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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彤早已听到这一番高论,可是在程府伺候主子多年,她才不会轻易的将心情显现在脸上,即便这是一件多么不可理喻的事,半垂着头走过之时,她也只是飞快瞟了泫然欲泣的程雪嫣一眼,便绕到内室,稍后拿着一封红包出来,递给宋冠。

    鄢然见那红包鼓鼓的,估计是塞了银子进去,却不知是多少。她还没有见过古代的货币,很想抢过来捏一捏。

    “碧彤姐姐真是客气了……”

    鄢然一下子呛到了……姐姐?眼见得宋冠一脸丝瓜纹外加一碰就断的胡子一大把,却管生得脆生生的碧彤叫姐姐?她却不知道,在这个天昊国里,官家小姐都被尊称为“姑娘”,有头有脸的丫鬟则被称为姐姐,以示礼貌。

    碧彤的神色自然毫无别扭之意,倒带着一丝得意。

    “姑娘大病初愈,要注意调养,稍后宋某会开几味养身之药,有助定气凝神。如此,宋某先告退了。”宋冠深施一礼。

    “谢谢宋大夫。碧彤,代我送宋大夫出门。”

    “不敢不敢。”

    宋冠口里虽说着,眼中的示意却被主仆二人看个明白,于是碧彤心领神会的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鄢然屏息听了会外面的动静,但闻两人脚步于前堂止住,叽叽咕咕的说了起来,料想便是在讲她的失忆。不过如此又不禁令她浮想联翩,电视里经常会演到这样的情节,患者得了绝症,医生不好直言,就将家人叫出去,嘱咐的话千篇一律:“时间不多了,能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吧”。

    接下来应把失忆装好,而事实上也不用装,她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嘛。

    扮了多时林黛玉。此刻方长出一口气,“咕咚”一下躺回床上,狠狠的抻了个懒腰,整个人摆作一个“大”字,又拧成飞天壁画,然后盯着粉绿撒银星的承尘,郑重告诉自己,从今以后,你就是程雪嫣了!

    程……雪……嫣……

    门帘一响,鄢然……不,应该是程雪嫣,立刻收回搭在床边的腿,歪过身子,重新变回林黛玉,憋出两汪泪,雪白柔荑撩开窗幔:“大夫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再三嘱咐姑娘你好生养着,放宽心,这样病才能好得快。还给开了个方子……”

    碧彤从袖袋里抽出一方叠得方正的纸,展开,递给她。

    她扫了一眼,立刻收回目光,心里骂道:“该死,是繁体字。”口中却掩饰着:“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话一出口,自己都呆住,不就是失忆吗,怎么还往绝症的路上赶?

    可是歪打正着,碧彤一听这话泪就下来了,还“扑通”一声跪在了床下的踏脚板上。

    “姑娘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姑娘只不过是被事堵住了心,过段时间就会好的,姑娘可千万不能想不开,你若是有个好歹,让碧彤可怎么好……”

    不管怎样,这碧彤是从八岁起就开始伺候姑娘,如今十二年了,再怎么觉得主子不提气,这感情总归是有的,她就是想换个主子,也不希望看着姑娘往绝路上走啊。

    程雪嫣顿时明白,感情这碧彤是怕她寻短见然后殃及自己啊。

    她暗自摇头,却赶紧话锋一转,步入正题:“可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这几天我看这屋子里的东西,还有这些人,总觉得既眼熟又陌生,我……我却不敢说,我怕……”

    她再次拿帕子蹭已经被蹭肿的眼角。

    “姑娘别急,有什么不记得的就问我。再说,宋大夫不是说了吗?有些事不记得倒是好的,姑娘只要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好……”

    程雪嫣一脑门子黑线,活着,是不是只要程雪嫣活着就能保住你碧彤的小命了?程雪嫣啊程雪嫣,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怎么一个礼部尚书的千金小姐却是如此的不受待见?不仅主子如此,就连下人也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视,仅仅是因为被休吗?的确,就算她来自现代,现代人虽说思想开放,他们可以对同居事件表示认同,可以对一夜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一旦有人离婚了,那就好像被贴了个标签一般,无论多优秀,如果再谈婚论嫁都要降至少一个档次,何况是古代?估计和判了死刑也差不多吧,没准一走出门,就会有诸多的妇人自动列成两队各守一方,一人挎着个菜篮子,就等着用烂菜叶子白菜帮子来招呼她这个弃妇……

    对,她是弃妇!她不仅要继承这具身体,这个名字,还有……这个身份!

    此刻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不觉大感悲哀,却原来无论是前世今生,都逃不脱这样的命运,况且今时更加悲剧。

    如此,顿时悲从中来,饱含真情实感的泪水洇湿了罗帕一角的玉色幽兰。

    “忙了这半晌,姑娘累了吧?先歇着,等醒了,我带姑娘四处走走,也好……散散心。”

    碧彤是无法说出比较深沉的诸如“寻找失去的记忆”类的话,虽然她的目的就在于此。宋冠跟她讲姑娘得了失忆之症时,她虽是在外偷听许久可仍是不明白,太奇怪了,人怎么会忘记以前的事呢?这又是什么病?怎么从未听说过?可是宋冠的一脸严肃却让她不得不认真起来,毕竟,宋冠虽然其貌不扬甚至有点猥琐,可却是远近闻名的大夫,去年他老婆死了,附近许多人家都托了媒人上赶着要把女儿嫁给他当续弦。不过宋大夫说这也不是什么病,姑娘也不是她所以为的疯了,完全是心忧过度所致,调养为主,尽量多讲讲过去的事,多去熟悉的地方走走,有助恢复。

    既然如此,那就调养恢复吧。一想到从今以后要“教导”主子,虽然是个不提气的主子,她也觉得很有些荣耀,连笑容都散发着类似圣洁的光辉。

    折腾了这许久,程雪嫣也的确是累了,况且,就算再悲哀又能怎样?她已经注定是程雪嫣了,眼下要做的是怎么将这个角色扮演成功,不过更重要的是无论程雪嫣未出嫁前是怎样的状况,又是因为何种重要原因而被休回家,受气的日子她是过不下去的,可是一切要慢慢来,办法总会有的,先睡一觉,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

    碧彤细心为她整理好枕头,又盖上轻柔的碧水色团丝薄被。

    程雪嫣不得不由衷钦佩,即便碧彤对她很是有些不敬,但是作为一个丫鬟,她的确足够细心也足够专业,若是在现代去五星级宾馆应聘,无需培训便可直接上岗。

    “碧彤,”她柔声呼唤,微肿泛红的眼角更显得楚楚可怜:“我的病先不要告诉大家,我怕他们担心。”

    碧彤微怔,紧接着露出一个非常职业化的亲切微笑:“姑娘放心。”

    看着帘幔重新合拢,在微风吹拂下如水波轻动,程雪嫣笑了。她就知道,要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某件事,就必须强调保密,眼下她“举止失常”,程府上下必须立刻适应,否则日子会更不好过。

    果真,当程雪嫣在帘幔催眠样的摆动下酣睡了不知多久之际,一阵剧烈的摇晃突然将她惊醒。

    伴着满眼的色彩凌乱,一个声音在焦急呼喊:“雪嫣,难道你连我都不记得了吗?我是哥哥,我是哥哥……”

    “大公子,姑娘身子弱,你千万别……”碧彤的声音怯怯的掺杂其中。

    终于,摇晃停止。

    程雪嫣晕晕的睁开眼,于是,一张如铺在水面却被微风吹得晃动的脸逐渐不再东扭西歪。

    是程仓翼。

    她露出一个梦幻似的微笑。

    这程仓翼怕是程府里对她最真心实意的一个人了。前世的她打小就渴望有个哥哥,这样就可以在被欺负的时候让哥哥去教训他们。为了不被欺负,她还学了一段时间的跆拳道,结果倒经常有同学找她去帮忙欺负别人。

    人常说有一失必有一得,眼下此心愿终于达成,这个哥哥相貌英俊,身材魁梧,比自己期待的强了不止十倍,可是难道他对妹妹的关心就是无休止的摇晃吗?

    “雪嫣,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哥哥……”

    程仓翼眉头紧皱,目光焦灼,嘴唇也因为激动略略颤抖。

    前世的她除了母亲也很少有人关心自己,程雪嫣不由心头一暖:“我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一些事……”

    “都不记得什么?哥哥告诉你……”

    程仓翼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虎掌还钳着妹妹柔弱的双肩,急忙放开。他知道自己力气大,以前就因为粗心大意没少弄痛妹妹。妹妹与自己是一奶同胞,自打妹妹出生的那天起,他就对这个如水晶般雕就的小人儿喜欢上了,可是当时自己只有四岁,每每想要抱抱妹妹娘都怕他把妹妹摔到。于是就只能衔着手指眼巴巴的看着娘怀里的小水晶人儿。她那么小,那么脆弱,仿佛只要一碰就会碎掉。

    娘去世的早,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妹妹。”

    雪嫣还小,只是知道大哭,而他虽然只有八岁,但是就从这一刻起,他长大了,他是一个男子汉,他必须担负起照顾妹妹保护妹妹的重担。

    p:本周还剩精华26,咳咳,我不想浪费,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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