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罗斯搂紧了他,“吾告诉你这点,并不是想要否决吾等的亲情,而是想说,有些疑问,吾也不知如何回答。”

    苏尔只是哭,抱着布罗斯的双手紧紧搅在一起,似乎生怕一松手父亲就会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不是亲生又怎样,父亲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将他从死神的手中救回,布罗斯就是自己的父亲,谁也不能否认,无论是谁……

    心情激荡的苏尔根本没有发现,被他抱着的布罗斯即使长衣长裤,外面还披着一件土黄色外袍,身上却一点汗也没有流,在他怀里熟睡的小尤拉也不曾被毒辣的阳光折磨醒,整个人就像轻风一般飘渺。确切的说,更像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

    “吾父,汝子,恒是如故。回家吧。”

    这道声音就如同春雨一般,瞬间将苏尔心底所有的急躁惊惶润化,心情平稳而安逸,感觉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郁结挂怀。

    有时候,布罗斯就如同一个可以掌控心灵的幻师,亦神亦魔。

    …………

    家里自从被维安破坏之后,苏尔修修补补,好不容易凑齐了一套家具,总算恢复了以往的四分景象。破碎的水缸也找达姆洛‘借’了个酒桶添上,代价是在魔兽需要干活的时候苏尔去给他卖劳力,算得上是极富‘人情味’的‘友情价’。

    被布罗斯催促着重新洗了个澡,苏尔穿上一件五颜六色且打满补丁,如同十几条破布缝合起来的粗制短褂,迫不急待出来找父亲索要五岁诞辰的礼物。虽然他已经不再需要凡武秘籍,但仍然想看看这种价格数万的奢侈品是什么样的。

    最重要的是任性的索取行为,能让苏尔感觉到他与父亲的关系并未发生任何改变。

    不想布罗斯突然一声长叹,“吾食言了,并未带回凡武秘籍。”

    “啊?”难道真的再也回不去从前?苏尔觉得有股冰凉穿透全身。

    “不过吾另外为你准备了两样礼物。”布罗斯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一如以往恶作剧成功时的神态。他将小尤拉轻轻放到床上,然后从袍下取出那把陪伴了他几十年的木质竖琴。这把竖琴的制作工艺极其简单,弓身银弦,再无其他装饰,大概称得上是最朴素的箜篌吧。就是凭着这把竖琴,布罗斯才走上了乐者之途。

    布罗斯将竖琴交到苏尔手中,然后,在苏尔迷惑的眼神下又拿出一个手掌大的黑色木盒,木盒与竖琴一样的朴素无华,厚度不足一厘米。

    “一是吾的‘丰声乐灵’。另外一样在这盒内,是预先庆贺你八岁启灵的礼物。”

    “啊!”苏尔这次受到的惊骇程度不亚于先前知道身世的时候,这是很少数的几次,苏尔无法从布罗斯说这句话的旋律之中听出里面所蕴含的情感。他第一反应就是拉住布罗斯的衣袖,满脸的惶恐惊慌,嗓音甚至带上几丝哭意,“苏尔不要‘丰声乐灵’,虽然我的音乐天资很差,但是苏尔一定努力,衍生出一只属于自己的音乐精灵。苏尔非常非常喜欢爸爸融合着乐灵的声音,所以,‘丰声乐灵’爸爸自己留着,好吗?当初您不是与她缔结过契约,怎么可以随意交给旁人?这是对她的不尊重,爸爸不能做出这样的薄情事。还有,我也不要这个盒子,如果爸爸真的想给我,就在苏尔满八岁之后亲自交到苏尔手中,不然,我是不会接受的。”

    苏尔不傻,布罗斯给出的两样东西几乎与交代后事无异,一旦他接受,就等于默可了父亲的辞世别离……虽然,这一天也许很快就会来到,但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这是父亲自己说过的。

    一丝无奈在布罗斯脸上一闪即逝,他爱怜地抚着苏尔的小脸,“吾很早之前,就已将‘丰声乐灵’融入这把枫木箜篌之中。如今与其说是吾与乐灵的契约,毋宁说是吾与箜篌的契约。所以,无论是唱乐还是语乐,吾都无需乐灵的辅助。而你的音乐天资尚未觉醒,可以先借助乐灵的辅助共鸣来掌握唱乐和语乐的技巧。你不是一直都希望能早日学会语乐吗?”

    说句实话,苏尔的音乐天资真的是极差。布罗斯从小悉心指导,他到现在却连唱乐都无法熟练掌握,更别说是语乐。那个艾洛斯特语的语乐之‘丰’还是父亲以‘丰声乐灵’为媒介强行灌输给他的,这种资质决定苏尔这辈子基本与乐者一职绝缘。布罗斯说他天资仍未觉醒,不过是安慰之语。苏尔也明白这点,岛上那么多人,包括北街那几个号称百年一出的天才人物,爸爸也没有发现哪个有乐者资质。

    所谓乐者,能从自己的音乐之中催生凝聚出一只音乐精灵,然后与之缔结契约。音乐精灵的属性决定着乐者的能力强弱。比如说,如今最为受捧的战乐灵能通过音乐次波影响武者的魂体血能,使之发挥出平常十二分的实力而没有副作用。元素乐灵则可以加持各种各样的元素属性,诸如狂热,灵敏,恢复,强化,诅咒,虚弱等等。

    布罗斯的‘丰声乐灵’就是低级元素乐灵,能助益大多数的作物使之丰产丰收。若在普通国家,这绝对是抢手属性。可惜这里是海洋垃圾场,看重的只有武力。丰声乐灵对战斗一点帮助都没有,导致布罗斯如今地位低下,勉强就算是一个伴乐助兴者,更难听一点就叫做卖唱的。

    “我不要乐灵,也不要这个盒子。”苏尔的态度异常坚定,根本不理会布罗斯的劝说,甚至连对盒子内物品的好奇心都收起。

    布罗斯其实也意料到这种局面,如此一番作为苏尔接受了当然最好。如果被拒绝,至少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以免自己去世之后苏尔突然间无所适从,“好吧,箜篌和木盒还是暂时由吾保管。幸好,吾还有最后一件贺礼,不然吾这父亲岂不当得太不称职,连孩子的五岁诞辰都无法送出满意的礼物。”

    “什么?”苏尔几乎不对布罗斯的礼物抱有太大的期待,反而跟聆听圣训一样,战战兢兢。

    “此次九团覆灭,欧登决定让龙魂卫卫队长劳莱德出任第九船队船长,吾与劳莱德谈过,可以让你登船出海……”

    “真的吗?我也可以出海!?”苏尔满脸喜色,顾不得小尤拉仍在沉睡高声叫道,“啊,那小尤拉呢?还有爸爸?”

    布罗斯安抚着被吵醒之后准备开哭的小尤拉,让他抱着自己枯瘦的手掌重新入睡,“只要你能自己照顾好他,劳莱德不会拒绝让你多带一人。至于吾……应该仍在乌鲁德号。”

    “啊~,这样?”苏尔极为失望,如果不能在同一艘船上,恐怕他与父亲一年里面根本见不到几次,“您能不能跟劳莱德队长说说,让爸爸也调到九团来?”

    “这不是劳莱德可以决定的。不过,吾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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