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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凡柔见程雪嫣脸色突然一变,以为她身子又不舒服了,忙开口询问。她只道是马车颠簸,有些头晕而已。

    进得庙门,但见庙内一如那日一般热闹。原来是盂兰节将近,人们要祭祀祖先,有钱人家便延请僧众,设坛追荐死者做功德。

    汤凡柔也施舍了一千两香油钱,顺谦和告知主持,此乃自家老爷之意,自己又掏了三百两,拉了主持一旁说话。

    程雪嫣咬咬牙,拿了一百两,汤凡柔直叹她善心可嘉。

    二人请得香来,逢殿必拜。

    程雪嫣方发现拜佛并不是上香叩首那般简单。香要用大拇指、食指夹住,余三指合拢,双手将香平举至眉齐,力显虔诚之态,不仅表面如此,就连心底亦要观想佛菩萨显现在眼前,竭尽诚心。

    叩拜则更为复杂,两足摆放及足跟足尖间的距离都有规定,跪下时也要讲究程序。程雪嫣即便是有样学样也是半天不得要领,然后又见身边更有虔诚者竟是接连十二拜。

    心下不觉打起鼓来,暗自念叨,菩萨不要怪罪我,不知者不罪,我的心还是很虔诚的,然后赶紧回想自己的罪恶,忽然发现冒名顶替乃最大罪,忙连连忏悔此乃误会,若是佛祖有灵,赶紧让她和真正的程雪嫣换回来吧,阿门……

    汤凡柔已然起身,却见她仍双目紧闭,跪在蒲团上嘴唇蠕动,便退至一旁等了会,待她起身,二人又转去别处。

    一个上午下来,程雪嫣只觉双膝酸软,纤腰无力,头晕眼花,汤凡柔倒很精神,还蛮有兴致的要去山上吃斋菜。

    斋菜……

    程雪嫣眼前立刻闪过凌肃含笑关切的眸子,心陡的一痛,可也就在这时,一声闷雷滚来。

    二人同往天上看去,只见晴天白日,不知雷声所为何来,于是仍打算上山,可刚到了半山腰,就见一团云如猪八戒驾临高老庄般气势汹汹的翻滚而来。

    急忙回到山下,坐进车内往回赶。

    无风,云却汹涌如潮,霎时间就将整片天空遮个密不透光,并沉沉的压下来,仿佛只要一抬手便能抠个窟窿,然后就有夭邪猛兽倾巢而出。

    “这云来得真怪,”汤凡柔撩开窗上锦帘往外看,自言自语道:“真的能下雨吗?”

    的确奇怪,云只是闷闷的压着,却是半天不见一星雨,好像在阴沉着脸观望着什么。

    却也就在这一句结束,一阵风从不知名处兜地而来,卷起的沙子打得车厢底噼啪作响。马受了惊,嘶叫一声,整个车子顿时剧烈颠簸起来。

    雷声在头顶来回逡巡,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一旦找到,便会毫不犹豫的丢出利剑将其劈做两半。

    汤凡柔有些害怕,连忙颤着声音催促车夫快点赶路,又握住程雪嫣的手:“别怕,有二娘在呢……”

    程雪嫣只觉她的手在发抖,便反手握住:“没事,都这个季节了,雨即便是下也不会大的……”

    像是偏要反驳她的判断,只听“哗”的一声,像是有一大桶水猛的倾倒在车顶,又丝毫不容喘息,一桶接一桶的倒下来。

    狭小的车厢顿时显得逼仄窒息,汤凡柔脸色苍白,不再说话,只褪了腕上那金丝楠木佛珠不停的捻着,口中喃喃。

    程雪嫣倒不觉恐惧,好像在庙中走了一圈,生死皆不重要了。

    她看看阴暗的车厢,又看看汤凡柔逐渐恢复平静仿佛入定的脸,身子微微向后一靠,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斜眼看锦帘缝隙中的一线灰蒙。

    忽然,车夫在外面喊道:“二夫人,大姑娘,雨太大,马不愿前行,不如就近找个地方歇歇,待雨停了再走……”

    汤凡柔猛的睁开眼,好像波平如镜的水面突然落入一粒碎石,竟是满脸惊恐。

    她瞧瞧程雪嫣,惨白的唇动了动,似是在等她拿主意。

    程雪嫣撩开那歪斜贴在车厢上的锦帘,一桶水立刻灌了进来。

    汤凡柔被冲得咳了半天。

    她只得问道:“附近有歇脚的地方吗?”

    车夫立刻回:“有,前面便是”。

    车歪扭了几下,终于停住。

    车内常年备有雨具,盼儿和碧彤撑着伞护着各自的主子跟在车夫身后疾步向前,可是伞却被雨拍打得倾斜,结果四人眨眼便被浇了个透。

    车夫所指的原来是个路边的长亭,几个人立于亭下,只见雨幕将一切变作灰蒙,竟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

    汤凡柔愈加紧张起来:“这雨该不是不会停了吧?会不会……”

    “二夫人放心,这雨来的快去得也快,咱们只需稍歇片刻,待到雨停便可上路。”车夫蛮有把握的说道。

    他身穿蓑衣,活像个巨型刺猬,却是这群人中唯一没有被雨浇得如此狼狈的人。

    汤凡柔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安慰,只不停的念叨:“你不知道,小时我家住在苏榆,那里和这差不多。那一年,也是刚刚入秋,突然就下了这样一场大雨,山上的石头、树都被冲了下来,河水暴涨,冲垮了大堤……也不知死了多少人。我只记得我和娘蹲在房顶上,一会看着个人飘过去,一会看到头牛飘过去,都肿得吓人。我爹当时为了给我们娘俩留个地方,自己跳进水里去了……”

    她声音哽咽,弄得盼儿和碧彤也跟着焦虑起来。

    程雪嫣挽住她的臂:“二娘,不过是场雨,一定会没事的……”

    安慰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是那么无力,汤凡柔勉强笑了笑,却仍是止不住泪。

    “二娘是信佛之人,难道不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汤凡柔的身子似是一抖,抽泣声也顿了顿。

    “二娘虔心向佛,老天一定不会忍心让二娘受苦的……”

    汤凡柔拿帕子拭了拭泪:“你说的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她收了帕子,攥在掌中,湿漉漉的目光眺向重重雨幕,似是落在不知名处。

    程雪嫣也不再说话。

    碧彤拿帕子掸了掸长石凳上的尘土,扶程雪嫣坐下。

    盼儿也如是操作,汤凡柔却不肯坐,只执着的向外看着。

    程雪嫣只觉怪异,却也无心理会,对着雨幕望了一会,突然笑道:“咱们来下棋如何?”

    碧彤和盼儿齐齐睁大眼睛,齐齐叫道:“奴婢不会下棋!”

    “我说的这棋不是围棋,叫‘五子棋’,很简单的,一学就会!”

    此际哪有心情学棋,不过既是主子说了,二人只得凑过来。

    程雪嫣几句话交代完毕,吩咐二人拣了树枝和石子,就地玩起来。

    一切都和前世一样,她兴致勃勃的教给别人,然后开板几盘她赢了,乐不可支,可是接下来便开始输,无论怎样小心都是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

    两个丫头先后获胜均有些沾沾自喜,可是输家却是主子,便不敢太张扬,只小心翼翼的瞧她脸色。想要故意输给她,主子却说:“你们要是作假我可不高兴了……”

    真是左右为难啊!

    再几局下来,她终于没了趣,将背往栏杆上一靠:“我不玩了,你们玩吧。”

    两个丫头终于解脱了,相视一笑,撇开主子玩得不亦乐乎。

    雨似乎没有停的意思,就连偶尔的减缓都没有过,耳边充斥着单调的哗哗声,空气不知不觉的凉下来。

    她无神的望着灰蒙蒙的一切,困意顿生。

    裹了裹单薄的蓝绸子暗花上衣,头靠在柱子上,闭上眼,却又陡的睁开……

    有声音……一阵急促的哒哒声渐渐趋近。

    山洪?

    她噌的站起身。

    可是细听去又只是雨声。

    错觉?

    未及多想,只听得雨中传来一声喊:“快点,前面有避雨的地方……”

    随后便有几个深色小点于雨幕中或隐或现,终于冲破这漫天的雨斜斜的向这边冲过来……

    却是四个骑马之人。

    他们跳下马,急急拴好,一股脑的钻进长亭。

    想来过于心急而没有注意到亭外停着两辆马车,直至进来方发现亭中还有女眷,忙敛了声,微施一礼,去一旁歇息。

    碧彤和盼儿见来了人,也不再争执谁耍了赖,老老实实的站起身,严肃的守在各自主子身边。

    那四人却不肯安静,先是絮絮低语,渐渐就放开音量,惹得碧彤直皱眉头。

    原来是打猎遇雨,一身猎装尽被湿透,看不出颜色的皆贴在身上,勾勒出健壮体魄。

    程雪嫣记得前世和凌肃结婚前曾去马场骑马,她胆子那么小,凌肃笑得那样大声……

    不知不觉的,唇边现出淡淡笑意。

    待她回过神来,却发现周围一片静寂。

    诧异间,只觉几束目光齐齐投向自己,循着看过去,竟是那四个男人,其中一个还笑眯眯的。

    警笛拉响……他们要干什么?

    她目带威胁的回过去,从他们并无人仰马翻便可知此目光无丝毫杀伤力,那坐在中间的男子笑意愈浓,还站起了身。

    他身量颇高,虽是衣衫尽湿,发梢滴水,却不显狼狈之态,倒有别一种风流潇洒。其余三人虽也算端正,可与他相比不免逊色,他站在其中,正正是鹤立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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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明天要忙一整天,晚上更新要迟一些,不过应该不会晚于18。好羡慕大神,唉

    电脑好像中毒了,这几个额外的字竟然打了8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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