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运达举着块砖头正准备砸过去,猛地看清黑衣人的脸砸在自己脑袋上,一边痛得直咧嘴,一边喝道:“哎哟,你这个捕头,不在曲沃县衙呆着,跑归化来吓唬人,哎哟。

    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王雁归。

    李元宏北上的事,除了庄师爷和童先生以外,没告诉县衙其他人,当然更不敢告诉王雁归了,一旦他知道李元宏又去干如此冒险的事,要么不让他来,要么死活跟着来,反正够李元宏喝一壶的,到时候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那岂不是很惨。

    但李元宏打死也想不到,王雁归竟然追到归化来了,还暗中跟踪他(其实是保护他),直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二话不说,扭身就跑。

    王雁归一看这家伙要跑,三两步就追到身后,一抬手将他的小辫子揪在手里,冷哼道:“我看你往哪里跑?”

    常运达知道王雁归的厉害,当然不敢上前解救知县大人了,况且他也没那份好心,也顾不上脑袋疼了,幸灾乐祸的直搓手

    一边的大掌柜毛祀鼎和祁北望可不认识王雁归,见这阵势都糊涂了,一拉常运达问道:“这是咋回事?”

    常运达也说不清楚,只是一个劲的叫着:“好,捕头抓知县,好,有种!”

    李元宏知道逃不掉了,但丢人不能在这丢啊,他反应倒快,一扭身拉着王雁归的手道:“吓,是雁归老弟啊,哈哈。没认出来,嘿嘿……走走,咱们到房里详谈。”

    见李元宏态度还不错,王雁归松开手,任由带前面带路,绕来绕去进了客房。李元宏自知理亏,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嘴里也不停,一会儿问太原的卷烟店开张了没有,一会儿问矿井最近状况,一会儿又问铁坊没再爆炸吧,好像他离开曲沃几年似的,直到最后连县衙隔壁的母鸡下蛋还正常与否都问到了,就再也找不出其它词儿了。

    从头到尾王雁归都没说话,只拿眼睛看着李元宏。等他老老实实地坐在床沿上才忽然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元宏张了张嘴,又不吭声了。

    王雁归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但你想想,在富贵镇,你差点被恶吏打死,在汾西,你几次死里逃生,修河工,你不是被大堤埋了、就是被洪水卷走,这次倒好,你干脆跑到草原上打俄国人了,你到底有几条命……

    说着说着。王雁归眼圈就红了,再也说不下去了。

    李元宏当然知道王雁归是为了自己好,只是觉得他有些小家子气,好男儿走南闯北。硬汉子刀口舔血,他们俄国人欺负咱们中国人,朝廷管不了。自己哪能眼睁睁不管呢。

    屋内静了片刻,王雁归抬起头来缓缓说道:“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山西百姓好,我不拦你……

    李元宏一听这话,如释重负站起身来,哈哈笑道:“我就说嘛,咱们王大捕头最是明白事理了,哪能拦着我啊。”

    王雁归摆手道:“你先别高兴,我话还没说完,你去可以,我也得跟你一起去!”

    “什么?你也去?不行不行,你知道这一趟有多危险?”李元宏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说起来,王雁归武艺高强,身手敏捷,当然是这次行动的最佳人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元宏总觉得他“楚楚可怜”的,自己应该保护他,怎能让他跟自己去冒险呢。

    王雁归似乎早知道李元宏会做出这个反应,微微一笑道:“你不带我也可以,我就一直在后面跟着,在归化城你别想甩开我,出了归化城就是草原沙漠,你甩了我,我就饿死、渴死,被狼咬死了。”

    好嘛,还没见过这样耍赖要挟人的,李元宏直接傻眼了。

    王雁归见李元宏那白痴表情,抿嘴一笑,继续说道:“所以我劝你还是带上我吧,放心,我绝不会给你添累赘,你干什么事我都不管,只要看着你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李元宏瞅着王雁归那张略显憔悴的俏脸,心里除了感动,还能有什么话说,只好点头答应了。

    ~~~

    一夜无话,第二ri清早,大盛魁的商队已经准备就绪了,整个驼队有一千

    ,三十只狗,商队成员加上李元宏等人,一共是八十驼夫五十二人,锅头两人,驼医一人,领房还是那个马奔程。

    出了归化北城,不出两里就是归化大卡子,负责检查往来商队商贩有无走私夹带,也是运气好,兵丁只是象征xing的检查了一番就放行了,让李元宏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

    过了大卡子,先是一大片稀稀拉拉的草甸子,到了正午时分,驼队开始变成一字长蛇,最前面是马领房牵着头驼走着,后面每十八峰骆驼被一条长绳串在一起,由一个驼夫牵着,整个驼队延绵竟有数里之遥,李元宏知道,这是进入草原地队形了。

    驼队慢慢翻上一道坎子,每个驼夫一踏上坎头,都扬起头,粗着嗓子高歌几句,像是宣示着什么,当李元宏也随着驼队走上坎头的时刻,只觉眼前一绿,连腿都迈不动了。

    山坎之下是一望无际大草原,茂密的绿草最少有三尺高,骆驼一进去,四条骆腿便被淹没其中了,骆夫一边走一边拨拉着野草,像在大海里游泳似的,长长的驼队缓慢的在草海里前行,彷佛一条灰褐sè的巨龙乘风破浪一般。

    再看远处,正午的ri头给层峦叠嶂的山脉披上一层淡淡的白纱,东面一条大河将草原一分为二,河面上白雾弥漫,向天边蜿蜒而去,河边碧草上地露水折shè出七彩光华,不知名的小花星星点点地点缀在一望无边的草原上,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让人仿佛置身画卷之中,让人不由得看痴了。

    如此广袤的草原,李元宏还是第一次看见,只觉胸腔的一口压抑许久的郁气,忽然间被抽的干干净净,整个人也变得飘忽yu飞起来。此时若不唱上几句,非被憋死不可,可是李元宏又不会唱什么歌,对旁边的常运达说道:“你也来两句,别给那些驼夫比下去了。”

    哪知道常运达还不如他呢,裂开喉咙干嚎了几句,那嗓门跟破锣似的,听的前后驼夫们哄然大笑起来,常运达老脸一红,赶紧闭上了嘴巴,一踢马镫飞奔出去。

    正在此时,旁边一直骑在马上地王雁归微微抬起纤手,将被风吹乱的丝带捋到胸前,一只手按在喉咙上,绵绵唱了起来。

    “习习谷风,

    其秀如颀,

    清泉彼,

    其踞如琼,

    漫漫葛蕉,

    勿缠吾足,

    纷纷恶世,

    勿挂吾胸……

    清美的歌声,合着这油画般绚丽的美景,让李元宏微微闭起了双眼,朦胧中彷佛置身清澈地甘泉之中,湍湍的溪流轻轻柔柔的冲刷着自己,每寸肌肤慢慢舒展开来,细细地吮吸着这清爽。

    直到王雁归的声音渐渐消失,李元宏才从这幻境中清醒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却见王雁归正歪着头,一双如同新月一般美丽的眼睛,含着笑意盯着自己。

    李元宏仔细端详片刻,忽然说道:“你到底男的女的?”

    “废话!”王雁归本想他会夸自己几句,哪成想却冒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脸sè一白,扭过头不理他了。

    李元宏见他生气了,嘿嘿笑道:“我是听你这歌声像……”

    “像什么?唱歌时就这嗓音,和平时说话不一样,你不信自己捏嗓子唱两句,必定也不一样!”王雁归话一说完,也一踢马镫奔了下去。

    坎头上只留下李元宏一个人,他还真捏着自己嗓子也唱了两句,摇头道:“我咋没这么好听呢?”

    现在还在格根塔拉大草原,属于山西境内,安全上不用考虑,所以李元宏等人甚是轻闲,家丁们百无聊赖之下,大多骑马追猎羚羊野兔的野物,也算为驼队的晚餐添肉加菜,而李元宏则加紧学习骑术,不过这次他可不敢再让常运达教他了,而是让祁北望和王雁归轮流教。

    要说他那匹龙鳞马的好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不仅奔跑起来快如闪电,骑在上面还感觉不到颠簸,祁北望曾经在马臀上放置了一碗马nǎi,李元宏一通乱奔回来竟然没撒出一滴,连那些见多识广的驼夫们都惊讶的连呼神马。不出一ri,驼队来到了yin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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