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奇画

    “他……”江若宁道:“是个好父亲,但仅对于容王妃的三女一子,他是个专情的人,即便谢家获罪被抄,被皇上以容王妃有祖病不能生下健康儿子时,他也一力护着容王妃。他是个好丈夫。对于明珠、明月、明玉、琅世子来说,他也是一个好父亲,他给了他们慈父般的爱,给了她们最好的照顾。”

    慕容琳好奇江若宁为何这样评价容王,说得中肯,却不失犀厉。

    容王只是他与谢婉君所出儿女的好父亲,但对旁的人来说,并不算好。

    容王怕是还不晓得慕容琳、慕容琭的存在。

    慕容琳问:“凤歌,你呢?”

    “我啊……我一心想离开皇家,一心想云游天下、浪迹江湖,我讨厌那些争宠夺爱的算计,也不屑花那种心思。容王府抛弃我的那天,我也抛弃了她,所以无论她怎么伤害我、羞辱我,对我来说,她就是不相干的外人,可笑的事,她还总被我气得跳脚。”

    以她的判断,就算容王想认她,谢婉君接纳不了,容王也会因谢婉君的缘故放弃她。在容王心里,谢婉君最重。就算上回,谢婉君隐瞒谢家祖病,却将她再不能生、慕容琅有心疾之事归于江若宁的“克母克兄”,容王最后还是选择了包容与原谅。

    容王的情,让江若宁觉得意外,甚至于宠溺到没有底线。

    这样的男子,对于妻子而言。无疑是个好丈夫。

    但,容王对谢婉君有情,就注定了他对旁人无情。

    江若宁继续道:“前些日子,哦,那时候谢家还没抄家,她一心想学温老夫人,在家中发生变故前给她娘家的侄女许个好人家。她看上敏王妃的嫡次子慕容瑛,原都说好了,可敏王妃入宫求赐婚圣旨的时候,被淑妃捅破了秘密。说谢立端这脉有祖病。敏王妃听说后。勃然大怒,追到容王妃斥骂她。

    她一口咬定是我说的,跑到翠薇宫门前大骂,我想到她一个名门嫡女、嫡妃骂人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简直与市井妇人有得一比。骂着骂着。就被人问起。她当年产下琅哥哥与我这对孪生兄妹后,是自服绝孕汤,可她却被这错怪到刚出生的我头上。说我是克母克兄。

    你说我傻不傻,我一直掩藏秘密,就怕损坏了容王府的平静日子,原来她早在未出阁时就知晓谢家有祖病之事,父传女,女传子,子再传女,有时候这祖病指不定就是子传子、女传女……世世代代都要受心疾之苦。

    所以,有时候我们以为的,并不是我们猜到的。

    我们想做好事,在他人的眼里也并非就真的好事。

    不过自求心安,心安便是归处吧,好过日日惴惴不安。”

    慕容琳道:“在你心里,你还是在意她的吧。”

    “我不在乎她,我在意的是慕容琅,他待我很好,虽然有时候他好心办坏事,但待我是真心的。我很珍惜这份感情。我与慕容琅之间是亦兄亦友。”

    从慕容琅知道她的身世开始,慕容琅是无条件地呵护她、疼爱她,就凭这儿,江若宁都不想伤他。

    慕容琅是生长在温室里的花朵,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容王夫妇的呵护之下,他心思单纯,这在皇家是极少有的,他对江若宁的情感也很简单:兄妹情!

    “我们也是亦兄亦友。”

    “前提是没有利益冲突。”她勾唇苦笑,“我但求问心无愧。”

    她的画笔暂停了下来,她定定地看着画,久久地凝视:“这样的人,也许就只有落日的余晖,天空的归雁,隐在山凹的军营旌旗才能得配吧?你觉得这画应该叫什么名字?公子威武,霞映澄塘。”

    慕容琳道:“你觉得什么名字相合就定下,不过,我更喜欢写战场的诗。”

    “我倒记得一首:怒发冲完,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驾长车,踏破冷月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注:岳飞《满江红》)

    慕容琳反复沉吟,“这是谁作的词,气势磅礴,气度不凡。”

    江若宁将“贺兰山缺”改为冷月山缺,冷月山是大燕与北方启丹边界处的关山,这边唤作落雁岭,启丹唤作冷月山,两山相望,中间山谷地带是两国皆不涉足之处。

    “一位前人所做,若是琳哥哥喜欢,你可亲笔题写在上面。”

    “我想让祖父将这词题上。”

    “好,到时候我只需要署期落鉴,题词之事就交祖父来。”

    慕容琳走了,这幅画用的时间更长些,直至次日未时才绘完。

    待她歇下后,慕容琳真带了太上皇来瞧画。

    慕容琳竟把昨日江若宁所吟之词轻诵出来,太上皇拿着笔,在留白处用流畅的行书写下此首词,末了,题上某年秋慕容恒题词等字样。

    太后念江若宁熬夜绘画辛苦,特令行宫御膳房备了精致的膳食。

    江若宁睡至三更时分醒来竟再无睡意,走到两幅画前,凝眸细思,转身回了榻前,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两只小瓷瓶,用心地调配起新的颜料,她补充了几笔,让整个画面看起来有了别样的韵味,这一点那里一修,直到忙到五更时分,自己认为满意了才搁下。

    她再回榻上睡了个回笼觉,睡至辰时许起来时,屋里已不见两幅画。

    太后、太上皇夫妇俩正在行宫大殿赏画。

    太上皇问道:“她和你不一样。”

    “当然不同,她是贵族,我是平头百姓,这怎么能一样,她的祖父祖母、父母都是厉害的人物,就连她也不简单。”

    “她是什么样的贵族?”

    “祖母是像大学士那样的人物,是个画家;祖父也是个大学士,是个考古专家。你说这样祖父母皆是大学士,她能不厉害?还有她的父亲,是充官从商,她的母亲就像在大理寺、刑部的官员。”

    太上皇咋舌,他一早就知道妻子的灵魂是穿越的,“女人也能做大学士,还能去大理寺做官?”

    “所以我说这才厉害。瑷儿在这样的贵族家庭长大,你说,她能是寻常人吗,还不是比一般的男子还强上几倍。”太后言罢,走在画跟前瞧了又瞧,“昨日你令琳儿把画移过来题词,我记得好像不是这样的吧?这将军图后面的山峰上可没人,今日怎么多了一个人,怎的瞧着眼熟呢?”

    太上皇听她一说,细细地观看,“昨日是没人啊,今天怎么就有了呢?”

    太后移到另一幅前:“覆雪梅花上有一对喜鹊,这两只鸟儿绘得真不错,很细腻。”

    太上皇嘟咙道:“顺娘,快过来,告诉朕,她是怎么做的,我站在正面看,那山峰是一个人,站在侧面看就变成两个人,还能清楚地看着,是夕阳的一对男女,从那身影来瞧,分明就是你我。”

    太后试着向太上皇那样正面、侧面地看,还真是如此,侧面看那就是两个并肩瞧夕阳的夫妻。正面看就变成一个人了。

    “正面是容王,侧面是我们两。”太后颇是激动地道:“她怎么做到的,这可真是绝了。”

    外头,传来三顺的声音:“禀太上皇、太后,回京的车辇已经备好,凤歌公主还没起,是不是要催催?”

    太上皇恼道:“催什么催,让她多睡会儿。三顺,让二安子过来赏画,凤歌新绘的画很有意思。”

    不多会儿,二安子过来了,三顺也跟了过来,几个人立在两幅画跟前,怎么瞧怎么新奇。

    “禀太上皇、太后,凤歌公主起来了,与琳公子、琏公子过来请安。”

    江若宁进入大殿时,太后迫不及待拉住她道:“瑷儿,你这两幅画是怎么绘的?喏,将军图的山峰上有人,正面瞧是容王,侧面看就变成我与你祖父。还有那幅公子如梅的图,上面有两只鸟,无论站在哪个角度,两只鸟都像是正面的,就像在对语一般,颇是有趣,你是怎么做到的?”

    慕容琳、慕容琏听罢,细细地瞧看着画卷。

    江若宁故作不懂地呢喃:“怎么会呢,我昨日可没画山峰上的人呢?哦,那幅画上可没鸟,怎么就多出来了呢,好奇怪哦。”

    太后可不信。

    江若宁附在她耳边低语:“那是特殊的画法,一是颜料,二是三维画。”

    “三维,这是电脑绘画?”

    “我只是将立体效果用在在绘画手法上,只是试一试。那对鸟儿,上面的鸟回头凝望下枝桠的,而另一只是相反的凝望,所以这样的相对凝视,无论是左看、右看还是正看都像是正面的。”

    太后一脸佩服的表情,“你可真厉害!”

    她走到画前,围着画细看,似要在画上寻出端倪来。

    江若宁道:“皇祖父、皇祖母,我们兄妹三人今日要回宫了。”

    太上皇一心都在画上,淡淡地道:“不是前几日就订好了。”

    太后拉住他道:“你不理她,回头生气了,不给你好好绘画。”

    太上皇立时耐住性子,缓步走到椅上坐下,太后在他身边落座,两人都含着浅笑。

    江若宁轻咳一声,“顺翁,你把画转一下。”

    不就是画,宫里头什么样的名画没有,她在宫里也曾研习过好几种画的风格。

    江若宁道:“祖父、祖母,还是让我们三个示范一遍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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