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端是要做什么?”他松开箍着我的手,手腕一阵发红,我揉着手腕有些气恼的问他。

    夜鸟远远的跟着,大概是那句子端让他心情略好了许多,他语气平和的说:“他今日是回不来了,遇见匪徒耽误了时候。”

    我脑袋一愣,担心失落涌现,就要脱口问他有没有事,但我向来火烧眉毛了还能假淡定。跟着他漫步街头,眼睛打量着街上的珍玩,用听起来漫不经心的语气问他:“傅闲潭受伤了?”

    他挨着我很近,衣袖碰衣袖,我矮他一个头,所以他现在低头定定看着我,想看看接下来的这就话对我有什么影响,他说:“重伤,所以耽误了时辰。”

    我脸色一变,如他所愿,我的心揪了起来,有点辗转反侧的难过。他刚刚欢愉一点的脸庞陡然间有些寒冷,他说:“受伤的是南楚公主,刀伤,对于一个公主来说,算是重伤了。”

    我嘴角一抽,刚刚的心痛变得不上不下的,真是的,你是几个意思?我无力对他翻白眼。一路看着手艺人摆弄小玩意,看见喜欢的就掏银子买。

    旁边这人也是稀奇,看他好奇却又矜持的脸,我一路都忍者笑,担着担子的卖货小郎在身旁吆喝走过,一帮跟着那货郎的小孩子也跟着挤过来。我看着那些孩子笑,想起自己这么点大的时候也追过货担子。

    这笑在卫子端眼里却是别有味道的,人海茫茫,走过无数人,独独那笑着的人走进了他的心里,尽管谁人能不说,一见倾心的喜欢,不是为色相所惑也?

    他就那样痴呆了一会,想伸手去抚她的额发,想拥着她的肩膀到自己的臂弯。想了很多,移开眼睛时那人还是国公府的少爷,他着急了,他想现在就拥有她,就算心中还仅仅只是一丝占有欲与一见倾心。

    算卦的江湖先生举着一番布旗子上面写着天下第一算,卫子端突然就拉住那先生,“公子爷可要算卦,我这姻缘前程,财道运气,风水...”算卦先生两撇小胡子油光水滑,念着那些话来,眼睛都打着光。

    卫子端打断他的话,指着旁边看戏法的人问,“算我与她的姻缘。”

    听见那句算姻缘,我把目光移过来,看那先生一眼,又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不解问:“为什么是我和你的姻缘,男子与男子还有姻缘?”

    他看我一眼,不回答我的疑惑,只是不耐烦的问那先生,“算不算?”

    “算,算。”那算命的急忙的答应,看着面前气度不凡的人,摸着胡子一阵沉思,“命中华贵,缘定三生,唉,前世相恋,今生再遇,奈何今生命定不凡,孽缘啊孽缘!不过我这一道灵符可解此劫难啊,公子可要?”

    我看他捏着胡子一阵感叹,眼角余光还躲躲闪闪,猥琐流之感写满脸面,在配上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滑稽的江湖术士罢了。

    我噗呲笑出声,塞了几枚铜钱到那人手里,拉着他转身就走,“走走走,他骗你呢。还三生三世呢,嘁!”

    大买卖被拉走,那算命的跟过来,一直念叨,“诶诶诶,公子啊,买了灵符可以化解的,今生必定在一起啊,公子,买灵符送平安符啊。公子啊!”

    卫子端脚步一停,那算命的笑着脸跟上来,掏出一堆符,任君挑选。“我要你刚才说的那个符。”

    哎呀呀,我眉头皱成个川字,停下来看那算命的满脸堆笑的掏出两枚红线扎好的黄符,卫子端朝我看来,我哀叹的掏出钱袋子,给了那算命的一两银子。

    他修长的手指捻着一枚塞到我手里,另一枚贴身放到自己的荷包里,认认真真的看着我说:“不准丢了,这是御赐之物。”

    好好好,我用力的晃荡着脑袋,把那符咒塞进了胸口,他眉头的一丝情绪终于消散,手指有意无意的碰着她的,只等人群挤过来时好明目张胆的拉住她的,然后理所当然的说一句‘人太多’。

    “人太多了,跟着我。”手心里传来一阵冰凉,我一怔,低头看过去,原来是他的手,被人拉着手或挽着肩,这对我来说很平常,我没有太放在心上,全然不顾百姓眼里的歧异,俩个都是男子,这样的视觉冲击还是有的,何况还是两个清雅娟秀的男子。

    我们都是随大流走的,挤到那就走到那,一路小吃不离口,晃荡了半天午饭不吃也饱了。这倒是给我们留了许多游玩时间。天色渐渐昏黄,花朝节的重点来了,花灯晚会。

    你回看见整条街,尤其是水岸边的街道,各式各样的花船点着不一样色儿的灯笼在河面上缓缓游动,船上多是富家公子游玩,歌女琴师谭曲唱歌,这是水上的一番风情。

    岸上的街道也是热闹的,若说盛嫁是十里红妆,那花灯晚会便是十里红灯。连绵不绝,那红色的粉色的兔子灯莲花灯,龙吐珠子灯,什么样的都有,统统密密麻麻的挂在廉价的红布棉绳上,不知道的外族人若是来长安必是以为哪家富贵人嫁女儿。

    付了银子,卖灯的小哥拿来火折子给你的灯点上灯芯,然后手里就拿着一盏花灯了,我看着那荷花灯,粉艳艳的顶好看了,转头看了卫子端笑着问他:“你可放过花灯?”

    他看着她的脸在那烛光的掩映下暖融融的,凝脂般的肌肤仿佛要化在那灯笼上面。他一笑,凤眼弯下来:“你倒是个不记事的,许多年前的花灯节,你不是送我一盏?”

    哦,我点点头,是遇刺的那次,我还下了好大一跳,药菊还给我打了好几天的马惊呢。“记得了记得了,我可是吓坏了。唉,对了,咱们的护卫哪去了?”

    我左顾右盼的在人群里找夜鸟,卫吸端摁住我转悠的脑袋,笑着说:“有事他会出来的,你可不想一整天面前多了个不熟的人吧。”

    恩,我腹诽,我与你也是不熟的。来了河边,画舫船开过岸边来,问了价钱,艄公放下船板子让我门上来,那船板子太宽我有点手脚不够用,一双干净的手在我面前摊开,我拉过握紧,脚步一瞪就上了船。

    艄公划着船与我们闲谈,写满风霜的脸上挂着笑,爽朗的和我们说:“小公子现在租船是顶好的,等一下的烟火重头戏,要在着河面上看,那是视野敞亮,也不要人挤人的舒坦啊。”

    我兴奋着一张脸,笑意一直不绝,“真的?那你在往前开开,我记得前边是个好位置。”前边自然是好位置,他们看过去,已经有好些画舫挤在那里等着,这船小也是得了好处,轻轻松松就抢了一个好位置。

    等了许久,空旷的夜空飞上一抹鲜艳,耳边传来啾一声嘶鸣随后是碰的巨响。黑色的眼珠被那华丽的色彩熏染,脸上的兴奋变成欢快大笑,我一把把手里的花灯塞到卫子端手里,空出双手去捂住耳朵,“卫子端帮我拿着。”

    欢喜的人在看烟花,喜欢的人在看她,那斑斓的渲染下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简单。他看着她,拉着她的袖子,旋转了她的身子,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脑,她的发丝冰凉柔软,烟花在黑色中绽放,也在她黑色的眼中绽放,看着她慢慢放大的瞳孔,里面的奇异色彩与情绪。

    那柔软的触及,化成了他的绕指柔,终于是心满意足的知道了她的味道,终于是感受到她在自己怀里颤抖。

    那里在追逐,在战斗,在你逃我追。然后一切胜负已定,她败在他的舌战里,任由他予取予求。

    手里的花灯啪嗒一下无声掉落在地,撞击下那摇曳的烛心断裂,烛火也覆灭。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口,纵使是用了许多力气也任然是挣脱不开。直到他松开她的唇舌,眼睛氤氲的看着她。她才猛然推开他,眼睛里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她的胸口在剧烈起伏,扬起了手却没有打下去,因为她不敢,只是怒视着他,在艄公错愕的注视下,勒令靠岸,“靠岸!”艄公呆愣愣的没有说话,半晌才诶诶两声,撑动小船。

    我丢下银子,脚一跨瞪上了岸,头也不回的就走,耳边刮过风声和砰砰响的烟火声。卫子端跑过来拉住她的手。我低着头吧敢看他,也许是我忘记了他是帝王,我心中的愤怒无以言表,这算什么,他把我当成什么或者是当成什么人?

    他就那样拉着她,眼睛里是愤怒,是无措,更是害怕。他疑惑了,到底自己对她算什么,她对自己又是什么。深宫生活多年,他不明白的很多,明白的也很多。遇见她是个意外,留下她更是意外,算了吧,多想告诉自己就这样。

    “阮清,不要走。”他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低下的头颅,紧紧皱着的眉告诉自己她有多倔强。我紧闭嘴唇,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说什么,一切发生的这么...莫名其妙,或者这么让人惊恐。

    我勉强的抬起一抹笑,“是臣有罪。”

    他沉默,叹口气,拉着她的手,缓慢的走在人群里,我抬着头,故作云淡风轻的看热闹,手里却是僵硬的连指尖都伸不开。

    就那样走,走到人群稀疏,一路晃晃悠悠各怀心事的回了府,他松开我的手,我躬身行礼,目送他坐上马车离开国公府。

    “公子怎么了,不开心?”坐在木桶里,往身上浇水,我突然想起那日的琼林宴,回头看着药菊,“琼林宴那日我是不是,我的衣服到底是谁换的?”

    药菊一惊,神色有些不自然,“公子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摇摇头,眉头皱着,站起身来,任药菊为自己擦身,“药菊说实话,可有人替我换过衣服?”

    我表情严肃,药菊手心一紧,却是想起卫子端的那些话来,那是公子的命,说了不能说就是不能说,药菊牵扯出一抹笑,镇定自若的说:“公子想什么呢,那日是药菊亲自换的衣服,有惊无险呢。”

    我哦一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心中越发烦闷,天啦,我不会是把北晏的皇帝给掰弯了吧。辗转反侧终抵不过夜深梦寐。

    天色将晓,驿站院子,鸡鸣三遍,秦戒瑾一手举着一壶酒,灌一大口,扬起手里锋利的细刃钢刀,沁上酒液,丢开酒坛子,一个旋身舞动手里的刀,视线缓慢晃动,刀刃上的酒液在凝滞的视线下一滴一滴从刀刃上飞开。

    反手一个翻越刀尖直指前方,飞身挑起,一套下来行云流水。刀刃喷薄出刃气,隔空砍断院子里的腊梅枝。

    挺不赖嘛,我远远的看着那人舞刀,要不要拍个掌什么的。秦戒瑾感觉到来人,刀刃一收,衣袍翻飞,秦戒瑾看着眼前暗红官袍的少年,微微皱眉,怎么北晏的男子都这般秀雅女气吗?

    我走前来,刚抬头就被眼前人脸上的刀疤吓了一跳。眼眸自然的移开,掩起脸上的表情,我朝他一笑躬身行了个礼,“这位兄台,我来.....”那人睨我一眼,径直从我声旁离开。我收起张到一半嘴巴。甩开袖子回头看他,“喂,还有没有礼貌,我还没说完呢。”

    嘁,装什么冷酷无情,寒面肃穆。“小清?”我一怔,回头看过去,傅闲潭遥遥立在远处的台阶上,脸上带着笑。

    我摸着鼻尖走过去,手在他面前一张,看着院子里的腊梅,“礼物呢?”他倾倒嘴角,弯着眼眸,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轻轻放到我手里。

    我低头一看,柳眉一竖,撅着嘴巴不满到:“这是我的平安符,礼物呢?好你个傅闲潭,回不来就算了,还没礼物!”

    头顶附上一只温暖的手,用力的揉了揉,傅闲潭笑着语带宠溺,“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我挥开他的手,背对着他,小心翼翼的打开荷包,抽出里面一团红绳,一块小巧莹润的上好透水绿翡翠落在掌心。雕刻的是一枚欢喜佛,我拿着那玉在阳光下照,好一块水玉。

    我抿着嘴笑,回头把玉递给他,“呐,给我带上吧。”傅闲潭笑看着她,接过手里的玉,捞开他脖子里的长发,解开绳扣挂在她脖子上。手指碰触着他脖子上的那段白皙细嫩的皮肤。

    我缩着脖子,嘶一声,“你的手什么时候这么凉了?”

    “冷吗?好像是有一点。”他拉过我的手放到他的手心里,慢慢的冰凉的手暖和了起来,我热着脸颊假装看天,拉过他的手就走。“走吧,丞相大人,早朝要迟到了。”

    “傅,傅大哥!”一声惊叫自身后传来,我回头看,一娇俏女子惊讶的脸庞看过来,我眉一皱,傅大哥?我 翻着眼皮看睨他一眼,眼神里都是玩味。

    低头看着我笑着摇头,示意与他无关。卓雅惊疑的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原来他的傅大哥不是有了心仪的女子,而是他喜欢男子。卓雅扶着旁边的台柱,一阵眩晕。即是如此....即是如此。不,她不信自己会这样错过的。

    卓雅强颜欢笑,俏生生的小脸写满我很难过。我看着眼前不过十六七的小姑娘,责备的又看了一眼傅闲潭,这桃花也太旺盛了。

    他无奈一笑,拍我额头一把,拉着我就走,“要迟到了。”又躬身朝卓雅行礼告退。马车晃晃悠悠,我突然想起刚才见到的男人,问傅闲潭:“刚才我看见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那人是谁?”

    他静静在我对面,闭目养神,淡淡的开口,“小清,莫要想其他男人。”我嘁一声,翻了个白眼。“我想了你又怎滴?”

    “自然是吃醋。”我脸一红,吃味的撇撇嘴,我什么时候和服闲潭相熟到可以被调戏的程度了,奇怪啊奇怪。

    他睁开眼睛,嘴角带笑的看着我,“他是南楚的大将军,叫秦戒瑾,虽容颜有损,但却是个满腹才学的有识之人。”

    秦戒瑾?哦,我点头,掀开帘子看外边的风景,外边的官员或低头行走或两两相伴,我突然想起好久没和贾一他们聚聚了,回头看着傅闲潭,“你的生辰还有几日?我叫贾一他们来庆祝吧。”

    傅闲潭眉一皱,他的生辰他两人一起不就好了,“还有十日吧。为何叫他们来?”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杨红都说我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你怎么就不能学习人家杨红兄呢,对了,也叫上扬红兄吧。”

    傅闲潭眉毛一跳,抓住重点,卫扬红,她什么时候和他扯在一起了?又看看阮清越发动人的脸庞,深深感觉危机感很重啊。于是点点头,看着她道,“那就叫吧,也好久没热闹了。”

    我咧嘴一笑,对他说道,“对嘛,你有什么狐朋狗友也一块叫来,人多热闹嘛。”

    傅闲潭拉住她的手用力一握,“为什么我的就是狐朋狗友?”

    我反手拍拍他的手背,认认真真的回答,“因为本公子品格高尚,品管俱佳,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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