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越军复出第一战攻打的乘丘很重要,位于水陆咽喉,连接东薛二郡,紧扼济水航运,是西楚后方与西楚军主力前后联系的必经之路,也是西楚军后方向前线供应物资粮草的重要转运节点,即便只是遭到破坏,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西楚军主力的后勤供应。

    然而和薛郡的邹县比起来,乘丘的重要程度就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因为位于驰道三岔路口的邹县不但同样是西楚后方和西楚军主力联系的必须之路,还是西楚后方与西楚军北线兵团联系的必经之路,大部分来自西楚军后方腹地的粮草军需和武器辎重,都必须先运到邹县清点归类,整理装车,然后再按需要分别运往鸿沟或者赵国前线,一旦有什么闪失,不但鸿沟战场上的西楚军主力会受到波及,西楚军新组建的北线兵团也会受到重大影响!

    也正因为如此,项羽任命的薛郡郡守湛用才会长期离开郡治鲁县,亲自跑到邹县坐镇,帮着彭城来的西楚高官主持粮草军需的调运,即便彭越军此前在巨野泽周边闹腾得天翻地覆,几次袭击薛郡北部的张县和无盐等地,湛用也不敢率军北上镇压,老实只是驻守邹县,不敢让邹县有半点闪失。

    但是很可惜,西楚军高层虽然十分重视邹县的安全,可是邹县距离彭越活动的巨野泽实在是太远了,差不多能有三百里地,邹县一直都没有受到过任何威胁,再加上押运粮草军需的西楚军一直来往不断,盗匪蟊贼根本就不敢靠近邹县,所以时间一长之后,邹县驻军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种种松懈大意的情况,不是哨兵守夜时打盹睡觉,就是斥候外出探察时找地方偷懒休息,回来瞎扯一通了事。

    这一天也不例外,因为太阳太好的缘故,奉命到西北面探察小路动静的邹县斥候,才刚离开营地还不到十里路,就找了一个树木茂密的凉快处躺下来休息,期间除了起来放箭射了一只野兔搞烧烤外,就再没搭理过西北小路的半点情况,还是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才回营向哨探官报告一切正常,哨探官也没多问,挥了挥手就算结束了今天的差使。

    晚上也一样,虽说也有将领象征性的在营地周边转了一圈,看了看哨兵的站岗情况,可是上司前脚刚走,哨塔营门前的西楚军哨兵就是该坐就坐,该躺就躺,或是聊天打屁,或是哼着下流小调解闷,再没有什么兴趣去理会营外动静,然后还没到二更时分,这些哨兵就已经纷纷呼呼大睡,鼾声大作的比在军帐里睡得还香。

    快到三更的时候,被尿憋醒的营门官一度醒转,看到自己的手下坐在大营门旁睡得象一头头死猪,呵欠连天的营门官难得想起自己还有重任在身,便用脚踢醒了几个手下,呵斥道:“醒醒,醒醒,都起来给乃翁站好,守夜的时候,不准睡觉。”

    一个赛一个睡眼惺忪的勉强站起,却依然还是个个呵欠连天上眼皮下眼皮不断打架,营门官见了有气,便又呵斥道:“都给老子站好了,不准再偷懒睡觉,被上面看到,连累老子挨军棍,老子饶不了你们!”

    “大兄放心,绝对连累不到你。”一个胆子比较大的门兵顶嘴道:“上面现在一个二个都搂着女人睡觉呢,谁会深更半夜的又跑来查哨?”

    “放屁!上个月李婴他们睡觉,没被我们湛郡守亲自逮到?”营门官怒骂,又道:“都打起精神来,甘郡守的军队已经走了,邹县这里现在就我们一支军队驻守,小心点好!”

    众门兵无可奈何的答应,又无一不在肚子里大骂自己的上司多事瞎折腾,不过还好,强打精神勉强忠于职守了片刻,他们的上司营门官还是躲到了避风处坐下来打盹,众门兵有样学样,也是纷纷席地而坐,依在了垒墙上或者营门上继续呼呼大睡,睡得还比之前还香还甜。

    如果这些门兵再晚睡一会的话,那么他们肯定能够发现,黑夜之中,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在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的向他们守卫的营地大门摸来,可惜这些门兵睡得实在是太沉了,不但始终没有发现这样的危险情况,还连那些人影已经摸到了大营门前,搬开了门前的活动拒马,甚至取下了门闩,他们都一直没有察觉……

    “出什么事了?”

    还是在营地大门突然被人猛力推开,倚在营门上睡觉的几个门兵被营门掀开,他们才在睡梦中突然醒转,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做出新的反应,二十几个黑影已经冲了进来,毫不气的挥动利刃尖矛,凶狠捅进他们的胸腹要害,让他们连大声呼救都来不及发出,就直接下了地府去见东岳帝君。最后,还是在门兵几乎全部都被干掉时,躲在隐蔽处打盹的营门官才被惊醒,跳起来往营地里一边冲一边喊,“敌袭!敌袭!快敲锣!”

    敌人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还没有等哨塔上的哨兵和营地里的巡逻队敲锣报警,就已经有无数的黑影呐喊着冲进了西楚军的营地大门,就象一道潮水奔流一样,直接冲进了西楚军营地的内部,笔直杀向位于营地正中的西楚军中军大帐,随后入营的敌人则直接向两翼延展,一边利用西楚军营地里的篝火纵火焚烧军帐辎重,一边疯狂砍杀仓促出帐查看情况的西楚军士兵,同时拉到营帐,扯到帐篷,把一个个还在睡梦中的西楚军士卒压在帐底,挺起戈矛乱捅乱刺。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西楚军从上到下无一不是措手不及,当然没有任何办法立即组织起有效的抵抗,魂飞魄散之下,很多西楚军士卒只能是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直接拔腿逃命,大呼小叫着逃得到处都是,不但更加难以集结成军,列队迎战,还造成了西楚军营地更加混乱和慌张,来敌则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的直接杀进西楚军的中军营地,砍倒帅旗,点燃中军大帐,捣毁了西楚军的指挥中枢。

    也是活该西楚军的薛郡郡守湛用倒霉,听到营中喊杀大起后,知道情况不妙,正搂着侍女睡觉的湛用倒是匆匆起身披挂,带着他的亲兵队赶来中军大帐组织军队应变,可是出了寝帐还没把路走完一半,他的中军大帐就已经升起了火头,同时还有一队敌人呐喊着凶猛杀来,湛用不敢与敌,只能是掉头就跑,无奈来敌速度太快,眨眼之间就追上了他,他的亲兵也极不讲义气四散而逃,让敌人直接发现了穿着显眼盔甲还披着披风的湛用,欢呼着直接向他扑来。

    “竖子,保护老夫!保护老夫!”

    吼叫着还没逃出十步,一支战戈就已经砸中了湛用的肩膀,就势拖拽间,湛用惨叫着仰面倒地,然后湛用倒是干脆,马上就想大喊投降保命,然而他的话还没有喊出口,更多的矛戈就已经接连捅来,转眼间就把他捅成了蜂窝煤,让他死得胸腹血肉模糊,尽是血孔,凄惨无比。

    主帅都被敌人秒杀,营地里乱成一团的西楚军士卒当然更加没有了指望,除了少数人拿着武器负隅顽抗外,大部分人都是争先恐后的出营奔逃保命,来敌则源源不绝的接连入营,把负隅顽抗或者逃跑稍慢的西楚军士卒尽数杀害,又几乎点燃了整个西楚军营垒,继而又迅速夺占了西楚军营地旁边的军需转运仓库,斩杀监督转运的西楚军官员,驱散民夫,夺取了无可计数的军需粮草。

    事还没完,当天晚上拿下了邹县城外的西楚军营地后,到了天色微明时,彭越军的后队主力也赶到现场,与前军会师一处,然后一边派人到邹县城内劝降,一边利用缴获的西楚军物资赶造各种攻城武器,然后劝降才刚刚遭到拒绝,彭越军又果断向邹县县城发起了进攻。

    战斗依然没有任何悬念,邹县不过是座小县城,城墙才只有三丈高,城里的守军也只有区区数百县兵,士气也低落得可怜,彭越军再怎么是乌合之众,数量也多达一万六千人,又有彭越这样的军事天才坐镇指挥,所以战斗不过才一个多时辰,彭越军就靠着临时赶造的飞梯登城得手,继而又撞开了邹县城门,直接杀入城内,城里的守军大半投降,因为害怕被项羽追究责任才拒绝投降的县令悬梁自尽,彭越军也轻松拿下了对西楚军而言至关重要的邹县县城。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汉军代表岳醪才心悦诚服的向彭越行礼致歉,坦然承认道:“彭将军,下官必须向你请罪,下官之前对你真的是太失恭敬了,将军的妙算如神,竟然能够早早料定东海的西楚贼军不会在邹县驻扎,只会直接东进,不在邹县停留,果断抓住战机奔袭邹县得手,这一点真是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绝非下官夸张,我军之中,能够在用兵方面能够与你一较长短的,恐怕也只有当初数日而擒魏豹的周叔将军和我们大王了。”

    “岳行人气,末将有何德何能,如何敢与我们大王比肩?”

    彭越微微一笑,还算知道分寸的理智谦虚,少帅军老人岳醪却是发自肺腑,依然坚持认为彭越能够接受项康的招揽绝对是汉军的运气,如此套了几句后,岳醪又想起了一件事,忙又向彭越问道:“彭将军,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是否尽快撤回巨野泽?”

    “暂时不能回巨野泽了。”彭越给出了一个让岳醪意外的答案,然后才解释道:“西楚贼军已经盯上了巨野泽,东郡、薛郡和东海郡的西楚贼军都已经集中到了巨野泽一带,我们又撤回巨野泽,不但有必须和西楚贼军正面硬拼的危险,还很难再随心所欲的截夺西楚贼军的粮草辎重,替我们大王在鸿沟战场分担压力。”

    “那我们去那里?不可能长期驻守邹县吧?”岳醪惊讶问道。

    “邹县这里肯定不能长期驻扎,而且还得尽快放弃。”彭越答道:“甘机匹夫没走几天,收到消息肯定会掉头回来,只是他一支军队我们倒是不用太过害怕,如果东郡和薛郡的贼军跟着过来,那我们肯定会有麻烦。所以,最好的办法,我们应该是尽快往其他方向转移,带着甘机匹夫兜圈子,让他没有办法和其他贼军联手作战,然后再想办法把他干掉,然后把剩下的贼军各个击破。”

    “大兄,向北走吧。”亲信大将扈辄抢着说道:“薛郡的贼军已经空了,他们的郡守也被我们昨天晚上干掉了,我们向北走一片空虚,说不定连薛郡的郡治鲁县都有希望拿下来!”

    也不愧是游击天才,虽有些心动,但只是稍一思索,彭越就打消了这个诱人念头,说道:“不能往北,往北走是驰道,道路宽敞平坦,我们容易被西楚贼军追上。而且过了鲁县以后继续北上,就已经是田都的地盘,我们就算把那里给彻底打烂了项羽也不会心疼,更起不到为我们大王分担压力的作用。”

    “那往东走?”扈辄试探着问,又提醒道:“可是往东走也一样,也是平坦开阔的驰道大路,我们还是容易被西楚贼军追上啊?”

    彭越不答,还盘起了腿仔细盘算,扈辄是彭越还在巨野泽打鱼时就跟着他的老人,很是清楚他的习惯,看到了他这副神情模样,不由心中有些打鼓,还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兄,不能往北,也不想往东,往西走更不可能,你该不会,想往南走吧?”

    彭越还是没有急着说话,还是在过了片刻后,彭越才突然露齿一笑,向扈辄笑道:“不愧是我的老兄弟,果然清楚我的脾气。”

    “不会吧?!”扈辄和岳醪同时惨叫了起来,然后扈辄又赶紧说道:“大兄,你是不是在说笑,真想往南走?你难道不知道,南面的彭城是西楚贼军的国都,那里驻扎得有西楚贼军的重兵,还都是精锐强兵,我们往南走,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只要别太靠近彭城就行了。”彭越冷笑说道:“我们往南走,既可以出乎西楚贼军的预料,又可以直接威胁到西楚贼军的都城,即便只是虚张声势,捞上一把就跑,也能让西楚贼军全境震动,调集各路兵马增援彭城,甚至从鸿沟前线抽调军队回援他们的腹地,既可以在最大程度为我们大王分担压力,也有利于我们将来见缝插针,机动作战,把西楚贼军的腹地搅得更加天昏地暗。”

    “可西楚贼军从彭城抽调兵力攻打我们怎么办?”扈辄赶紧问道。

    “跑啊。”彭越理直气壮的回答道:“就我们军队现在的情况,谁会犯傻和西楚贼军的精锐正面硬拼?他们主动出兵迎战我们,我们跑不就是了?彭城地处平原,四面八方都是道路,那里贼军少我们往那里跑不就行了?”

    扈辄张口结舌,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会跟了这么一个疯狂的老大,放着敌人空虚的北面和东面不去,偏偏要往敌人最强的南面去搀和。彭越却是一个拿定了主意就不会变卦的人,很快就拍板说道:“就这么办,把邹县这里的事收拾完了,我们马上往南走,带着西楚贼军四处兜圈子,找机会把他们各个击破,也顺便吓唬一下彭城的西楚贼军!”

    见彭越决心已定,就连他的绝对心腹扈辄都反对无用,没有任何权力和能力制约彭越的岳醪也没了办法,只好认命的准备跟着彭越继续弄险,然而在研究如何南下的时候,岳醪又突然想起了自己肩负的另一个任务,忙向彭越说道:“彭将军,你如果一定要往南走,那下官也不反对,不过在往南走的时候,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能不能抽空带着军队路过一下泗水郡的丰邑城?”

    “为什么?”彭越奇怪问道。

    “因为那里的守军,有希望可能被我们争取过来。”

    岳醪回答,然后才把项康要求自己设法招降丰邑守将雍齿的事仔细说了,彭越听了点头,然而却没有急着答应设法掩护岳醪往丰邑跑上一趟,盘算了片刻后,彭越还又向岳醪问道:“岳行人,既然我们大王点名让你招降那个雍齿,还说他是我们大王的故交,这么说来,我们大王和那个雍齿应该交情不浅了?”

    “具体情况在下不是很清楚。”岳醪答道:“但是我们大王既然点名要下官招降于他,又给他许下了封侯之位,想来那个雍齿和我们大王之间应该交情不浅。”

    彭越缓缓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雍齿,说不定可以给我们帮上大忙。行,只要有机会,我一定派人送岳行人你去丰邑跑一趟。”

    在邹县从容的休息了一天多时间,除了把西楚军在邹县的粮草军需烧得干干净净之外,彭越还组织人手,彻底把邹县的城垣给夷为了平地,让邹县没有城墙可以守卫,众人问起原因时,彭越回答得十分直接,说道:“邹县位居道路要冲,位置无比重要,我们以后说不定还会再来攻打,现在先把城墙毁了,以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再来打邹县的时候就可以轻松许多。”

    由衷的钦佩了彭越的深谋远虑后,抢在西楚军回师救援邹县之前,彭越便带着他的游击队出发南下,高举着汉军的赤红色大旗直奔滕县,还早早就喊出了直捣彭城的狂妄口号,以此虚张声势,恐吓敌人,全力引诱项羽从鸿沟前线抽调军队回援后方,尽最大限度为项康在主力战场上分担压力。

    彭越这一手也成功收到了他所期望的效果,得知彭越军竟然大胆南下,直接向着彭城的方向杀来,西楚国都彭城全城震动,留守彭城的项声和项它在大惊之余,除了立即组织军队准备迎战和商量是否出动出击外,也不得不向项羽派出告急信使,请求项羽做出决断。

    也有例外,彭城之中,至少有一个人对于彭越军的到来不但没有感到吃惊或慌张,相反还有一点激动和兴奋,还悄悄的攥紧了拳头,暗道:“真是我兄弟的军队吗?如果真是我兄弟的军队,那可是一个好机会啊,顺利的话,我的弟媳和侄子,还有我兄弟那些文武大将的父母妻小,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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