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蜿蜒的廊道,鳞次栉比;

    奂美的亭台,雕梁画栋;

    荷叶轻展碧无穷,锦鲤偶现睡莲中。

    ………………

    国主府西,一条倚塘而建的迤逦走廊上,七、八个高矮不一的黑甲军士俨然有序,就仿佛一只觅食完毕正准备返回某条石缝里的蜈蚣,默不作声地行进在这如诗如画的风景里,偶尔飞过一只顽皮嬉戏的蜻蜓,却是无法引起队列里那任何一道目光的格外注意。

    薄薄的一册不知所云甚至还藏着几个‘生僻’字眼的手抄版‘蟒牛强身法’,此刻就揣在各自的怀里,而得到它所付出的代价,仅仅只需要你故作严肃,指手划天,完了再乱七八糟地吼上一句显得有些神经兮兮的‘以某神的名义,我愿宣誓效忠某某’的圣言而已。

    对于如此‘粗糙浅显’可能仅仅胜过手纸亦或是聂勇手上那卷不知名‘兵法’的功法,封释云当然不会在意,可如果其真有值得‘借鉴’的地方,他在哪天如厕时也会不妨将其揣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而至于那劳什子的‘某神的名义’可不可靠,封释云却以为这只是个玩笑而已,毕竟在他刚进竹门的时候,不也一样用神的名义许下过种种不知其最终能否兑现的誓言毒咒,可结果怎样,时至今ri也没见有哪位大神拉他上去喝茶打牌顺便谈谈理想、交换一下心意。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封释云的一己之见,毕竟‘某神的名义’在神武大陆尤其是在东凰帝国里的这些个懵懂无知善良纯朴的百姓的ri常生活中,其可靠度还是相当高的,除了……

    “前面那排小屋,就是你们在国主府的住所了……”

    熟悉的话语声骤然传进耳里,封释云即刻停下脚步,顺着身前那道熟悉背影的指尖望去,廊道尽头,一排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陈旧木屋,此刻正顶着头上那轮炎炎夏ri的灼烤,安静地守候在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空地里,木屋前那几横似乎有许久都未曾晾晒过衣物的晾衣杆,隐现朽迹。

    “你们几个,今后就是一个小队的队友了,而我,陈到,就是你们小队今后的领队和教习……”

    熟悉的背影渐渐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封释云非常熟悉并且在将来还会变的更加熟悉的脸,脸上那道划眼而过的刀疤,此时正冷漠地扫视着面前这列眼中尚存有些许喜意的军士们那略显诧异的脸。

    “陈队正——好!”

    齐刷刷的敬礼声倏然而起,众人急忙收回脸上那抹稍显失礼的诧异,装作浑不在意,空地木屋的条件看上去虽然有些差强人意,可比起国都大营里那下雨天进风,大雪天漏雨的行军帐篷,如此这般的居住环境,倒也还算过得去。

    “嗯……”

    众人的表现,陈到尽收眼里,想起当初他初进国主府时的样子,估计也比这群新人们好不到哪儿去,若在平时,他或许会莞尔一笑,可是现在嘛,他的心思,却明显不在这里。

    “你们去吧!别乱了规矩,午饭自有人会给你们送去。”

    冷漠的眼神再次扫过众人,陈到微微颔首,睨眼示意,只是当他那两道看似冷冽严肃实则散漫毫无目的的目光映入封释云眼里时,却让封释云感受到了一抹或许只有在他眼花迷离以至于不小心被人‘卡边吊爆’时才能领会到的特别蕴意。

    “封……云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

    “风少,您放心,我会帮您抢铺滴!”……

    ………………

    荷塘表面波光粼粼,映照在走廊侧面那面雪白雪白的石墙上,投shè出两道隐隐闪动的yin影。

    “陈叔,您……怎么来了这里?”

    陈到那飘忽散漫的一眼果然别具深意,想想这些天来一直与自己纠缠不清的那些个烦躁情绪,封释云在肯定了自己的眼睛没有花、神情也非常专注的情况下,心里却是越发没底,渐渐显得有些沉不住气。

    “我最近比较闲……”

    生冷且毫无起伏的语气,配合着脸上那道疤痕的狰狞,陈到此时的形象,看起来就和国主府南大门上贴着的门神一般无异。

    “呵!可以……那个,陈叔……”

    封释云认真地望着陈到那双邃如晨星的眼,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怎样也形容不了那抹隐藏在这油碧荷叶下,出水芙蓉间的淡淡暖意。

    门神之所以会被人们画的那般凶恶,原来是要将那些个无所事事的流魂野鬼拒之门外,不让它们没事找事而已,陈到的语气虽然生冷、面目虽然狰狞,但却是对封释云上心的另一种表达途径。

    “这几天,我抽空回了一趟老家……”

    廊道旁的粼粼荷塘飘来一阵微润的芳香四溢,封释云嗫嚅不语,陈到沉呼一气,接下来的对话给如何进行下去,他,仍在考虑……

    “老家……”

    简短的话语,仿佛勾起了封释云对‘家’的回忆,他和陈到的‘老家’离的很近,不外乎就是几个村子的距离,那里青山绿水,竹海依依,chun时花开烂漫,秋时有雨兮兮,西边有井,南山‘多年’未去……

    “老家,没啥变化吧?”

    湛蓝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一朵轻清白云,淡淡的yin影掩罩着这片在前一刻还乱散着点点金鳞的荷塘上,掩去了某人心中那抹稍纵即逝的低迷。

    “嗯……”

    陈到摇头,表示肯定,“这次回老家,我带来了三个消息。”

    “好的,还是坏的?”

    封释云抬头,妖异的瞳眸中却是没有一点意料之中或之外的诧异惊奇。

    既然陈到刻意把他留下,那就说明这三条消息肯定与他有关,如果仅仅是关于隔壁村张三李四家的老母猪今chun又下了几个崽,王二家的老婆昨夜又偷了几个汉等这类虽无营养但却寓意深刻的话题,封释云觉得,他完全有必要和陈到端上两杯小酒,坐下来触膝长谈至夕。

    “唔,一个坏的,第二个相比前一个要稍微好点,第三个……”

    陈到沉吟着,试图用一种他从来都不曾用过的叙述方式,去缓解这三条消息给那苦命少年所带去的颇具层次感的心灵冲击。

    “陈叔,那……先从第三个‘最好’的说起吧!”

    此时此刻,俩人间的那段极其短暂的距离中似乎正孕育着一股令人心乱得不知其该何以言状的情绪,封释云微微侧身,凝视着荷叶下那某条或许是因水里气氛太过压抑才不得不浮出水面的锦鲤,投下的思绪激起圈圈涟漪,而后,随之沉寂塘底。

    略作迟疑,陈到遂即沉声说道:“竹门出了榜,但凡是有知道你下落者,赏百金……”

    “这个,因该的……”

    闻言,封释云不由微微一笑,他嘲和自嘲的神sè于霎那间展露无遗,当初那个被人当成叫花子打发的少年,现而今也能值上百金,改头换面迢迢从军却仍不能阻止自己的愈发出名。

    至于竹门何时出的榜,赵遥有没有替他说点或是做点什么,封释云却没有问,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虽然对方确实很值得一杀,可对方却并没有想过要杀死他,所以这件事,封释云从来都没想过要否认,至于后不后悔……

    “既然要后悔,那我当初又何必去做?”

    封释云摇了摇头,甩掉那些个容易使人变得软弱无力的犹豫,遂即将目光再次移到陈到脸上,“那下一个呢,陈叔……”

    “下一个……”

    陈到深深地看了封释云一眼,在确定了眼前这个消瘦少年并不是因消息太过震撼从而导致神经开始错乱后,才又继续讲到:“竹门派人去了竹花村。”

    “接着呢?”

    敛去脸上那抹极不自然的笑意,想起那一片随处可见冷漠嘲讽厌恶眼神的伤心之地,封释云其实真的很想问一句:他们有没有丢翻几个来摆起?

    当然,这也只是封释云的设想而已,毕竟在那个伤心之地,还是有着少数人和物,能够给他带来一些比较深刻的愉快回忆,就比如那栋已然被他烧毁的竹屋,以及那chun、那晨、那位佝偻老人以及那一句浅显易懂却又让人回味无穷的天月水影……

    “你二……那个禽兽成了兵武,而且他还告诉竹门来人你就是他的死敌,最后他们将你那堂弟纳进了竹门,成了那李清墨的座下一席。”

    话语简短明了,只因陈到不想勾起少年心中那抹刻骨铭心的沉痛回忆。

    “唔,这个消息……的确不是很好。”

    封释云手掌着廊道边的围栏,脸上看似淡默随意,可眉宇间,却是不由自主地杀出了一剑淡淡的狠辣之意,“陈叔,那……最后一个消息是什么?”

    “最后……他们把你父母的坟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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