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红的铁块被夹到了粗铁砧上,沉重的锤子接连敲打,溅起串串火星,发出一声声清脆的钢铁撞击声音,与远处传来的劳动号子声、风箱声和铁器淬火声汇为一股,合奏成了一曲美妙的乐章。

    无数的铁锤上下飞舞,无数块钢铁在铁锤的敲打下,逐渐锻造成形,待到颜色暗红时,突然又被夹着浸进了水中,发出刺溜刺溜的气泡炸裂声,似酸略腥的古怪气味,再被夹出水面后,一把把坚韧狭长的马刀,还有一片片鱼鳞钢甲,便已经基本成形,再被其他的工匠拿去打磨开刃,锐利而又雪亮的刀锋便逐渐呈现在了眼前,吹毛可断,削铁如泥,鱼鳞钢甲则被染成漆黑色,逐渐的穿织成坚固钢甲,既轻且韧,矛捅不破,弩射不穿,寻常的青铜长剑刺击到钢甲上,更是直接断为两截。

    无数的工匠在巨大的工坊中忙碌,无数的马刀与重甲也在工坊中不断锻造成形,空气中充满汗水的味道,烈火熊熊,烤得一名名冶炼锻造的工匠全身冒汗,不得不脱去上衣才能挥锤锻造,开刃磨刀,忙碌的景象让人迷醉。

    突然传来的喊杀声音惊动了这些正在辛苦劳作的工匠,一队队彪悍强健的燕军士卒仿佛神兵天降,高举着碧蓝色的燕军旗帜(燕崇水德,把大海的颜色定为旗帜所用颜色),持剑荷枪,从四面八方冲进工坊,工匠一片大乱,少得可怜的汉军士卒虽然试图反抗,却在转眼之间就被英勇无敌的燕军将士捅翻刺倒,投降不杀的口号声响彻云霄,汉军将士的鲜血也在瞬间飞溅成片,泼洒在刚刚锻造而成的马刀和重甲上。

    “都给乃翁听好了!”

    一名高大威武的燕军将领出现在了工匠面前,冲着跪在面前战栗求饶的工匠人群大吼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们燕国的工匠!给乃翁好好的打刀锻甲,乃翁保证亏待不了你们!谁要是敢耍花样,这些汉狗士卒就是你们的榜样!燕王万岁!”

    “燕王万岁——!”工匠人群一起大喊,脸上还无不洋溢着景仰兴奋的表情。

    画面一转,燕军的旗帜如同烟波浩淼的蓝色大海,在冬雪未融的华北大地上冲锋驰骋,骑兵宛如一道蓝色的洪水奔流,高举着雪亮的马刀,吼叫着冲向南面的汉军队伍,而在燕军骑兵之后,则是一队队一排排身穿漆黑钢甲的燕军重甲兵,如同铜墙铁壁,排列着整齐的队形,一步步逼向汉军,沉重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把大地都震得微微颤抖,可怜的汉军士卒迅速土崩瓦解,四散逃亡者不计其数,跪地投降者更是不计其数,无数的汉军士卒还带着哭腔在疯狂喊叫,“我们投降!我们投降!燕王万岁!燕王万岁——!”

    “杀——!”

    燕王臧荼身穿金甲,手执金剑,在燕军的旗阵中大声呼喊,阳光照射在臧荼的金黄盔甲上,反射出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金剑所指,燕军骑兵冲锋如龙,声如霹雳,在华夏九州的山峰大地上回荡,“杀!给本王杀进关中!杀进咸阳!生擒项康小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自己在睡梦中发出的狂笑,硬是把臧荼自己从美梦中吵醒,猛然抬头,发现自己依然还在韩广留下的燕国王宫之中,臧荼也这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在午休时做了一个梦,遗憾的咂巴咂巴了嘴,用手擦去嘴角残留的口水,臧荼冲着上来侍侯的心腹小宦官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禀大王,快未时了。”小宦官赶紧回答,又好奇问道:“大王,你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在梦里笑得这么开心?”

    “不是好梦,是就要实现的好事。”臧荼自己给自己打气,又问道:“太子那边,可有消息送来?”

    “回禀大王,还没有。”小宦官如实回答道。

    “怎么搞的?”臧荼有些不满的说道:“寡人要他在十二月初一前把范阳新城筑好,今天都十一月三十了,怎么还没消息?”

    “大王,再耐心等一等吧。”小宦官说道:“太子做事历来靠得住,范阳距离蓟城又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估计也就在今明两天之内,太子那边就应该有消息送来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个小宦官的话,就在这个时候,燕国黄门突然快步跑了进来,把一道奏报呈到臧荼面前说道:“启禀大王,太子刚刚派人送来的消息,他奉命修筑的范阳新城,已经在昨天傍晚正式竣工。另外依照大王你的命令,太子还让人在城里抢建了两百多间房舍,提前规划好了民居。”

    “干得好!”臧荼一听大喜,忙说道:“快,取笔墨来,寡人要亲自给朝廷上奏此事。另外再告诉太子,叫他抓紧时间组织人手,多多开采铁矿和囤积石炭,让朝廷的工匠到了马上就能冶铁锻刀。”

    在这一段时间里,咱们的燕王臧荼可谓是喜事连连,首先是才到了十一月上旬,华北大地就普降大雪,明显要比往年寒冷,气候对熟悉北方严寒气候的燕军将士更加有利;接着是派去和韩信联系的密使顺利返回蓟城,奏报说让项康和周叔都头疼无比的韩信已经接受了燕国招揽,不日便将密赴燕国为臧荼效力。期间匈奴左贤王部又多次骚扰代郡和雁门等地,替臧荼有力的牵制住了北疆汉军,也让燕军的扩军之举变得更加的名正言顺。现在范阳新城又比项康要求的提前一个月完工,能够冶炼钢铁和锻造马刀重甲的众多关中工匠即将迁居燕地,臧荼当然更是大喜过望,暗喜若狂。

    这还不算,到了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先是密赴姑衍山与匈奴联系的使者顺利回到蓟城,给臧荼带来了匈奴已经接受了燕国借兵的请求,匈奴单于冒顿亲口答应在燕国起兵反叛汉廷后,会在第一时间给燕国派来援军。而再接着,已经把岁首从十月初一改成正月初一的项康,又派使者给臧荼带来了新年赏赐,还在诏书中对臧荼的未雨绸缪,有节制的提前扩军防范匈奴南侵称赞有加,明显没有对燕国的扩军生出任何疑心。

    除此之外,项康还在诏书中特别要求臧荼尽量开采范阳铁矿,多多囤积铁矿石和煤炭,以便关中工匠抵达后能够立即建立起华北兵工厂并投入生产,臧荼当然也马上一口答应,然后又在心里得意说道:“快来吧,快来吧,本王早就等不及了。等你的工匠到了,本王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但是臧荼又很快就发现情况似乎不对了,首先是答应北上来给他帮忙的兵仙韩信始终不见踪影,也没有听到任何与他有关的消息,接着是度日如年的一直等到了腊月三十,竟然都始终不见一个关中工匠抵达范阳新城,好在臧荼与几个亲信心腹讨论这一情况时,燕相及时指出了其中原因,说道:“大王不要急,朝廷只是要我们在正月初一前筑起范阳新城,并没有在诏书上说工匠什么时候抵达范阳,所以工匠还没到很正常,没有半点奇怪。”

    昭涉掉尾的安慰让臧荼稍微安心,带路党先驱张胜却对此十分担心,说道:“大王,是不是该抓紧时间继续扩军了?燕地的冬天虽长,可是最多再过一个多月,气候就会逐渐转暖,同时匈奴那边也迁移会到草原北部繁衍牛羊,到了那个时候再动手,情况只怕会对我们十分不利啊?”

    着急取代臧衍当上太子的臧全也是如此劝说,臧荼有些犹豫,不得不向昭涉掉尾和翟盱征求意见,结果昭涉掉尾和翟盱全都极力反对现在就继续扩军,都说道:“大王,千万不能急,现在不比战时,燕地人口稀少,借口抵御匈奴把军队扩编为三万人,对我们燕国来说已经是差不多到了极限,现在朝廷派来的工匠又正在前来我们燕国的途中,我们这个时候如果就着急扩军的话,只怕会马上引起朝廷警觉,导致前功尽弃。”

    “尤其是与我们近在咫尺的恒山郡。”广阳郡守翟盱又赶紧补充道:“恒山郡虽然挂名是赵国的土地,可恒山郡守严摇是少帅军出身的皇帝亲信,也摆明了是朝廷派来监视我们的人,他如果收到我们继续扩军的消息,很可能就会不经朝廷同意,直接把朝廷派来的工匠队伍拦住,不许他们再来燕国。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不但范阳新城白白修筑,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也就白等了。”

    如果不是提前收到了关中的细作探报,得知项康确实已经派遣汉廷铁官长率领一支三千多人的工匠队伍前来燕国,臧荼肯定不会听昭涉掉尾和翟盱的这个劝,但就是因为知道确实有这么一支队伍正在前来燕国,臧荼左思右想后,还是拿定了主意,说道:“再等一等,等那些工匠到了再说,不然我们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就白白浪费了。”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性子其实十分焦躁的臧荼强迫自己沉住了气,在已经决心造反的情况下,仍然还是耐住了性子没有急着立即扩军备战,也在寒风如刀的冬雪中继续耐心等待那支至关重要的工匠队伍到来,然而等啊等啊,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一直等到了正月下旬,臧荼竟然一直都没有等到那支该死的工匠队伍,派出了几个细作,也全都报告说那支该死的工匠队伍虽然已经进入了赵国境内,却每天都仅走不到四十里,行程十分缓慢,截止到最后一个细作探报,甚至都还没有抵达恒山郡境内。

    “项康小儿到底是派那些工匠来干什么吃的?叫本王在正月初一以前一定要把范阳新城筑起,怎么马上就要正月底了,那些匹夫还没到恒山郡?还有那个韩信匹夫,他就是爬,也该从淮阴爬到燕地了吧?怎么也是还没有来?”

    臧荼发出这通怒吼之后,又过得几天,终于到了二月初一的时候,又有一名汉廷使者突然抵达了燕国,又给臧荼带来了两道项康的诏书,着急知道情况的臧荼强忍怒火,老实依照礼节拜迎项康的诏书,结果汉廷使者宣读的第一道诏书就让臧荼感觉是如同晴天霹雳——项康竟然在诏书上明白宣布说放弃在范阳新城建立工坊,改由汉廷直属的军队接管范阳新城,以便随时出兵帮助燕军抵御匈奴入侵!

    “为什么?”彻底忍无可忍之下,臧荼忍不住直接向汉廷使者问道:“朝廷不是说好了要在范阳建一个大工坊么?为什么又突然朝令夕改?改为在范阳驻军?”

    “大王,这事得怪朝廷的铁官丞王发。”汉廷使者苦笑着回答道:“王官丞他组织人手在比照矿石时,一时大意,把矿石出产地给弄错了,其实范阳出产的铁矿石品质并不好,并不适合打造马刀和重甲,好在后来杨内史及时发现,上奏朝廷,所以陛下才改了主意,决定召回那些工匠,改为在范阳驻军。至于犯下大错的王官丞,也被陛下下诏重重处治了。”

    为了马刀和钢甲,不惜浪费最有利的起兵时间,结果不但马刀和钢甲没有等到,反而还等来了汉廷直属军队驻扎到距离都城只有一天多时间路程的范阳,在自己的咽喉上钉上一颗钉子,臧荼的脸色当然马上变得又青又黑,额头上的青筋也开始暴跳,汉廷使者看出不对,忙又说道:“大王放心,陛下答应划归给你的高阳和阿陵城,会继续划归给你,不会让你吃亏。”

    拳头攥得关节发白,咬得牙齿都快碎掉,臧荼才冷冷说道:“谢陛下厚恩。”

    “大王,先不忙谢,陛下还有赏赐给你。”汉廷使者笑呵呵的回答,又拿出了一道诏书,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燕王臧荼,偕同燕国太子臧衍,太子之女臧儿,于三月初一之前赶赴关中,参与大汉国都迁都长安庆典!燕**队,见诏即刻遣散万人,常备兵力从此不得超过两万!钦此!”

    “皇帝要寡人去关中?太子也去?还要寡人即刻把军队缩编为两万人?”臧荼这一惊当然非同小可。

    “大王,这是陛下对你厚恩啊。”汉廷使者又笑呵呵的说道:“陛下迁都,点名让你和燕国太子参加,这是一重恩典。请大王你把许给我们陛下儿子的孙女带去,从此留在关中居住,待成年后即刻完婚,这又是一重恩典。遣散大王你麾下的军队,让士卒解甲归田,恢复农耕,由朝廷的军队帮忙协助燕国抵御匈奴,这也又是一重恩典啊。”

    臧荼看向汉廷使者的目光变得几乎可以直接杀人,一字一句问道:“寡人和太子都去了关中,那燕国怎么办?”

    “大王放心,陛下也有安排。”汉廷使者看出不对,声音里不由带上了颤抖,小心翼翼的回答道:“陛下还有一道诏书,是给燕相昭涉掉尾和上阳郡守翟盱的,实封昭涉相国为元氏侯,让他暂时替大王你署理国事,还有一道诏书给翟盱翟郡尊,实封翟郡尊为镐侯,兼任燕国假相,辅助昭涉相国署理燕**政事务。”

    听完了项康替自己部署的安排,臧荼一声不吭,过了片刻后,益发觉得气氛不对的汉廷使者才小心提醒道:“大王,你还没有谢恩啊?”

    答谢汉廷使者的,是臧荼的突然起身,还有戗啷一声顺手抽出腰间宝剑,汉廷使者见了大惊,忙说道:“大王,你想干什么?小使……,小使可是朝廷的人!”

    “本王杀的就是朝廷的人!”

    先是被项康当猴耍,又被项康逼着到关中磕头,还要收买自己的手下架空自己,彻底气疯了的臧荼双眼通红,大吼一声,抬手一剑就刺进了汉廷使者的胸膛,亲手拉开了燕国反叛的序幕,然后拔出了沾满鲜血的宝剑,冲着在旁边侍侯的心腹小宦官吼道:“中行说,马上派人去把臧全、张胜、昭涉掉尾和翟盱全部叫来!快!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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