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先前的场面一样,苏尔根本不足以对抗疾风状态下的丽莎,几次飞出,摔落,却再次站起。不过他每次站起来所花费的时间愈见漫长,起身后也是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再次摔倒。

    那些为丽莎呐喊助威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一会之后,他们突然情绪勃发,高声叫喊道:

    “杀!杀死他!别让他活着,杀死他。”

    “砍下他的头!把他四分五裂!”

    “杀了他!别饶过他!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这些观众莫名爆发出来的杀机纠缠成一股,在广场上空萦旋盘绕,恐怖的杀意令得场上两人都有些不适。

    海盗不同于正常人,正常人看见这样的比赛情形,多少会改变风向,转而为苏尔加油起来。但是对于常年处于厮杀状态的海盗们来说,打虎不死反受其害。遇到这类死缠不放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场将他斩杀得不能再杀,永绝后患。

    受到恶意的煽动,丽莎也狂躁起来,每次出手都费尽全力,狠下杀手。

    接连受此重创,苏尔却一如既往的执着,不肯认输。好几次他站起后又跌倒,却硬是再次站起,艰难地举拳向丽莎打去,继而被对方击飞。众人的杀气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他的身体灵活度,每一次动作都显得比平常更加僵硬缓慢。不过有鬼师在死月夜里的残酷训练,他对杀气的抵抗力明显会比丽莎高出许多。至少,他的心里完全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的恐惧。

    台下,布罗斯安慰着被观众的狂热情绪和杀意吓哭的小尤拉,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并不担心,只有眼睛里不停闪过的流光稍稍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不过这是苏尔自己的选择,他不会阻拦。

    而天台的某些人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冷冰冰的笑意,他们也希望苏尔能真的死在丽莎手上,永绝后患。

    尽管表面上大家仍然是一团融洽,但其实个个心怀鬼胎,只等布罗斯进入灵湮末期,就下杀手,夺得那份魔赐的奖励。

    原本在很多人的计划中,杀死布罗斯后,他们也打算将苏尔一同送下地狱,免得留有后患。但如今他被魔兽和鬼师看中,又有公主收为侍从,怕是没有人敢随意下手。得罪魔兽和鬼师还可以凭着武力与他们转圜周旋,如果跟公主闹翻,在黑龙团里就再无立足之地。除非预先找好退路,比如加入其他强团……

    更重要的是大家都还不清楚布罗斯以生命为代价求来的天赋到底是什么,如果是与公主类似的神异灵魂体,他们动手之前就要先考虑好结下这样一个死敌到底值不值得。而且从如今苏尔表现来看,他的潜力已经难以忽视。照这样下去,等到真正杀死布罗斯之后,苏尔毫无意外就将变成一个危险的炸弹,随时可能爆发。所以,如果丽莎愿意在稀里糊涂的情况下替众人解决这颗炸弹就再好不过了。

    看清这些所谓黑龙高层的丑恶嘴脸,德莱戈恩忍不住又露出那种隐藏极深的讽刺笑意。

    …………

    …………

    三分钟后,尽管苏尔仍旧连丽莎的衣角都沾不上,但是他已经察觉到丽莎不管是出掌速度还是力量,都比先前弱上许多。额头汗流不止,脸色也不再红润,反而透着几分惨白,似乎比他这个挨打之人还要狼狈。

    这也是苏尔从一开始就在等待的机会,就算没有见识过战技,苏尔也知道它所带来的负荷不小,而武者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仗着乳白色胎纹的恢复天赋,他最不怕消耗战。

    又过了不到一分钟,丽莎的疾风效果终于消失,人也处于透支过度的虚弱之中。眼看着苏尔软绵绵的一拳打来,她想闪躲竟然办不到,被打中左肩,身子晃了一晃,直接往后摔倒。

    苏尔呆了一呆,早已面目全非的脸上扬起一丝狰狞的微笑,直接扑倒上去,压在丽莎身上,一连打了六拳,一下比一下还重,仿佛先前的不支尽是伪装。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忍不住一愣,喊杀声也停下来。

    丽莎怎么也想不到苏尔竟然还有力气还手,而且力量不弱。“你……”没等她说完,苏尔突然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广场上似乎有那么一刹那的死寂,令那耳光的脆响显得异常的刺耳。丽莎捂着通红的小脸,满脸骇然:“你敢打我?

    苏尔指着自己如今无比丑陋的肿胀脸庞说道:“你刚打我的,我会一一还给你。”

    “住手!”苏珊一声爆喝,跳上擂台想要阻止苏尔继续施暴。苏尔却不手软,反手抽在已经完全蒙了的丽莎右脸上。

    没等苏珊出手,早已来到台边守候的丽莎母亲艾格唰地抽出伞中剑,轻盈一跃,脚尖在台边一点,带起一阵疾风向苏尔眉心刺去。

    “艾格,快住手!”基德惶急大喊。在妻子刚有动作的瞬间,鬼师竟然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诡异消失。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鬼师出手时的征兆,也就是进入了所谓的刺夜状态。此时他根本不会有手下留情一说,务求一击毙命。

    基德也想跳下帮忙,达姆洛突然拦在面前,浑身散发着狂烈的气息。他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暴虐,脸上却挂着一丝平静的笑容,给人的感觉极为矛盾。

    天台上许多人悄悄避开,凝神戒备,眼中有着深深的忌惮。

    当初,达姆洛就是这样平静却残忍地将主舰乌鲁德号上的前龙魂卫卫队长和近百名精英龙魂卫斩杀殆尽,只因为他们侮辱了他的姓氏。听说,达姆洛随母姓。

    眼看苏尔就要丧命在蔷薇之刺下,艾格突然被一股强烈的死亡威胁慑住,后颈冰寒刺痛。她知道,那是对方刻意爆发的杀意,代表自己的必杀决心。但艾格是谁,从不受威胁的蔷薇少女,她执意要先杀苏尔,再返身对付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

    没等她得手,一道远比鼓点还要急促,韵律却无比激昂的琴音响起,瞬间将所有人的心吊起在悬壁高崖之上;刹那间却一泻千里,转入空谷之幽声轻慢。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极热酷地走了数天,已经口干唇裂神智不清时突然痛饮到泌凉甘泉,舒畅惬意到了极点。

    被琴音这么一岔,所有人的躁动立刻消失大半,天地间的杀机似乎都被消弭掉。

    天台上所有人骇然失色,“怎么可能!?”

    增幅或者削弱他人状态的除非是地位尊崇的乐师才有可能办到,而布罗斯只不过是个无法晋级的乐者……

    至于首当其冲的艾格,下意识停下脚步,内心如同掀起一阵惊涛,震骇不已。因为她刚刚从拿到琴声之中听到的韵律完全迥异于其他人,那是一股蕴含着某种极恶气息的诅咒之音:他死,你们都要死!

    别忘了,布罗斯虽然毫无武力,但是他却能施展出圣级的生命诅咒,谁知道他会不会其他更为疯狂的咒术。比如,曾经几乎毁灭整个帝国的丧神瘟疫、无数人畏如魔神的死亡缠绕……

    苏尔突然尖叫起来,丢下丽莎跳下擂台跑到父亲身边,“爸爸,你……”他惊骇的发现,父亲仅剩的一小簇黑发正以飞快的速度瞬间化为雪白,已经繁密的周围竟再次添了两道,恍如在瞬间再次苍老数年,眼中开始频繁闪现出混沌的景象,这是源星的召唤。

    是那道琴音,都是他们,都是这些人害得父亲要耗费宝贵的生命施展琴艺。

    一股淡不可察的灰色气息如有生命般从盛怒的苏尔魂体深处缓慢探出触角,附身双眼,使之变成诡异的死灰色,在他眼前,一切都逐渐缓慢下来。这是他逆冥下的刺夜状态:视觉神经强化。

    布罗斯怀中的轮回微微跳动,仿佛也在回应苏尔的召唤。他轻一皱眉,伸手将苏尔拉进怀里,拍着他的脑袋,让他平静下来。然后平淡地注视着艾格,这是他首次直视着她。

    被布罗斯清冷的目光所凝视,艾格身上的压力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巨大。他就好像一尊邪恶使魔,浑身萦绕着阴暗恐怖的气息。

    灵湮!!!

    因为那道琴声,布罗斯提前进入了‘灵湮’末期,诅咒的气息已经开始在他体外弥漫。

    艾格承受不住这无形的威慑,竟然不得不转身走向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女儿,将她抱起,以此来避开布罗斯似乎隐含着怒意的目光。

    被母亲抱起后,丽莎仍旧盈着满眶的眼泪不敢落下,带着哭意倔强而愤怒地叫囔道:“你这个丑鬼,你居然敢打我,我发誓,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苏尔没有理她,搀着虚弱的父亲离开广场,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等他完全消失在眼前,丽莎才扑到母亲怀里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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