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胜雪的他,离了雁门关一骑绝尘朝长安而去,夏雪寒归心似箭,他能从萧皇后的语气中听出来,那绝对不是因为要对付他而想出来的计谋。

    路过洛阳邙山地界时,突然下起了雨,而且越来越密集,不多时地上就已经泥泞不堪,马儿渐渐迈不开步子,无奈只好找人家暂歇。

    邙山在烟雨迷蒙之中愈发显得深不可测,这座山里自古以来不知出过多少诡异事件,至今无人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

    夏雪寒抬眼望去,在山雾缭绕间有一处庄园,那庄园坐北朝南,三面环山,整个宅子似坐在一把椅子上,风水奇佳,子孙必然大富大贵,想来主人也定然是个精通风水的饱学之士。

    雨愈发下得急了,夏雪寒也赶不了路,上前扣开了宅子的大门,出来迎接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不想老人只上下打量了一眼夏雪寒,就惊呼道:“莫不是琅琊王夏雪寒么?”

    “你是?”夏雪寒也有些疑惑,虽然他名满天下,但还不至于一个乡野村夫就能叫出他的名字。

    那老人机拱手施了一礼,道:“王爷可能已经忘记了,老夫是前宰相陆熙府上的管事,老爷辞官后眼见这邙山人杰地灵,是块风水宝地,于是建起了这座宅子,安享晚年。”

    夏雪寒闻言也是骇然,道:“不想这是陆相隐居之所,倒是误打误撞到了熟人门前,外面雨急,可否容雪寒进去暂避一时?”

    “琅琊王说哪里话,快快请进!”老人家连忙替夏雪寒牵过马匹,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念叨,“琅琊王不知道啊,老爷辞官之后每天提得最多的不是为官他乡的两位公子,而是您啊!”

    “能得相爷挂怀,实则雪寒三生之幸!”一路寒暄,随着那管家老人来到了大堂,便只是一个会客的厅堂,装潢就非寻常人家可比,左侧的架上是青花瓷器,右侧是各色玉器,翡翠青龙镇纸、滴血玛瑙笔架、琉璃杯盏、蓝田玉山……各类饰品不下五六十件之多,任何一样拿出去说它价值连城都是贬低了。

    夏雪寒坐定,老管家去通报,不多时疾步赶回来,与他一起来的还有陆熙,辞官之后陆熙较之以前要精神许多。

    “琅琊王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一阵清朗的笑声自陆熙踏进房门就随即传了过来。

    “哪里哪里,倒是雪寒搅扰相爷清净了。”

    “老夫已经不是公府人士,琅琊王切莫再提相爷两字折煞老夫了,若是看得起老夫,叫一声陆伯伯便好。”陆熙一边说着一边到主位坐下。

    不多时,便有人奉上香茶,夏雪寒端起轻呷了一口,赞道:“不想此处还能喝到这极品的云顶乌蒙。”

    “招待贵客,自然不能用凡品。看琅琊王行色匆匆,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吗?”陆熙轻捋长须,笑问道。

    “只是雪寒的一些家事,因心急如焚赶路,错过了避雨的宿处,才到陆伯伯府上叨扰。”夏雪寒放下茶碗,含蓄的说道,这毕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不必对一个外人说得太详细。

    “原来如此,前些日子听闻琅琊王在少林寺独对群雄,老夫只是一番耳闻就觉得心潮澎湃,恨不得晚生二十年,与琅琊王一起快意江湖!”能让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说出这番话的年轻人,定然是风华盖世之辈,这天下舍却夏雪寒又有几个当得起。

    “陆伯伯这番话也忒抬举雪寒了,陆伯伯自是与雪寒父王母后、当今皇上一同指点江山的人,安可放下身份与一个晚辈相提并论,这可折杀晚辈了。”夏雪寒起身躬身施了一礼。

    岂料夏雪寒一番话后,陆熙良久不语,直直盯着夏雪寒,过了许久,叹了一口气,道:“你的确和你母后长得很像呢,一样的风华绝代,不可逼视!却也有你父王的英武不凡,快意潇洒。”

    “听陆伯伯这番话,似乎和雪寒的父王母后是旧相识?”夏雪寒闻言,眉头一挑,不禁问道。

    “岂止是旧相识,说起来你叫我一声陆伯伯也是理所应当,因为我……我……”陆熙说到此处,忽然喉头哽咽,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是怎样,还请陆伯伯明言!”夏雪寒有些急了,若不是一分理智尚在,早已冲上前去,抓住陆熙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陆熙看着屋外的大雨,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一双浑浊的老眼里竟然噙满了泪花,过了良久,才低声说道:“因为我曾是你母妃的结拜大哥啊!”

    夏雪寒闻言大骇,怪不得这些年陆熙在朝堂上对自己百般提点,千番维护,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里面。

    夏雪寒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这不是客套的礼节,而是对长辈的尊敬和这些年来的感激,夏雪寒道:“不瞒陆伯伯,雪寒在关外听得辽人说雪寒并不是父王母后亲生,而且,而且母后不是皇上的亲妹妹,这是真的吗?”

    “你是听何人说的?”陆熙惊问道。

    “夜探天狼关时听萧皇后所说,当时她并不知道雪寒在一旁,所以没有必要说谎。”

    “竟是她啊,她到底还是恨你父王母后的。”陆熙怅然道。

    “陆伯伯,你能把当年的事告诉我吗,拜托了!”夏雪寒近乎哀求道,自他出生至今,向来风华绝世,哪有这般求过人。

    陆熙盯着门外丝毫不见停歇的大雨,看了许久,像是在拭去过往上的尘埃,又像是在揭那会让人痛彻心扉的伤疤。许久,脸上的挣扎之色渐渐散去,道:“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你叫我陆伯伯,今天我就把那段被世人遗忘的荒芜告诉给你,只怕我死了,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知道真相的人又要少一个了。”

    夏雪寒不说话,静静的听着他说下去。

    陆熙轻呷了一口茶,道:“这件事牵涉到的人太多了,我就先从你父王说起吧。你的父王其实不叫洛云川,他的真名是燕翎歌,人称江南浪客。”

    “是二十多年前六大高手之一吗?”夏雪寒不禁出声问道。

    “没错,你的父王当年本是一个江湖豪侠,白衣胜雪、金冠龙盘,若论起样貌只屈居于采花贼万花公子之后,而论起武功则是六大高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邂逅了当今皇上流落民间的妹妹---舞罗公主。”

    “舞罗公主?不就是我的母妃吗?”夏雪寒不禁发问道。

    “说是,其实也不是。听我给你说下去吧!你的父王与舞罗公主才情品貌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江南的烟雨醉了无数的才子佳人,当然也包括你的父王和舞罗公主。岂料先皇多年派人寻找皇女,终于还是找到了,但是舞罗公主却是誓死不肯与使者回宫,只求与燕翎歌天涯海角。”陆熙毕竟年纪大了,说了这么多话也累得喘不过气来,歇了好久才继续说道,“先皇见亲生女儿这般执拗,也只好找到你父王,让他以大义为重,舍了舞罗公主,并劝她回宫。”

    “那舞罗公主最后回去了吗?”夏雪寒问道。

    “若是回去了,哪有后来的诸多纷扰。你父王只说,她心唯我愿,此生不离不弃,直至红颜白发、枯骨成丘。先皇无奈,只得说你父王即便名满天下也只是江湖草莽,配不上一国公主,就让你父王到边关建功立业,等他锦衣归来,也可名正言顺带公主回京城成亲并与父皇团聚。”

    “你父王也认为这是两全其美的计策,于是辞别了公主,从军塞外。只三年,你父王便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卒做到了统御一方的琅琊王,能在短短三年有这种成就,或许有上头对他的恩典,但更多的源于你父王对舞罗公主的爱。名满归乡,本以为可以和舞罗公主结成眷属,但是舞罗公主本就体弱多病,三年相思,更是虚弱得难下病榻。”

    “你父王情根深种,遍走天涯寻访名医,因此结识了你的母妃和另一个女人。当你父王第一眼看到你母妃时也讶异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舞罗公主和你的母妃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就连说话的语气,举手投足的气质都相差无二,若不是深知舞罗公主病入膏肓,你的父皇真的认为舞罗公主身体痊愈了。你父王这等优秀的男儿,自当有你母妃那种完美无瑕的女子来匹配,但是你父王心中那小小的温柔已然被舞罗公主占去,那容得下你的母妃。”

    夏雪寒听到此处,心里传来一种不好的感觉,问道:“难道母妃杀了舞罗公主,取而代之?”

    陆熙摇了摇头,道:“你母妃是这世上最仁慈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你父王一心扑在为舞罗公主寻医问药上,哪里顾得上其他女子暗许的芳心,即使是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子。同时爱上你父王的,还有一个女子,他就是当今辽国皇后---萧芸,他们三人月下赏梅,雪中舞剑,你父王已经把她俩当成了很好的朋友,殊不知那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可不是这样想。”

    “我现在还不知道我母妃的身份,她到底是谁?”夏雪寒越听越糊涂,在陆熙平淡的叙述下,并没有惊心动魄的场景,就像是在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夏雪寒不得不把握每一个细节。

    “其实你的母妃就是当年的彩蝶仙子云彩萱,名满天下的第一奇女,武功美貌,诗情画意,不知倾倒了多少青年才俊,可她偏偏心系在你父王身上。其实六大高手各有所长,你父王燕翎歌专攻内功,你母妃云彩萱擅长制毒炼药,少林方丈如一擅长掌法,万花公子花念尘轻功卓绝,一剑浮生慕雁平剑法无双,还有古千秋刚柔并济的拳法。他们六个人代表了当世武功六个领域的绝巅,无人能超越,就连仰望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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