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南的话音落下之后,在两名天策府甲士的押解下,仍还身着蟒袍的燕王萧隶走进殿内,不过面对萧知南却立而不跪,更不曾行礼。

    张百岁沉声喝问道:“萧隶,尔等待罪之身,为何不跪?”

    萧隶平淡道:“本王是待罪之身不假,本王认了,可本王在殿外却听得清清楚楚,公主殿下说本王何德何能,竟能自认摄政王以训政,那本王倒要反问公主殿下一句,公主殿下又是何德何能,竟是以女子之身立于庙堂之上,又以女子之身行皇帝之权?难道公主殿下要坐上身后那把椅子?我却不知,大齐何时有了公主能够继位的规矩?”

    谢苏卿轻咳一声,“本阁再称呼你一声燕王殿下,还请燕王殿下慎言。太宗文皇帝病逝于江都行宫,本阁与公主殿下俱在其侧,陛下留有遗诏,公主殿下有辅政监国之权,故而今日公主殿下可以立于庙堂之上,也可以行皇帝之权,若是燕王殿下眼睛没有问题的话,公主殿下此时是立于龙椅之前,并未入座,又何来公主殿下想要继位之说?”

    谢苏卿话音刚刚落下,立时有人声援道:“谢大人所言不错,陛下将传国玺交予公主殿下,自是对公主殿下的信任,又岂容你一介逆贼来说三道四?”

    萧隶冷笑道:“刚才谢大人已经说了,太宗文皇帝驾崩时,只有你们二人在侧,若是你们二人联起手来,休说是什么遗诏,就是传位诏书也可伪造!”

    “大胆!”

    “放肆!”

    未央宫中立时响起一片喝声。

    与此同时,文武百官也不约而同地望向站在龙椅前的萧知南以及台阶下的徐北游。

    萧知南的两只大袖如翩然蝴蝶交叠于小腹处,面陈似水。

    徐北游则是背负双手,仰头望着高悬于龙椅之上的四字牌匾。

    这块牌匾是当年太宗文皇帝所留,也是太宗文皇帝亲笔所书,“天下太平”四个大字犹如千钧重担压在坐龙椅的皇帝头上,既是表明心志,也是警醒自身。

    夫妻两人都不开口,萧隶脸上冷笑更甚,“我萧隶认罪,是萧氏罪人,是大齐罪人,却不该由你们来审我,你们更无权削去我的燕王之位。”

    谢苏卿一振袍袖,怫然道:“荒谬!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因为你是宗室亲王就无权审你?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萧隶针锋相对,毫不相让道:“朝廷自有法度,宗室犯法当交由宗人府裁定,官府无权过问,更无权干涉,本王是宗人府宗人令,只能由皇帝陛下来裁定本王之过,你们还不够格!”

    萧隶的话音落下时,整个未央宫中一片寂静,就连谢苏卿都也已经回归原位,面无表情。

    萧知南的声音响起,“说完了?”

    萧隶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直视着萧知南,缓缓道:“说完了。”

    萧知南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平静道:“那就听别人是如何说。”

    萧隶放声大笑道:“别人?哪里还有别人?这偌大庙堂之上与你们的一言堂又有何区别!?”

    “大胆!”

    “放肆!”

    萧隶此言一出,未央宫中再次喝声四起。

    一直没有说话的徐北游终于转过身来,平静道:“一言堂又如何了?满朝文武上下一心,一心自然只有一言,故谓之一言堂。”

    萧隶见到徐北游之后,体内的诛仙剑气又似蠢蠢欲动,尤其是徐北游腰间那把本该属于萧慎的佩剑,更是格外刺目,一时竟是未敢顶撞。

    徐北游按住腰间青霜剑柄,谓左右道:“还在等什么?将此獠驱逐出殿,押入宗人府中!”

    两名天策府甲士立刻上前,将萧隶向外拖去。

    萧隶终于回过神来,一路呼喊不绝,可为时已晚,到被拖出殿外,声音渐不可闻。

    萧知南望向徐北游,微微一笑。

    徐北游转过身来,同样一笑。

    夫妻两人尽在不言中。

    萧知南收敛了脸上的浅淡笑意,沉声道:“距离两位先帝宾天不过月余,即有诸如傅中天、萧隶等人大逆不道,谋害新君,图谋皇位,其心可诛!尤以贼首傅中天为甚。”

    定下了燕王之罪,接下来就该是傅中天之罪了。

    虽然傅中天已经逃出帝都城,但仍要将其罪名明告天下,以此昭示朝廷法度。

    这次则改为老首辅韩瑄亲自陈奏,韩瑄颤巍巍地从大椅上起身,从袖中抽出一封折子,没有递给萧知南,而是直接展开宣读道:“启奏殿下,臣有书陈,经内阁商议,原暗卫府都督傅中天,其大罪有十。”

    “窥伺帝踪,谋划高宗肃皇帝,居心叵测,其大罪一。”

    “因图谋皇帝尊位,扶持萧隶为训政摄政王,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其大罪二。”

    “勾结各地逆贼,图谋不轨,其大罪三。”

    “前肃宗高皇帝驾崩,竟威逼文武百官,军政事务一人把持,不许他人有半分忤逆,其居心实不可问,其大罪四。”

    “阴使其党羽周铜等人,率军阻拦太宗文皇帝灵柩归京,并意图趁乱加害齐阳公主,其大罪五。”

    “朝廷机密要事,任意泄露于外人,种种专擅,不可枚举,其大罪六。”

    “其加害肃宗高皇帝之际,大都督魏禁出手阻止,竟不顾同僚之谊,伙同逆贼萧慎加害大都督魏禁,其大罪七。”

    “暗阻太宗文皇帝新政,意图重设大丞相府,其大罪八。”

    “最¤新…章%节上

    “叛而出逃,坏朝廷法度,无君无父,其大罪九。”

    “肃宗高皇帝驾崩时,傅中天竟不顾尊卑情谊,囚禁百官,丧心病狂,其大罪十!”

    “如此十桩大罪,人神共愤,天理难容,放眼本朝开国数十年,竟是再无出其左右者。经内阁议事,决议处傅中天磔刑,诛无赦。”

    韩瑄将手中折子合起,躬身道:“请殿下奏准。”

    萧知南平静道:“准奏,即日起昭告天下。”

    除韩瑄和徐北游之外,满朝文武瞬间跪了一地,齐声道:“谨遵公主殿下均旨。”

    萧知南神色略显复杂看了眼殿中文武,轻轻一句无事退朝。

    文武百官开始依次退出未央宫。

    徐北游落在最后,与萧知南一道走出大殿,然后夫妻二人不约而同地在殿门前止步,又是回头看了眼这座大殿。

    天下政令皆是出自于此,满朝公卿皆是陈列其中。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那把椅子。

    现在夫妻二人距离那把椅子只剩下一步之遥。

    这让徐北游不由想起了当初自己孤身离开西北时发出的感慨,大丈夫当提三尺剑,建不世之功勋。

    如今的自己,可算大丈夫?

    夫妻二人再次走进这座大殿时,又会是何种彪炳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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