等不顾廉耻之话,做下不顾体面之事,当真合适?姑娘请回,在下不会接受姑娘的任何示好。”他一转身,揖手道:“昨儿在下是与薛大人、廖大人一处用的午饭,你们可替我作证,我昨日并没有吃她送的饭菜。”

    温令姝不要脸面,他李观可不能任人误会,昨日他与同僚共食,可是有人证的。

    薛敬亭最不喜这等不顾脸面的女子,朗声道:“没错,李大人昨儿晌午与我在一处用饭。”

    李观作揖以示感谢,又对温令姝道:“在下昨日不吃,今日也不会接受姑娘的饭菜,往后都不会接受,还请姑娘莫再挑驳在下与凤歌公主的感情。”

    “李观!”温令姝大喝一声,她恋他若狂,他却视她如草芥,“我哪里不好?”

    “姑娘好是不好与在下无干,请回罢!”他蓦地转身,温令姝疯了一般地冲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嘴里大叫着:“李观,你娶我好不好?我喜欢你!我喜欢了你几年,你不能这样待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你……”

    以前,她还能忍受相思之苦,后来在日夜相对他的画像后,这情感越来越深,深到无法扼制,她模仿江若宁的笔迹,署是江若宁的小字给他写信,这一写越发不可收拾,待他入京,她欣喜若狂,爱他成痴,再不能搁下。

    “放开!”李观大喝一声。

    温令姝紧抱住不放。

    李观用力一推,温令姝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摔得很疼,手在摔落时蹉破了皮,钻心的疼痛袭来,她眼泪汪汪。

    李观对吏部门口的官差道:“下次不许此女再进吏部!”

    薛敬亭走近李观,轻叹一声,“她怎缠上你了?”

    李观道:“早前就拒绝过,可她还不死心。”

    他自认除了早前收过几封信,那是他以为是江若宁写的信,也深情温柔地回信,可后来得晓真相,他气恼不已,没晓温令姝竟是这等不顾廉耻的女子。

    “凤歌公主眼里可是不容沙子的,你还是想着如何解释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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