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节 逆转

    苏省省委常委会今天的会议气氛有点火爆,在说完几件事之后,议题转到了方浩然的工作变更问题上。 23us更新最快以前从来不怎么发言的南城市委书记孔庆辉,今天跟吃了枪药一样,居然直接与众常委对抗起来。常委们知道方浩然是孔庆辉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两个人情同师徒,孔庆辉帮着他说话无可厚非。但是他们同时又有点不理解,难道为了一个嫡系下属,就值得与省委书记省长对抗吗?更何况,省长岳佳山这一次是站在刘成的立场上,孔庆辉基本上是在单打独斗。包括老奸巨猾的潘志仁,都默不作声。

    岳佳山脸色有点难看,他没想到孔庆辉居然这么强硬。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孔庆辉找过他,岳佳山已经暗示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庆辉同志,你也是苏省的老同志了,要着眼于大局。”岳佳山黑着脸说道。

    组织部长崔乃成看到这一幕,不禁替刘成岳佳山感到悲哀。以前何作义廖一凡主政苏省的时候,他俩说出来的话谁敢反对。现在倒好,连常委排名靠后的孔庆辉都敢严词抗拒。这样下去,还怎么在常委中建立起强大的凝聚力。

    孔庆辉没有像往常一样退缩,“岳省长,就是因为着眼大局,我才竭力反对这个提议。浩然同志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在反腐问题上西丹做的非常出色。西丹的反腐行动,给我们全省起了一个表率作用。现在政府的公信力在百姓心目中日益下降,其根本原因就是我们党内有些干部没有做好本职工作。他们所做的,就是怎么捞钱,怎么为自己的亲属谋取福利。这样下去,我们成什么了?有句话我说不出口,但你们心里都明白。”

    岳佳山一下子站了起来,按说孔庆辉属于他的派系,刚才在车前岳佳山还专门交代过他。现在倒好,竟然说出如此大逆的话语,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庆辉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省委常委会,不是街头巷尾。有意见你可以提,但身为一名党员,必须要跟党委保持一致。你刚才的话是一个党员应该说的吗?我可以不追究,但下不为例。”岳佳山震怒的说道。

    孔庆辉脸色有点发青,微微点了点头,“那好,我保留自己的意见。”

    孔庆辉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但是让他赞同这个决定,孔庆辉绝对做不到。如果此事放在以前,孔庆辉可不敢这么对着干。但是现在,孔庆辉已经是副省级官员,他不在乎什么了。即便受到排斥,他依然是南城市委书记。要想动他,必须经过中央才能决定。

    刘成幸灾乐祸的看着岳佳山,他巴不得莫系官员之中出现裂痕。孔庆辉的反对,正说明岳佳山并没有完全把莫系官员凝聚起来。这样的话,刘成到可以一步步慢慢分化,使苏省大员渐渐形成一个以他为中心的团体。

    看到会场沉默下来,刘成欠了欠身,刚要发表一下总结讲话。会议室房门一开,宋飞却违反规定的快步走了进来。

    副书记潘志仁不满的看了刘成一眼,心说你刘书记居然连自己的秘书都没管理好,根本不配坐这个位置。刘成脸色也寒了下来,省委常委会所谈论的都是重大问题,绝不是一个秘书随随便便就能进入的。按照规定,即便是总理来了电话,也要等会议之后再回复。宋飞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秘书处的规定。

    刘成忍着怒气装着没看见别人的脸色,宋飞走到刘成身后,小声的耳语了几句。刘成表情一愣,回头看着宋飞,两个人居然撂下一班常委,小声攀谈起来。刘成脸色变化不断,不大一会,宋飞点头走了出去。

    副书记潘志仁与岳佳山对视了一眼,从刘成的表情他们猜测出应该是有什么重大情况,不然一个秘书绝对不会擅闯常委会。

    看到宋飞把会议室房门带上,刘成咳嗽了一下,扫了一眼众常委说道,“同志们,我觉得刚才孔庆辉同志的说法非常正确。浩然同志工作成绩突出,省党委应该大力支持。刚才佳山省长说的对,有意见可以提,但必须要与党委保持一致。身为苏省省委书记,我现在宣布,方浩然同志职务不变,继续担任西丹市委书记。散会!”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刘成拿起文件包快步走向大门。来到门口,刘成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惊愕中的众人说道。

    “回去之后,大家重点看看今天中央日报的评论员文章,认真学习领会文章精神。”说完,刘成这才拉开会议室大门,迈步走了出去。

    岳佳山脸色极其难看,嘴唇也微微有点发颤,好不容易两人达成一致意见,没想到被刘成临场摆了一刀。而且这一刀摆的还这么干脆,连反击的机会都没给他留。不过岳佳山也感觉出有些不对劲,这种行为可不是刘成的正常做派。难道说,刚才宋飞告诉了一件能让他改变决定的大事?岳佳山想到了刘成刚才出门前的那句话,莫非,是中央那边发生了什么变化。要不然,刘成绝不会冒着得罪大多常委的风险,临时改变这个自己提起的决议。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没有哪个常委离开。他们都被刘成书记怪异的行为弄的有点莫名其妙,饶是这些省委大员们在政治上锻炼这么多年,也猜不透其中的奥妙。

    副书记潘志仁左右看了看,第二个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拎着文件包向外走去。他从刘成的话中琢磨出了一丝味道,要赶紧回去看看今天的中央日报。潘志仁一走,岳佳山也跟着走出了会议室。众常委们这才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低头向外走去。唯独孔庆辉,依然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省委常委们互相之间都没有打听什么内幕,在政治上混到了他们这种地位的人,绝不会在别人面前显示出无知的一面。即便要扫听内幕,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表露出没有城府的样子。

    孔庆辉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令他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但不管怎么说,能保住方浩然的位子,孔庆辉心中非常兴奋。他要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方浩然,也好让方浩然放下心中的包袱。

    苏省众大员们纷纷返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他们所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上让秘书拿来今天的中央日报,看看到底有什么重大的新闻。

    读书看报是官员们基础课程,中央重大的决策,往往会在党报上先吹吹风。要么说西方政客对中国官员的理解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在他们眼里明明就是一篇很正常的即时报道,在中国官员眼里却能分析出堪比博士论文的深奥内涵。

    苏省省委书记刘成返回办公室,急忙拿起桌上的一叠报纸,找出今天的中央日报。刚才在会场上宋飞只是简单给他说了几句,刘成相信宋飞的判断力,在这种重大问题上绝对不会出现差错。

    刘成拿起报纸,那篇署名‘水舟’的评论员文章顿时映入眼中。短短的千字文章,刘成足足看了十几分钟。他感到有些后怕,如果刚才宋飞晚去一步,那他的责任可就大了。别看安致远只是评论了一下当前的反腐,其中的含义却非同小可。身为省委书记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那他可真是白混了。

    此时岳佳山潘志仁等人,都在看着这份报纸。潘志仁的办公室就在下面一层,而岳佳山却是在自己的专车中看完这篇文章。

    岳佳山有点心急,下楼的时候直接让秘书从市委办公室里要了一份报纸。当他看到署名‘水舟’的时候,身子不禁一震,赶紧快速看完评论内容。

    岳佳山觉得脊梁骨都冒寒气,如果不是刘成及时阻止,恐怕他们已经犯了路线上的错误。主席安致远高度赞扬西丹反腐力度,而他们却要拿下西丹市委书记,这不是跟中央对着干吗。更重要的是,安致远的署名文章中,居然直接点出了方浩然的大名。

    沉思之中,岳佳山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刘成打来的,岳佳山赶紧按下接听键。

    “佳山,报纸看了吗?”

    “刘书记,好险啊,咱们苏省省委差点成了第一个跟主席对着干的基层党委。”岳佳山心有余悸的说道。

    “佳山,这篇评论很有深意,要不是宋飞及时告诉我,恐怕要酿成大错了。”

    岳佳山苦笑一下,“可不是吗,要是刚才的会议已经通过,你说咱们该怎么安排方浩然,难道让他当副省长。”

    “佳山,浩然那边等会我给他去个电话嘉奖一下。但是省委省政府也要有所行动。主席已经做出了明确指示,咱们省委省政府也不能无动于衷,必须展开讨论学习。既然西丹成为了正面典型,应该号召全省各地市向西丹学习。在这件事上,咱们不行动,上面就会对咱们有行动了。”

    “好,我马上让秘书长安排。”

    岳佳山知道刘成这是在弥补自己的过失,西丹的事情既然主席已经得知,并亲自写了一篇指导性的评论。这说明,苏省要拿下方浩然的消息,绝对传到了安致远的耳朵里。这篇文章明面上表扬了西丹,却只字未提苏省省委。在政治读解中,等同于对苏省省委提出了严重批评。刘成这样做,也是给安致远一个明确的表态。方浩然的问题他们光想到了陈佳,没想到黄雀后面还站着一只威猛的苍鹰。

    西丹市市委办公大楼,省委书记刘成把电话打到了市委副书记马自刚的手机上,责令马自刚立即去方浩然的办公室,让方浩然给他回个电话。刚才刘成给方浩然打过电话,但是不论是手机还是座机,方浩然居然不接听。刘书记一怒之下,把火气撒在了马自刚身上。

    马自刚心说我招谁惹谁了,方浩然不在您有火也别对我发。他可不知道刘成书记现在不但不敢对方浩然发火,还得施以恩德,好让方浩然沉下心来继续抓好西丹反腐工作。

    面对省委书记的臭骂马自刚当然不敢还嘴,赶紧命人到处寻找着方浩然。今天不但方浩然没来,连专职秘书黄维也不见了踪影。马自刚不论给黄维还是方浩然打电话,两个人手机响着,就是不接。郁闷之中的马自刚当即命令秘书处,派人去市委接待中心寻找方浩然。

    方浩然自上任以来,还是第一次脱岗没有上班。昨晚方浩然喝的酩酊大醉,苗稼祥开车送到接待中心门口,考虑着方浩然没人照顾也不行,苗稼祥直接把方浩然带回了自己的家中。

    苗稼祥与方浩然一样,都没把老婆带来。政府这边给苗稼祥安排了一套三居室作为临时住处。苗稼祥本想等着方浩然醒来之后好好的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天明。无奈之下,苗稼祥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他也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方浩然的包还在苗稼祥的车中,根本就不知道西丹官员满世界在找他。

    不但是他俩,沈斌与黄维同样没有上班。黄维昨晚喝的也不少,他可没有沈斌那样强壮的身体,脑子一直处于混沌状态。身为秘书黄维习惯把手机调成振动,这下倒好,手机都振的没电了,黄维居然还在梦中。不但是手机,连秘书处的两位同事过来敲门,都没有惊醒醉梦中的黄维。

    眼看着接近中午,西丹市委办公大楼跟炸了锅一样,副书记马自刚恨不能把方浩然祖宗八辈都问候一遍。不但是马自刚,连宣传部长沙满思也跟着寻找方浩然的下落。省委那边,不但省委书记刘成在找方浩然,省委副书记潘志仁,组织部长崔乃成,还有副省长兼南城市委书记孔庆辉,都在寻找方浩然。这几位一个比一个脾气暴,逼着马自刚赶紧让方浩然给他们回电。

    马自刚觉得脑子都要炸了,他不明白方大书记能去了哪里。整个市委办公大楼,连下水道都看了一遍。想来想去,马自刚忽然想到了沈斌。马自刚顾不得身份的高低,亲自去了市委后院的纠察办。没成想,这位沈大主任也没来上班。

    马自刚脸色发青,肺都要气炸了。马自刚问钱思明要了号码,拿起手机就给沈斌拨了过去。

    这一夜,沈斌几乎是在卫生间的浴缸里躺了一晚。从上午十点开始,他的手机不断的有电话进来。沈斌根本就不理不睬,反正刘欣等人都设置了特殊铃音,这些电话绝不是她们打来的。既然方浩然都不干了,沈斌才懒得理会谁来的电话。

    沈斌在浴缸中伸了个懒腰,要不是他的皮肤经常在药液里侵泡,这一夜准能泡成发面团。

    沈斌站起身准备洗漱,外面再次响起了铃音,沈斌撇了撇嘴,小声哼道,“我就是不接你电话,气死你~气死你我也不接~!”

    沈大主任哼着小曲刷着牙,这边马自刚可气疯了,心说这还真见鬼了,难不成这几个人都凭空消失了。愤怒之下马自刚让钱思明带着他直接去沈斌的住处。

    当马自刚看着身穿睡衣的沈斌打开房门的时候,气的脸都绿了。

    “我说你们这是想干什么!不上班,不请假,连电话都不接,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了。”马自刚气愤的看着沈斌。

    钱思明站在马自刚的身后,不断的给沈斌递眼色。刚才钱思明说沈斌身体不舒服,那意思赶紧让沈斌找个借口。

    沈斌抬眼瞟了瞟,“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不想干了。怎么着马副书记,这么着急当书记啊。”沈斌讽刺的说道。

    “你~”马自刚指着沈斌,气的嘴都打颤,“好好好,我没空跟你争吵。我问你,方书记在什么地方。”

    沈斌鄙视的看着马自刚,段龙被拿下之后,马自刚临时接管了组织部那一滩。在沈斌看来,肯定是上面来了调令,马自刚这是要给方浩然下通知。

    “找方书记,找他干嘛?”沈斌斜眼看着马自刚。

    马自刚把眼一瞪,“不是我找,是省委书记刘成找他。”马自刚愤怒的说道。

    这一下,更验证了沈斌的猜测。不用问,肯定是刘书记觉得过意不去,专门打电话安慰一下。或者说,刘书记是亲自来通知方浩然。

    沈斌冷哼一声,“让刘成去死吧,一群王八蛋。”沈斌说着,咣的一下把房门关上。反正方浩然一走,沈斌也不想干了,他才不在乎什么省委书记呢。

    马自刚吓的一哆嗦,跟在他身后的钱思明更是身子一僵,差点没挺过去。好家伙,当着市委副书记的面大骂省委书记,这样的牛人在官场中还是第一次见。

    马自刚这下可真长了见识,难怪有人说沈斌在南城是不可触摸的刺头。连这种话都敢说出口的干部,马自刚还真有点佩服。马自刚傻傻的站在门外,钱思明吓的大气都不敢喘。

    沈斌幸灾乐祸的走进套间卧室,刚才顶了几句也算是发泄了一下心中的不满。人无欲则刚,既然不想干了沈斌什么都不在乎。

    拿起手机沈斌简单看了看,发现几乎都是孔庆辉给他打的电话,其中还有一条短信。沈斌按下短信看了一眼,身子顿时一僵。

    短信也是孔庆辉发的,让沈斌转告方浩然,省委常委会依然决定方浩然留任西丹市委书记。

    看到这条短信,沈斌呆了一下,转身就往外跑。刚才他不在乎马自刚会不会撤他的职,但是现在沈斌重新在乎起来。

    “马书记~马书记~您别走~我错了~刚才给您开了个小玩笑~!”

    沈大主任穿着睡衣,一脸媚笑的向刚走到走廊尽头的马自刚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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