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老范看桌上还有菜没吃完,就让店家给打包,说是要带走,陈淼无奈,这家伙真是会节俭过日子。

    “嘿嘿,这些剩菜,够我吃到年三十儿了,又可以省下一笔开销了。”老范满心欢喜的从老板手中接过打包的饭菜。

    这打包用的饭盒子居然是自带的。

    陈淼绝对怀疑这这家伙今晚点这么多菜是故意的,要不然,他出门还带一个饭盒子干什么?

    “行了,天冷,上车我捎你一段?”陈淼也是知道他的习性,早就见怪不怪了,只要不碍事儿,他也不会太苛责。

    老范也不是没回都这样,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拎得清轻重的,去那种高档的餐厅就不会做出这样“低格”的事情来。

    “没事儿,刚喝了酒,不冷,走走路散散酒气,顺便消消食儿,回去刚好睡觉,你走你的吧,我这儿到家又不远。”老范在酒馆门口跟陈淼分开,往相反的方向而去,反正这巷子是通的,往那边走都能走出去。

    老范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他本来就住在这附近,不然也不会赶在陈淼之前先到的酒馆了。

    “回来了?”

    “今儿个没打牌?”

    “巧儿身子不爽利,早早休息了,红玉一个人在房里忙针线活儿呢,我就一个人在楼上看些小说儿。”梁雪琴道。

    “哦,看什么小说?”陈淼好奇的问道。

    “苏菲。”

    “《苏菲》,是白鹭的那本《苏菲》吗?”陈淼惊讶一声。

    “是的,三哥也知道白鹭?”

    “知道,前两天我们还见过呢,不过我们只是匆匆一面,连说话都没有。”陈淼道,“你先帮我放水,我想泡个澡。”

    “好的。”梁雪琴答应一声。

    陈淼很快就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梁雪琴坐在卧室床头,开着台灯,背靠着枕头,手里捧着一本小说,看的是津津有味。

    “好看吗?”

    “好看。”梁雪琴放下小说点了点头。

    “讲的啥?”陈淼拿了一杯水,踩着拖鞋走了过来,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然后坐了下来问道。

    “是讲一个叫苏菲的女子为了反抗家里的封建包办婚姻,为了爱情和自己的心腹,不惜与父母决裂,与心上人私奔,出过留学的故事。”

    “这听上去挺离经叛道的。”

    “什么离经叛道,婚姻自由,难道我们女人就没有追求和掌握自己婚姻幸福的权力了吗?”梁雪琴反驳道。

    “这倒也是,不过,父母是不可以选的,如果只是逞一时之快,那他们的婚姻不被祝福,还是会不幸福的。”

    “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们不会幸福呢?”

    “爱情有时候是盲目的,父母的思想固然有些古板和陈旧,但他们的人生阅历在哪儿,看人,有时候看的比入世为深的年轻人深的多,被爱情冲昏头脑,最终落得惨淡收场的,这样的例子也不少。”陈淼道。

    “三哥,那你是不支持苏菲的决定了?”

    “不,我不是不支持,而是希望每个人对待感情要冷静理性一些,有些时候父母反对的并非没有道理,有些时候也要坚持自己的意见和想法,何况,人生不经历挫折,那就是不叫人生,其实吃一堑长一智,也没什么不好,能及时看清楚一个人,也挺好。”陈淼呵呵一笑。

    “话都让你说了,哼。”梁雪琴嘟嘴一声。

    “好了,小说可以看,但别代入太深,也不要看的太晚,早点儿睡吧,明天继续看。”陈淼顺手收走了梁雪琴手中的小说道。

    “唉……”

    “早点睡,我还有点儿事去书房处理一下。”陈淼顺手关掉了床头灯,然后关上房门出去了。

    ……

    回到书房,小七已经将秘密电台给收起来了。

    “queen怎么说?”

    “同意换地方见面,明天下去两点,跑马场对面的温泉会馆,他在003号包厢。”小七道。

    “泡温泉?”陈淼一愣。

    “是的。”

    陈淼心里直犯嘀咕,他都已经基本确定“queen”是女人了,现在她居然邀请跟她一起泡温泉,她这是咋想的?

    “行我知道了,那个我们要接的客人轮船什么时候到上海?”

    “应该会是在下午五点左右,但是,最近刮的是东南季风,船从长崎过来的话,逆风行驶,可能会慢一下。”小七道。

    “明天去打听一下,看船什么时候从长崎出发的,然后再估算一下时间。”陈淼吩咐道。

    “好的。”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九了,后天就是除夕夜,让76号全员放假,这是不现实的,只能实行轮班休息,而且一旦有事儿,还的随叫随到,就连陈淼也给安排了值班。

    毕竟,这么大的节日,那还是有很多的活动和宴请的。

    就算明天要上战场,今天的生活也是要过的,何况,这是在醉生梦死的租界,看上去还算和平和繁荣。

    白鹭,沪上负有名气的女作家,作品文字犀利,直指人心,有这极强的感染力,与另外一名女作家并列,才女。

    这样的女子居然出现在76号,陈淼也是相当震惊,不过,她跟林世群的关系并非是那种令人想歪的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而是,人家过去早就跟林世群有些渊源,具体是什么关系,陈淼也不好打听。

    这事儿暂时跟他没关系,他也不愿意去多管闲事儿,自己的这一摊子麻烦还没有解决呢。

    ……

    第二天上班,快要到上午吃饭的时候,韩老四推门进来报告一声:“三哥,我发现一件事儿,今儿个个明珠小姐出去了。”

    “哦?”

    “你派人跟了?”

    “嗯,您猜,明珠小姐去哪儿了?”韩老四故意的卖了一个关子道。

    “我怎么知道。”陈淼没好气的道。

    “明珠小姐今天休息,一大早就坐车离开华邨,先是法租界的霞飞路,然后又去了南京路……”

    “她去了大新公司,去了毛衣部?”陈淼问道。

    “确定,她还在毛衣部买了两件毛衣,一件是黄色的,一件是灰色的,接待她的人正是陆慧小姐。”

    “陈明初跟着吗?”

    “没有,但派了一个司机和保镖跟着。”韩老四道。

    “你确定你派的人跟踪没有被发现?”

    “三哥,我是从督察大队借调的人,那跟踪的技术可是您手把手的教的,如果是陈专员的话,那被发现的概率很大,可如果是明珠小姐,那就很难发现了。”韩老四解释道。

    ……

    华邨,陈明初宅邸中。

    院子外响了一声“滴滴”的声音,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陈明初缓缓睁开双眼,他知道,是妹妹陈明珠回来了。

    除了保镖和司机之外,家里还请了一个个佣人,四十多岁,请来家里打扫,做饭以及干杂活儿的,这陈明珠在督察处上班,自然无法分心照顾他了,不请个人回来做饭,陈明初只怕连饭都吃不上。

    “刘妈,开门。”陈明初吩咐一声。

    “唉。”刘妈答应一声,放下手中活计,一路小跑过去,将院子大门打开。

    汽车从外面开进来,停好后,一声墨青色的呢子外套的陈明初戴着俏皮的鸭舌帽从车上下来,要不是穿的是女式的衣服,那真的像是一个假小子。

    “刘妈,饭得了吗?”陈明珠看了陈明初一眼,直接就从他身边走了进去,问佣人吴妈一声。

    “刚得,先生真说着呢,小姐该回来吃午饭了。”

    “嗯,我买了不少东西,有吃的,还有用的,刘妈,你家虎子不是喜欢吃杏花楼的千层酥,我给你买了两斤,回头给你家虎子拿过去。”

    “哎呀,杏花楼的千层酥老贵了,太谢谢明珠小姐了……”刘妈闻言,那是瞬间露出了笑颜。

    “刘妈,你太客气了,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你给张罗着,一点儿点心不算什么,要不是华邨规矩大,倒是把虎子接过来跟我们一起守岁,也挺好的。”陈明珠哼哼一声说道。

    “小姐,您别跟先生怄气,他对你是真的好,刘妈我过去也是给好几个人家做过厨娘,您和先生是我遇到的最和善的了。”刘妈尽挑好听的话说道。

    “行了,赶紧吃饭吧,吃完饭,我还得去逛一逛上海的城隍庙呢……”

    陈明初苦笑着,拄着一只拐杖,挪动着步子进入餐厅,慢慢的走到餐桌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人见到了?”眼看刘妈去厨房去取菜了,陈明初不动声色的轻声问了一声。

    “嗯。”陈明珠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怎么说?”

    “她说,如果刘大哥真的去找她,她是不会去见他的。”陈明珠小声道。

    “这就好,陈三水这个人心思缜密,他的人应该还在监视陆慧的一举一动,若是刘国兴落入……”看到刘妈捧着菜进来,陈明初立刻闭上了嘴巴。

    刘妈这个佣人虽然是他找的,可谁能保证她的身份就是那么的单纯?

    “先生,小姐,开饭了。”

    “刘妈,小姐爱吃的茶树菇菌汤呢?”陈明初瞅了一眼桌上的菜,目光一抬,质问一声?

    “哦,在炉子上煲着呢,我这就去给小姐端过来。”刘妈忙点头答应一声,转身又返回厨房而去。

    “大新百货公司,你不要再去了,我把你送入督察处,这是一步险棋,虽然可以降低陈三水对你的怀疑,但是这个人,我始终看不透他的心思,一个在军统做了五年冷板凳,却丝毫没有怨言,到了76号,却如同火箭般的蹿升,做事如此老道,且滴水不漏,简直太完美了。”陈明初惊叹一声。

    “哥,你若是真的想改邪归正,为什么不找个机会我们一起离开呢?”

    “小妹,哥有哥的难处,我要是当初不答应加入的话,哥这一条小命就没了,你难道忍心看到哥就这样去死不成?”陈明初道,“哥在76号其实就是虚与委蛇,你没看到,我现在什么权力都没了吗?”

    “怕死还找那么多借口。”陈明珠哼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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