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绵长,月光如水。

    依若的花楼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的黄光,愈发显得靓丽。

    陈天宇试着从圆木的缝隙中攀爬上去,才发现理论与现实仍旧有些差距,他的左腿本不方便,纯天然圆木的光滑也有点出乎他的想象。

    看上去没有一个合适落脚的地方,难道今天还得出一次糗?

    他心有不甘,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大门与窗户的距离,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原来正门的作用还不仅仅是进出,而是可以辅助攀爬的。于是他麻利地从正门边上攀上窗户,当他双手擎住窗台时,里面隐约传来一阵悉索声,他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慌张。

    陈天宇轻轻地叩击了一下木窗,半天窗户毫无动静,他这才蓦地想起依若的唉咪给的暗语,看来真的只能通过暗语才有开窗的机会。

    让他窘迫的是,这段暗语他有些记不清楚了,因为语言的不通。

    凭着记忆,他胡乱地说了一段话,幸好他的耳朵灵敏,已然听到有轻巧如同猫儿的脚步声,开始向窗户靠近,他耐心等待着。

    又重复了一次暗语,屋里的姑娘噗呲地轻笑了一声,然后木窗朝上开了一半,白色的月光映照下,陈天宇还能依稀看到圆润如玉的白皙手臂,和服饰上的粉色花边。

    他没有犹豫,迅疾地钻进了窗户里,速度之快把屋里的美人儿也吓了一跳,窗户也应声自然落下。屋里一片漆黑,鼻翼间一阵淡淡的少女幽香吹拂而过,让陈天宇忍不住心旌摇荡。

    他知道,清新可人的依若就近在眼前,甚至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但他没敢乱动,脚步就像被钉在了原地。

    两人就这样僵立了一会,最后还是依若主动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朝着里面走,很快他们就在一个位置上坐下,陈天宇感觉屁股下软软的,很舒服,竟然是香闺里的卧床,他下意识地朝四周伸手摸索了一下,总算摸到一张硬梆梆的椅子,他连忙挪换了位置。

    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把控欲念,他是男人。

    依若又轻笑了一声,然后屋里再次陷入沉默,陈天宇正思忖着如何开口,床铺那边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心中一紧,依若这是做什么,难道是……脱衣服?

    蓦地——

    一阵香风迎面而来,陈天宇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入手柔若无骨,他的心里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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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依若的手更柔软的,还有一张白绢。

    陈天宇登时冷静下来,依若这是给他递过来一个物件。他立即冷静下来,摸出手机,小心翼翼地用手掩着打开电筒,只显露出一个小圆点和淡淡的光晕,刚好可以看清白绢上的字。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字体娟秀,显然是女子书写,陈天宇正在疑惑之间,依若在不远处低声道:“这是他写给我的信,我没事便抄录一遍……”

    陈天宇灵台顿时清明,全部欲念已经烟消云散。

    “你知道这首词出于何处吗?”

    依若似乎在摇头:“我在念书时,不是很喜欢古诗词,不过这句话我还是很喜欢的,让人觉得很伤感。”

    “他的信中就只有这一句?”陈天宇追问。

    依若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闻言道:“写了好多内容,但诗只有这么一句……我特别喜欢。”

    “噢。”陈天宇淡淡地应道,他在思索。

    过了一会,他说:“这是很有名的《摸鱼儿?雁丘词》。不如,我把整首词念给你听一听吧,大概你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个中自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依若正值青春,风华正茂,她眼眶微红地跟着念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原来是这个意思。”

    “唉。”陈天宇默默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依若的关注点与自己根本不同,她看到的只是年少情深,看不到的是生死别离。

    他隐隐感觉到,词中透漏着一丝不详的信息,倘若不是肖肃也年少无知,那么他就是留下了诀别之物。再回想这一路上与肖肃的几次交往,以及古怪的行为,都无不验证着这种征兆。

    难道肖肃要以死明志,来证明些什么?

    他的面色凝重,默默将白绢还给依若后,他又问:“除了信,他还给过你什么吗?”

    依若凄楚地摇头:“没有。”

    “连礼物都没有送过给你?”陈天宇提醒道。

    “我们的交往很简单,而且他每次来都风尘仆仆,连行李都很少,一般都是我送给他礼物……这个我是完全不介意的。有时候他也会从山里采一束花,几根奇奇怪怪的草什么的,那个我倒是都留了起来。”

    “嗯。”陈天宇不忍揭破真相,他想了想,又问,“他一共给你写了多少封信?”

    “十八封……他每个月月初都会固定给我写一封。”依若不假思索地道,“这是我收到的最后一封信,之后就再也没写了。”

    “那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呢?具体日子记得吗?”陈天宇问。

    依若想了想:“上个月8号,我看寄信的日期是5号,内容也特别简短。”

    陈天宇心中一动,奇道:“你不是说他上个月还来过吗?”

    “你的记性真好,是啊。”依若点点头,“他是3号来,4号走。”

    陈天宇自言自语道:“5号就写了信?这不是挺麻烦的嘛……”

    他有点疑惑地道:“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要采取如此古老的通信方式,连手机号都没有留一个吗?社交软件也不用?”

    “我们这里的人都不太喜欢用手机。”依若顿了顿,“所以一直都没有问……等我想问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他了。”

    陈天宇又想到一个问题:“其实今天才20号,说不定他的信还没有寄出,或者说邮局投递出了什么岔子,这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依若突然哽咽地道:“不可能的。十八个月来,没有一封信是迟于10号收到,而且,我每天都要去邮局问,他们都说不可能丢,除非根本没有寄。”

    “这可不一定。”陈天宇不想说快递的坏话,他只能模糊地应了一声。

    “如果……”他戛然而止,本来他想说“如果他变心了,你会怎样?”,想想于心不忍。

    依若莫名其妙地问道:“如果什么?”

    陈天宇改口道:“如果我知道他在哪,你愿意去见见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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