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太阳落山了。今晚的月亮很圆,血红血红的。随后武州县一家家百姓油灯熄灭,整个武州县万籁俱寂。

    中平元年四月二十一日凌晨五点。县城的各大户人家开始喧闹起来,一辆辆马车出现在大街上,仆人们提着大包小包,夹杂着一些被留下来的丫鬟侍女们的哭喊声,然后被几个壮硕的家丁带到暗处,没了声音。整个武州一片的喧闹,吵闹了好一会,各种声音慢慢停止。

    一辆辆马车和牛车在北城门口汇聚在一起,让人奇怪的是城门早已大开,有几个兵士在城门口静静等候。士绅们正犹豫不决的时候,从街上又是传来一片响声,只见一队队士兵押送着大量的马车牛车出现在街道上。不一会,策马过来两个人,一老一少,正是县令及县令公子。

    宋瑞看着迟疑不定的士绅们,朗笑一声说道:“听说各位要趁早离开,我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对策。想了又想,担心万一有不长眼的毛贼侵扰各位,很是放心不下,所以和父亲决定带着全城的兵马保护各位去剧阳。

    作为士绅的代表王逸感觉压力很大,脸色很是难看,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宋瑞来此一招。纵使满腹郁闷,一时也没法说宋瑞半句不是。毕竟人家不是说了吗,是好心来保护自己的,自己总不能说:“县令公子大人,您就行行好,还是带兵回去好好守城,帮我们抵挡羌胡,让我们悄悄走吧。”可是难道真的和他们一起走,如果没人守城来吸引羌胡的火力,怎么可能轻易逃掉。若是分散走,王逸想都不敢想,要知道自己这方带着同样多的财宝,可防御力量却不堪一击,这不是往羌胡嘴里送肥肉吗。至于留下来守城,王逸知道自己还没疯。

    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王逸,宋瑞感觉有点好笑,于是说道:“伯父,你难道不想走了,准备留下来守城,果然不愧为王氏子弟,忠君爱国。”说罢,作势欲走。

    王逸苦笑了下,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不必了,公子身份尊贵,万一有所闪失老儿怎么向县令交代。老儿先在前面开路,公子慢慢跟上就行了。”说罢,带着人马率先出城。

    宋瑞暗骂了一声:“老滑头,不就是想让公子在后面给你御敌,你在前面好跑么。”

    看着士绅的车队缓缓出了城门,于是命令士兵跟上。宋瑞自己则来到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旁,掀开窗户,轻轻说道:“媛儿,等下可要小心了。”又对里面的侍女抱琴说道:“好好照顾夫人”。

    宋瑞回到队伍前面,见父亲和高顺在前面等在,于是策马上前,说道:“等下敌骑必定会追来,到时候依计行事。”父亲点了点头,担心的说道:“瑞儿,你让你舅舅单骑去剧阳请援军,能行吗?”宋瑞点了点头,确定的说道:“舅舅郭恂是现在的雁门郡太守的长辈,那些属下怎么也不敢得罪他的。再说他们刚被羌胡击败,本身是待罪之身,如果有立功劳的机会,他们肯定会抓住。再说,即使他们不来,孩儿也有妙计退敌,父亲到时自知。”父亲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宋瑞亲点全军,让高顺带领六百余新兵断后,自己亲自带领舅舅留下的六百老兵和三百亲卫压阵。至于那些青壮,早在宋瑞宣布出城时就溃散,跑回各自家中去了,宋瑞也懒得理会他们,免得到时候引起不必要的混乱。仅仅还剩下五百青壮,刚好押运马车牛车。不过宋瑞倒是另外请了几个对大雾天气有经验的老人,让他们坐在马车里。

    一小时后,羌胡大营中,只见主营众多将士进进出出。和木智和瓦拉正在谈着什么,瓦拉率先开口,斩钉截铁的说道:“现在汉军不再躲在城内,带着财宝物资趁着凌晨逃奔,正合我意,请主帅下令,末将定擒敌首!”和木智点了点头,说道:“汉军主将也非易于之辈,恐怕会有所准备,你一定要小心在意。如果没有机会,紧紧咬着汉军就行了,我带步兵随后就到。另外我已经给剧阳骑兵去信了,到时候他们自然会从后掩杀。”瓦拉于是点齐骑兵夺营而去。

    看着瓦拉的部队消失在夜色中,和木智摸了摸胡须说道:“汉军欲献城池让我分兵,吾却偏不取。先击溃汉军,城池随时都是我们的。”副将都在旁门奉承到:“大帅英明!”于是和木智带领一千五百羌胡步兵随后追击,留剩余的一千步兵加上一些伤病把手大本营。

    听着后面隐隐传来的马蹄声,宋瑞知道是羌胡骑兵追上来了,连忙给高顺一个眼色,高顺会意下去。

    瓦格带领着一千骑兵,远远看见前面缓缓而行的汉军。向副将示意下,正要率军冲锋。却见汉军队中马匹受惊,翻到数俩马车,阵型一片混乱。瓦格不由暗叫一声,天助我也。遂带头冲锋,汉军果然毫无低档,一冲就开。正喜中,却见前面一地的珍珠、玉器、黄金、白银,五颜六色,应有尽有,瓦格暗道不好。羌胡士兵哪见过这般阵仗,看到这满地的金银珠宝,早忘了身在何方,前面的停马想趁机抓几把,后面的只顾前冲。于是只听一阵马匹撞击声传来,羌胡骑兵一片混乱。早已准备好的宋瑞大吼一声,率先冲进敌阵,无数士兵随后跟上。瓦格虽反应及时,大声呵斥,羌胡士兵很快回过神来。但却早已陷入阵中,骑兵没法发挥马力,反而比步兵还要笨拙。一阵好杀,羌胡骑兵纷纷被汉兵围杀落马,几乎毫无抵挡之力。就在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宋瑞知道不妙,忙令高顺上去抵挡。但汉军士气已竭,羌胡兵反而士气高涨。眼看汉兵再也无力围杀,羌胡骑兵渐渐靠拢。宋瑞招呼高顺一声,于是令全军脱离战阵,缓缓靠拢。瓦格刚遭大败,损失惨重,虽得副将支援,却也无力再战。于是领兵稍稍后撤,远远跟着汉军。

    是役,瓦格损失三分之一骑兵,仅余七百骑,而且士气受搓。宋瑞损失甚微,全军士气大振。宋瑞看着士绅渐渐走远,于是对骑兵副将耳语几句。瓦格看见宋瑞阵中冲出百余骑兵,消失在前方,也不加理会,只是心中更多几分警惕。看看剩下的一百骑兵,宋瑞点了点头。虽然骑兵守城无用,但绝对是野战的利器。此时雾气渐起,稍稍远点便再难识人。

    听着身边士绅们的吹捧,王逸心中很得意。自己果然有先见之名,让官兵殿后抵挡羌胡,现在正好趁机逃脱追兵。前面就是通阳谷了,过了通阳谷就有两条道路通往据阳,到时候走小道,追兵必然难以再追上。王逸觉得自己很是有几分谋士之才,于是翘起胡子,很是有模有样的对家丁指挥一通。感觉车队的速度又快几分,王逸心中更是得意。

    就在这时,前方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起码数百骑。士绅们慌乱不已,纷纷猜测必然是据阳那边的骑兵到了,不然哪来的骑兵,只是来得也太快了点。

    不过让士绅们庆幸不已的是,敌骑到达通阳谷就停下休息了,大概是远路劳顿了。王逸提起的心终于微微落下,忙命令家丁调转车头往回走,还是和官军在一起安全点。

    宋瑞正带着全军缓缓而行,后面遥遥跟着七百骑兵。听见前面一阵脚步声传来,高顺忙令全军戒备,宋瑞心中暗暗笑了笑。

    看到宋瑞,王逸率先开口道:“侄儿,伯父听说你在后面遇敌,心里担心,于是领家丁回来支援。”宋瑞感激的说道:“不劳伯父挂心,敌骑眼看无机可乘,于是没有再多做纠缠,远远跟在后面,大概在等随后支援的步兵。”王逸向前一看,果然看见远处有众多骑兵跟着,心中暗自一惊,脸色有些难看。宋瑞暗自笑了笑,接着说道:“现在敌骑远远跟着,随时可能发动攻击,还请伯父带队先行,侄儿自会为您抵挡追兵。”王逸尴尬的看了宋瑞一眼,脸色阴沉,暗叹一声,说道:“今番恐危矣,吾刚刚得到消息,据阳的敌骑已抵达通阳谷。”宋瑞大惊失色,方寸打乱,失声道:“现在前有敌军,后有追兵,如何是好。蛇无头不行,侄儿听说伯父极善用兵,侄儿愿意献出兵权。伯父来做这全军的统帅,一定能击溃敌军,到时候必会得到圣上重赏。”王逸正要同意,暗自一凛,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宋瑞。这小子实在太过狡猾了,比他父亲还难对付几分,眼看形势不对,竟想找老夫帮他顶罪。哼,幸好老夫还有几分精明,于是顺口回道:“侄儿过誉了,倒是侄儿屡次抵挡羌胡大军,远比老夫有经验。现在情势紧急,侄儿怎能推脱。”宋瑞再三推脱,眼见推迟不过,于是无奈接过一千家丁的指挥权,趁势说道:“军中最怕号令不一,如果有谁不听号令,打了败仗,到圣上面前也必定有他一分责任。”士绅们连忙许诺,必定听从号令。

    于是宋瑞挑选出三百看起来最是老实听话的家丁打散编入高顺军中,自己亲自带领另外的七百家丁。士绅虽心中颇有微词,但碍于先前之言,实在不敢多说什么。全军启程,稍稍加速。瓦格虽然看见汉军阵形稍稍有点凌乱,但汉军又增千人,兵力渐渐庞大,自己现在只有七百骑兵,只能遗憾的摇了摇头,在后遥遥跟随。

    这时雾气渐渐增大,宋瑞带着大军慢慢接近通阳谷。就在士绅们惊惧的目光中,一队骑兵慢慢出现,在宋瑞的示意下,归入军阵。哪有什么据阳过来的敌骑,只见一座刚刚搭好的营帐出现在视野中。士绅们哪还不知道被骗了,脸色难看,默然不语。

    宋瑞令全军停在谷口处,砍伐树木,安营扎帐。同时,烧火做饭。不一会,饭烧熟了,营帐也粗粗扎好。于是全军开始早饭,宋瑞亲自给郭媛送过去早饭,看见她没什么大事,于是放下心来。

    吃罢早饭,眼看雾气渐起,稍远一点就已无法看清。宋瑞叫上高顺来到父亲面前,让亲兵驱散闲杂人等。三人静静的商量了会,宋瑞带着二百骑兵和那七百家丁出营而去,令高顺统领剩下的一千六百士兵原地驻守,又怕高顺威望不足,让父亲协助他。同时,嘱咐高顺务必保护好家眷。

    高顺刚刚调配好全营士兵的防守阵型,却听武州方向一阵脚步声传来,知道是追兵到了,忙令全军警戒。

    和木智带着步兵赶到,看见汉军略坚固的营墙,脸色很是难看几分。于是忙令全军整军休息,抓紧时间吃干粮。带着脸色微微有点不自然的瓦格,走到汉军营帐三百米处停下。看着汉军高昂的士气,不低的兵力,两人对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和木智轻声说道:“看看时间,木鲁也该到了。”于是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静静等候。

    宋瑞带着二百骑兵和七百家丁,来到通往据阳方向的谷口,只见前方出现两条道路。宋瑞知道敌骑必走大道,于是带兵缓缓隐身小道。有几个趁着混乱,不听指挥的家丁,宋瑞亲自砍下他们的脑袋,挂在旁边的树枝上,家丁们再也不敢有所妄动。

    木鲁现在很兴奋,想不到那些武州的汉兵这么耐打,竟然还从城中跑出来了,不知道等下碰到我木鲁会是一种什么表情,木鲁最享受敌军看着自己惧怕的表情。据阳那边的汉军真软蛋,整整三千大军居然这么多天都只敢龟缩在城里,真是白浪费表情。

    木鲁正自得意中,伺候来报,前方出现一座汉军军营。木鲁正要上前细看,忽听一阵喊杀声从山谷那边传来。原来是和木智听见马蹄声知道是木鲁到了,于是率先发起攻击。木鲁略微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不及细看周遭环境,急令全军发起进攻。高顺忙指挥士兵防御,虽然汉军初始有些混乱,但很快镇定下来,毕竟都是打过几场仗的老兵了,当然,那三百家丁除外。双方很快交战,虽然羌胡军勇猛,两面夹攻。但汉军士气高昂,凭借营墙也能抵挡得住。高顺知道不能长久,于是暗做准备。

    看着前方两军的激烈厮杀,宋瑞压下士兵们的请战声。现在还不是时候,于是默默等待。

    木鲁正在指挥部队,忽然发现敌军阵型出现一个微小的破绽,于是忙带领亲兵,策马冲锋。汉军果然抵挡不住,出现一道缺口,羌胡兵纷纷跟随着突入阵中。只是汉军好像早有准备,一队长枪兵出现在木鲁前方,木鲁忙带领亲兵冲向前去,奋力厮杀,两军渐渐纠缠住。羌胡骑兵着实凶猛,眼看汉军就要抵挡不住,忽然从羌胡骑兵身后发出一阵喊杀声。

    宋瑞带着二百骑兵率先突入敌阵,很多敌兵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宋瑞打落马下,七百家丁也随后掩杀。早已等候多时的高顺眼见时机来临,于是带领数百精兵趁机掩杀。羌胡骑兵一阵混乱,被杀得七零八乱,全军溃散。木鲁陷阵太深,好不容易在亲兵的掩护下从阵中冲出来,却正好撞见早已等候在此的宋瑞,不及提防便被宋瑞一枪打落马下,汉军士卒一拥而上,木鲁动弹不得,竟被活捉。

    而后,不及打扫战场,宋瑞和高顺连忙率军支援那边被和木智打得遥遥欲坠的营墙。和木智眼见宋瑞来到,汉军士气大振,只好鸣鼓撤兵。

    此时,时间已到早晨8点。和木智有兵二千一百人,骑兵七百人、步兵一千四百人。宋瑞有兵二千二百人,骑兵二百人、步兵一千一百人、家丁九百人。羌胡兵虽然精锐,但士气低落,汉军反而士气高涨。和木智眼看再难有所作为,于是领军缓缓退去。宋瑞也不敢随意追击。于是双方暂时罢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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