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之北,某处灵妙玄境之内,此地白气弥漫,蒸发入空。

    天穹之中,却是悬空浮列着一枚枚石丸,大小上万余,俱皆绽放微微光亮,由地面望之,光舞玉串,华芒闪烁,壮丽无比,犹如天上星辰坠入人间。

    而其中最大一枚星辰,位居正中,浑圆无暇,大小如明月,上面矗立着宫阁楼观。

    而在主宫室内,光如明镜的玉砖之上,站着一名身躯高大,姿貌挺俊的道人。

    他发髻只是随意一束,身上衣衫散飘,走动之间,望之如白云涌动,看得出是一个十分随性之人。

    此刻他手中正拿着一封金书看着,自语道:“贺子全?昕盈,我白真山有过此人么?”

    聂昕盈站在殿中,秀眸看着他,道:“师父连自家有几个弟子都不记得了么?

    那道人无奈道:“徒儿你又不是不知晓,为师一向认脸不认名,”他揉了揉额角,“再说为师徒子徒孙那么多,哪去一个个都记得?”

    聂昕盈盯着他,以玄尊的本事,只是弟子名讳哪会忘记,而是不愿意,认为不值得去记罢了,

    她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徒儿这就给师父去查一查。”

    那道人笑道:“好好,此事由你做为师便可省心了,为师几个弟子里,就徒儿办事最是妥帖。”

    聂昕盈不接这个话,她万福一礼,转身出去了。没用多久,她便又转身回到了殿中,道:“师父,弟子下去查问过了,玉京之中的确有贺子全其人,但与我们白真山并无牵扯,要说有牵连的,也当是璃玉天宫的。”

    那道人有些意外,道:“琼英的弟子?”

    聂昕盈道:“此人并非是正经弟子,只是常年在璃玉天宫门下做事,故是与几名嫡传弟子交好,后来得了这几名弟子引荐,就顺势拜入了琼英玄尊门下,也为璃玉天宫处理一些俗名,长久下来,世人也就认他是璃玉天宫弟子了。”

    那道人面上一哂,道:“琼英对门下一向管教不严,这一回她是自尝苦果了,不过……”

    他目光往向上空,“琼英气局虽小,法力却是不弱,这人能在琼英眼皮底下做这些鬼祟之事,这背后定然是有手段遮蔽的,我倒想知,这人到底是谁。”

    璃玉天宫,琼英坐在大殿之中,她手中同样也是持拿着一封金书,但此刻她脸上却是一片寒霜。

    她是能记下自家门下门人弟子的名讳的,书信之中只是一提她便知晓,只因为书信上的措辞可谓一点都不客气,故她心中却认为,张御这是还记着上次的事情,故意找自己的岔子。

    她心中也是气郁,你们一个个都是来头大,我自置身事外,不来掺和你们的事,可你们为何偏不让我好过?

    现在问题是,她方才一察,颜子全此人已然不在璃玉天宫之中了,并且自己还感应不到其去处。

    她立时意识到这事情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而此事可大可小,至少她也要落一个训教不严之罪。

    她可是知晓的,玄廷的某位廷执可是一直负责盯着各洲宿镇守,随时准备找他们的错处,落是犯错多了,那么别说竞逐廷执之位,能坐在镇守之位上就算不错了,严重一些,直接被去位都是有可能的。

    她沉喝道:“来人,把那几个孽徒给我找过来!”

    门前的侍从此刻都是不敢吭声,躬身一礼,赶忙下去传命了。

    没有多久,外面有一道道遁光落下,而后急促脚步声传来,十来个弟子走入了殿中,对着她齐齐一拜,道:“见过师父。”

    琼英把书信往地上一抛,表情漠然道:“自己拿去看。”

    众弟子看出她正在气头上,互相看了看,一时谁都不敢上前,还是孟嬛真主动站了出来,将书信拿起翻看了一遍,又递给了其余同门。

    琼英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这书信众弟子轮着看下来,待送到一名中年修士的手中,他看下来后,不禁脸色发白,连身躯都开始发颤了。而在场中,还有几名弟子在看完书信后,也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琼英目光左右一扫众弟子,冷声道:“你们真是给为师长脸啊。这封书信一到,现在还有谁不知道颜之全是我璃玉天宫门下?都是你们这些让我不安心的弟子给弄出来的!”

    众弟子慌忙低头一揖,道:“师父恕罪,请师父责罚。”

    琼英冷然道:“责罚你们又有什么用?魏通,你来说,颜子全人呢?”

    众弟子偷偷看向场中站的那一名中年修士,其人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师父,颜子全三天之前向我告请,说是去访一位旧友,现在,现在……弟子这就去把他追回来!”

    琼英看着他道:“你去追他?那我问你,他旧友是谁?人去了哪里?现在又在何处?”

    中年修士低着头,惶然道:“这个,弟子未问,不知……”

    “好一个不知,既然你都不知,那我要你何用!”

    琼英一甩手,殿中飞起一片七彩光芒,中年修士被黄光一带,身躯顿便飞了起来,在半空之中传出一声哀嚎,整个人飞到一面的殿壁的壁画之上,霎时化变成了画中一个栩栩如生的道人形影。

    众弟子看到这一幕,都是吓得不敢出声。

    孟嬛真却是道:“师父息怒,魏师弟这次的确不是有意的。”

    琼英道:“他是无意,可上次的事情不也是他惹出来的么?现在玉航、邓景两人,都在准备看为师的笑话呢。”

    孟嬛真道:“弟子愿意出外追索那颜子全,替师父分忧。“

    琼英看她几眼,道:“你师弟和你师妹的事,本与你无关,你又何必揽在身上?”

    孟嬛真道:“嬛真只知道,这是我璃玉天宫一脉的事。”

    琼英容色稍霁,道:“还是嬛真你懂得几分道理,”她沉吟一下,“不过此事背后多半另有他人插手,不然不会连我也会瞒住,颜子全此人你未必再能追上了。”

    孟嬛真道:“老师,弟子愿意一试。”

    琼英想了想,道:“也罢。”她伸手一拿,便见一道光芒落在手心之中,瞬息化为一卷文卷,她递去道:“你拿我的‘混素抄’去,若是找到其人,记你一个大功,若是找不到,回来再做商量吧。”

    “是,老师。”

    孟嬛真恭敬接过那文卷,她看了一眼那画壁,道:“师父,魏师弟他……”

    琼英冷笑道:“就让他吃点苦头,多涨些记性。”

    孟嬛真一听,就知道这位魏师弟大略无事了,不过她知道,要是颜子全抓不回来,那恐怕就不是璃玉天宫内部关起来们惩戒那么容易了。

    她从殿中告辞出来,回去收拾了一下,便展开了卷“混素抄”,在文卷的空白处写下了颜子全之名,不一会儿,文卷之上有画图显出,看去是一片汪洋,而有一个戴着遮帽的中年男子正乘舟飞渡其上。

    但这画面只是一闪,便又不见。

    她立时知晓,颜子全这是遁入东面汪洋之中了,但是汪洋辽阔无边,没有准确得气机牵引,要想追到一个人,那希望极其渺茫,除非琼英亲自去追。

    可问题是,身为玉京三位镇守之一,别说是她自己,就是她的化身,都不可轻易出得辖界。

    孟嬛真在找到了一线线索之后,便出了璃玉天宫,踏上小云舟,就往东遁去外海,试着找寻其人。

    无尽汪洋之中,一艘法器飞舟在某一个处海岛之上降落下来,自里走出一个魁梧修士,他身着棕灰色大氅,戴着遮帽的走了下来,他面庞大半藏在阴影里,只有下巴黑色的短须显露出来。

    前来迎接他的是两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其中一个道:“颜先生,我们等你许久了,地方已经准备好了,请这边走。”

    颜子全只是略微点了下头,跟着两个人往岛中腹地来,并进入一座通往地下的洞窟,大约深入了地底有十多里后,他在一个有着自然光亮的洞厅中停了下来。

    黑衣人回身道:“就是这里了。”

    颜子全问道:“稳妥么?”

    黑衣人道:“这是塞奇神当年藏放人间之身的地方,哪怕是贵方的天神,也无法察觉到这里。”

    颜子全知道他所说得天神就是天夏玄尊,不过他也没有去纠正这里面差别的意思,就往洞窟内部走进来。

    实际上,在出海之后他本有更好的去处,那位也许诺了会为他做遮护,可他更担心被卸磨杀驴,所以早在几十年前,他就开始另一番谋划。

    这里就是他选定的托庇之处之一。

    这时他看了眼洞窟上面的壁画,描述乃是塞奇神人间之身的传说。

    说是这个神明发现了一个人间的美少年,十分喜爱,决定将其当做自己的人间化身,但为了这具身躯不受玷污,并且完美承载自己的力量,自己变化一个美少女,与其结为伴侣,最后让其心甘情愿献上了身躯和灵魂。

    看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了鄙夷之色。

    可不论再如何鄙视这些异神的行径,却知道这些异神的力量是真实不需的,至少自己在这里还需其庇护,自己便不能对这个神明不敬。

    他在空空荡荡的洞窟中盘膝坐了下来,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抬头问道:“既然这是塞奇之神存放人间之身的地方,那么他的人间之身又在哪里呢?”

    那两个戴面具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目光却是变得诡异起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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