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蝉鸣,叶凄凄,月朗朗,星迷离,风中偶有透骨意,世上几逾舔犊情,夜闻犬吠,旦闻鸡鸣,一时霾云且蔽ri,霞光万丈破天呤。

    …………

    次ri,天刚蒙蒙亮,小屋隔壁的竹楼里便已掌起了一盏不断跳动的明黄。

    吱呀!——

    门打开了,闯出一地微弱的光亮,随后,一道瘦长的影子出现在了这一地光亮里,紧接着,便见一个身着白sè麻衣的消瘦少年顺着那架睡眼惺忪的梯子轻轻地爬下竹楼,摸到了院子角落里的一个石缸旁。

    石缸是装水用的,生的四四方方,薄薄的苔藓下偶尔能够发现一两道錾子1凿过的痕迹,而在石缸的背后,距离篱笆仅仅巴掌宽的土地上,一个一尺来长仍残留着些许新泥的小水坑此时正安静地躺在那里,直到那少年靠到跟前,才慢慢地变得烦躁起来。

    “嗯,还挺有劲嘛!”

    伸手朝水坑里胡乱摸了一把,少年发现坑里那‘怪物’的反响还不是一般的大,这才心满意足地甩了甩手上的泥水,抄起石缸旁的两个空竹桶,朝着篱笆外走去。

    这个消瘦少年,自然就是那个叫‘七爷爷’的老人口中所唤的‘云儿’,用老人的话来讲,云儿,就像天上的云朵一样,静静的,柔柔的,无忧无虑,随风飘扬。

    无忧无虑,在少年看来,那只不过是一种奢望,在这个村子里,他的名字在更多的时候,却是代表着不祥。

    “灾星?我不就是和别人有点不一样么……”

    少年沉沉地吐了一口气,随即便掂着手中的竹桶,大步流星地朝着村西头赶去。

    村子里有两口井,一个在村东头,一个在村西头,而少年的家,恰好就在村西头,所以取水,少年自然是要挑更近的地方咯!

    而之所以选择这个鸟都看不见一只的时间去取水,少年自然也有他的考虑,倒不是怕被人撞见了指指点点,这些少年早就习惯了,也麻木了,而且村里那些人只要一瞧见他,都会在第一时间远远地避开,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丝毫阻挠,可少年还是坚定不移地遵循着这条纯属自虐的规律,一晃就是四年。

    ………………

    笃!笃!笃!……

    “七爷爷,释云来了。”

    轻扣了几下房门,少年静静地伫立在竹屋门外,声音更是细若蚊吟,低微得让人不得不担心,屋内那个迟暮老人是否能够听得见。

    吱呀!——

    竹门敞开,露出那口幽黑依旧的门洞,在这朦朦天sè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慎人。

    “担完水了?”

    一阵晨风扫过,沙涩而苍老的声音自那幽黑的门洞里传出,听上去就如同那来自九幽里的恶魔的召唤,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担完了。”

    闻言,少年微微躬身平静地应到,嗓音却是不由自主地高了几分,妖异的眼眸里更是流淌着感激的尊敬。

    想想五年多以前,那时他才刚满六岁,正是到了习武炼体的最佳年纪,这是族里的规矩,凡是竹花村里姓封的男娃儿,到了这般年纪,每ri清晨都会被集中在村中的族堂里去读书写字,习练封氏一族流传下来的武学秘技。

    这种待遇是附近几个村子所没有的,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竹花村的男人们,才能拥有足够的底气,走出这片海一样的大山,到外面的世界,去寻找那另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

    当少年知道了这个消息,自然是激动不已,因为他就姓封,而且他那个没见过几面却已成了强大兵武的阿爹,小的时候就曾在族堂里习过武,后来更成为了族堂里的教习。

    那时候,少年虽然知道自己和别人略微有些不同,可他还是满心欢喜的去了,因为他也想像他阿爹那样,长大后能够成为一名令人敬仰让人畏惧的兵武。

    美丽的梦想,五六岁的年龄,不正是孩童们胡思乱想造梦发呓最美好的一段光yin么?

    可当少年怀揣着那美好的梦想,去到那个陌生却又让人向往的地方,望着那一双双和他同龄甚至还要大上许多,没有新伙伴加入时的欢喜,只有看到恶魔降临时才有的恐惧和厌恶的目光后。

    少年离开了那里,一路上没有眼泪也没有哭闹。

    也就是那一天,少年从他阿妈手中接过了给竹楼背后那间屋子里的老人送饭的活路。

    少年默默地踏着那段路,风雨无阻,从来都没有让老人饿着过,而老人呢!在一次次从少年手中接过碗筷的那一刹那,也渐渐明白了少年心中深藏着的那份酸楚。

    这样的ri子,在不经意间就已过了一年,直到一年后的某一天,当少年再次收好碗筷准备离开小屋时,老人也不知是哪根筋出了问题,突然对少年说到:明朝来这里,我教你习武。

    少年听了这句话,愣了一下,随后便咬着嘴唇问了一句:能变强吗?

    能,至少比他们强!——这就是少年最终得到的答案,他笑了,笑得很彻底,也很痛快,以至于眼泪顺着脸庞淌了下来他都没感觉到。

    自那以后,少年每天ri出前都会来到这里,等待!那扇门的开启,这也是他这四年来一直站在这儿的原因。

    “开始吧!”……

    老人杵着手杖,佝偻的身影站在竹屋旁离着篱笆不远的一处空地上,风一吹,看起来有点颤颤巍巍,可却如篱笆外那林子里的竹子,任凭风儿如何摆弄,就是不愿倾倒。

    “嗯!”

    闻声,少年不由将他那略微有些散乱的心神收敛在了一起,在冲着老人微微点了下头后,那看似瘦弱的身子便已动了起来。

    没有深奥的口诀,也没有繁复的招式,仅仅只是十来个如狼似虎,如隼似蛟的动作,却让少年如痴如醉,毫不厌烦地反复演练着。

    如果,此时有哪个练过几天把式的人瞧见了少年的这般打法,说不得会不值一哂地来上一句:竖子,尔可知武!

    但少年心中却明白,正是这十来个看似简单且又毫无美感的动作,却真真地让他感受到了自己身体所产生的变化,那种绝不是因为年龄增长才能拥有的变化。

    瘦是瘦,jing骨肉!一想到自己这身变化给那些曾经朝他身上扔过泥巴吐过口水的孩童们所带去的震撼,少年的嘴角不禁微微一扬,身体的动作也在下一刻开始变得眼花缭乱起来。

    东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竹楼顶上那根恨天无距的烟囱也在这时候冒起了一道道随风散乱的青帐。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老人把话说完,便径直回了小屋,只留下那不知是额头贴着刘海,还是刘海贴着额头的消瘦少年,弓着身子,手掌双膝,孤单地杵在这片空地中,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那散发着诱人芳香的空气。

    “云哥哥,你又在练那抓虾子功啦!”……

    忽然,一道甜甜的满含着稚气的童音在不经意间柔柔地钻进了少年的心里,紧接着,少年就笑了起来,笑得异常的开心,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上了,最后才不得不强自板起脸来,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四下张望道:“是哪个虾子在喊我啊?”

    “嘻嘻,云哥哥,你真傻,是萍儿在叫你,萍儿在……”

    甜甜的童音再次响起,稚嫩的声音中满是恶作剧得逞后的欣喜,可未等这点欣喜完全舒展开,一股淡淡的嗔怒便已将其取而代之了。

    “云哥哥,你欺负人,你才是虾子呐!”……

    感受着声音中那股嗲嗲的不快,少年‘料事如神’般地断定到,这道声音的主人的情绪,此时肯定就处在某个即将‘崩溃’的临界点上,所以少年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装模作样下去,连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朝着头顶上方望去。

    只见那一人来高本应是空无一物的篱笆上,此时正露着一个顶着两根粗粗羊角辫,长得圆不溜秋的小脑袋,而在这颗小脑袋的上面,一张生得粉嫩嫩,红扑扑,胖嘟嘟的俏脸却是那般的讨人喜欢,惹人疼爱。

    粉嫩的俏脸此时已然涨得通红,两只水汪汪的大眼更是忽闪忽闪地看着篱笆下面的消瘦少年,就好像是在对他说:如果你再不来哄我,我就要使出杀手锏了哇!

    眼前的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少年心神恍惚地望着篱笆上那可爱的小女娃,那双妖异的眼眸竟是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弯的就如同那一年那一个无雨的chun夜,那剪如钩的新月,不但勾起了少年心中那尘封已久的记忆,更让他在那段漆黑如墨的人生道路前方,看到了一簇燃烧着希望的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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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注1錾子,石匠凿石头所用的工具,分尖头和扁头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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