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司马昶于瑾房中发生了一段小插曲之外,其他人都睡的非常香甜,人人都是一觉黑甜到天光大亮。

    清晨时分,浓浓的羊汤香气便盈满了整座重阳驿,但凡闻到香气之人无不食指大动。大人还好些,小孩子可经不住那般的香气诱惑,宇文璟迈着小短腿飞奔进他阿娘的房间,大声囔着:“阿娘怎么还没好,阿璟饿坏啦……”

    宇文恪一把抱起儿子,笑着说道:“阿娘这就好啦!”

    李氏对站在身后,正要向自己头上插赤金楼阁群仙簪的侍女笑着说道:“这样就行了,那个怪沉的,不戴了。”

    侍女笑着应了一声,将手中的赤金人楼阁群仙簪收入匣中,另有两名侍女一左一右扶着李氏慢慢站起来,缓缓向外走去。

    “阿兄阿嫂早安,夜里睡的可好?”刚出房门,宇文恪他们便遇到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的宇文悦,宇文悦笑着问候兄嫂,宇文恪夫妻笑着应了,也如是问候她。

    小宇文璟许是真的饿极了,便搂着他阿爷的脖颈一个劲儿的叫道:“先吃朝食,先吃朝食……”

    大家都被小阿璟逗笑了,赶紧下楼吃饭。楼下大厅中,已经按着洛京那边的习惯设好了许多席位,而不是依着陇西这边的习惯,所有的人围着一张大大的方案共同进食。

    “大表叔大表婶来啦……义爷义母,我可以吃了么?”一道欢喜的清脆叫声响起,众人循声一看,见说话之人是元宝,这小子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一大碗汤汁纯白如雪,羊肉粉嫩,菜叶碧绿的羊肉汤,不停的吞咽着口水,可见被馋的不轻。

    “阿宝快吃吧,我们起晚了,耽误大家用朝食,实在对不住。”宇文恪将儿子放下来,满面歉意的说道。

    “阿恪千万别这么说,咱们也都是被小家伙们闹起来的,这两个小家伙肚子里的馋虫一早被张二叔的羊汤勾出来了,再是睡不住的。阿宝闹完了我又去闹他义父义母,阿璟直接直接去你们房里了。”元熹笑着解释。

    因为司马昀受了伤,所以这几日元宝和跟着他阿爷住,之前元宝一直都跟在司马昀和于氏一起住的。

    “二叔,又让您受累了。”宇文恪见张彪一手端着一只大大的笸箩,两只笸箩里堆满了热气腾腾金黄焦香的酥饼。

    “姑爷可千万别气,小妩儿最知道的,我老张除了杀人之外,也就会做点儿粗笨吃食了,姑爷和诸位贵别嫌粗糙就好。”张彪看到李氏的气色红润,比昨天不知好了多少倍,便高兴的囔了起来。

    “张阿翁的羊汤好香啊……”元宝实在忍不住,偷偷喝了一小口汤,然后便没口子的叫了起来。

    司马昶和于瑾接过张彪手中的大笸箩,将刚刚出炉的酥饼分给大家,众人喝一大口羊汤,吃一块羊肉再咬一口酥饼,酥脆焦香鲜美肥润的口感混合起来,那滋味别提有多好了。自于瑾以下,人人吃的没功夫抬头。

    “二叔,这是今早现烤的酥饼,你该不是半夜就起来做饼了吧?”李氏咬了一口酥饼,看向张彪轻声问道。

    “酥饼自然要现烤的才好吃,小妩儿你的嘴最刁,从来不肯吃隔夜饼子的,如今回家了,二叔还能让你受那个委屈?”张彪笑呵呵的说道。

    “二叔,那时我小,不懂事,如今再不那样了,唉……想想那些秦地的百姓,别说是隔夜的酥饼,那怕是霉饼子,他们都要抢着吃的……”想起这一路看到的诸般惨象,李氏不由轻叹一回。

    宇文恪听了妻子的话,看看妻子,又看看于氏,他的妹妹还有孩子们,低声叹道:“因为我们要来陇西这一路,连累大家受委屈了。”

    “阿恪,说什么呢,只许你陪妻子归宁,就不许我陪阿欣归宁么?什么委不委屈的,要我说,这也是一场难得的经历。特别是几个小家伙,有了这次经历做底子,将来一定不会问出‘何不食肉糜’这样的蠢话!”司马昀立刻高声反驳宇文恪。

    元熹赶紧应和道:“司马大兄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宇文悦也说道:“阿兄,阿爷从前对我们说过,他说做人要有福能享得,有苦能受得,可象咱们这样的人家,想受苦还真是很难的一件事,如今这一课可算是补上了,阿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张彪听到众人的谈话,心中暗叹:“怪道宇文司马两家是两大顶级世家,果然这家教极为不凡,有这样的家教,宇文司马两家至少还能兴旺几代人。”

    吃罢朝食,众人登车的登车,上马的上马,继续上路,中午就能到达山阳坞。李氏不知道,在山阳坞中,还有一个巨大的惊喜在等待着她。

    距离山阳坞只有不到十里路了,司马昶和于瑾两人只说要方便一下,让车队先走,他们随后便追过来。

    张彪等人知道司马昶和于瑾这两个小子身手都不错,况且他们又不是小娘子,还得担心会被人劫了色,因此大家都也没当回事儿,由着两人离开队伍,牵着坐骑往距离大路一里外的小树林走去了。

    “阿昶,咱们这样能行么,过会儿阿姐姐夫发现我们俩没追上去,会派人来找我们的。”于瑾皱着眉头问司马昶,他不觉得这会儿偷溜比会昨天晚上偷溜更好些。

    “阿兄他们且没功夫找我们,昨儿我听张二叔身边的亲兵说漏了嘴,他说李世叔和婶婶已经到了山阳坞,以他们对宇文阿嫂的重视,还能不远远迎出来,这一见面且得激动一阵子,等他们平静下来,想起我们两个之时,最快也得到晚上了,那时咱们早就进了九老山,若是咱们运气够好,及时抓住王九,阿兄他还能正经生我们的气么?”司马昶笑嘻嘻的说道。

    “哦……原来你早就准备去抓王九了,我就说么,有人算计佳娘妹妹,你怎么可能无动于衷,阿昶,你可真够狡猾的!连我都死死瞒着!”于瑾指着司马昶叫了起来。

    司马昶推开于瑾的手,笑着说道:“还说什么废话,赶紧上马跑吧!”

    司马昶和于瑾飞身上马,往九老山飞奔而去,他们两人的坐骑都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只见两匹骏马四蹄生风,不过眨眼功夫便跑的无影无踪了。

    司马昶和于瑾跑远之后,四名身着寻常粗布衣裳的健壮男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笑着说道:“果然郎主算的没错,二郎君和于小郎君真的去了九老山,兄弟们,咱们赶紧缀上吧!朗主再三交待,我们只在暗中保护两位郎君,千万不可让他们发觉。”

    司马昶于瑾脱离大队人马大约两刻钟后,坐在丈夫身边的于氏皱眉说道:“阿昶和阿瑾怎么还没追上来,他们两个该不会闹肚子了吧?”

    闭目养神的司马昀突然笑了起来,“阿欣,你真相信那两个小子是去方便了么?”

    于氏疑惑的问道:“难道不是?阿昶和阿瑾可都不是会说谎的人哪?”

    司马昀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若是我猜的没错,这俩小子必是去九老山抓王九了。”

    “什么,昀郎,你说阿昶和阿瑾去了哪里?”于氏脸色大变,抓住丈夫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急切的叫了起来。

    “阿欣,你莫着急,为夫已经派了莫家四兄弟暗中保护他们,阿昶和阿瑾一定不会出事的。”司马昀笑着安抚妻子。

    听丈夫说派出了司马家身手最好的莫家四兄弟,于氏这才轻吁一口气,嗔道:“昀郎,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司马昀笑着说道:“若是告诉你,你必定会拦着阿昶阿瑾,他们两个的性子你还不知道,若是咱们拦着,他们俩一准想出各种办法偷溜。毕竟佳娘是阿昶的逆鳞,再再碰不得的。还不如顺了他的心意,至少还有莫家四兄弟暗中保护,他们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于氏沉默片刻,方才闷闷的点了点头。

    司马昀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远处响起无比欢快的鼓乐这声,司马昀立刻挑开车帘,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远方烟尘滚滚,根本看不清对方是什么人。于氏长于西北,见丈夫挑帘子,便抿嘴笑着说道:“昀郎,西北大地别的不多,就是灰多,听着动静,远处的鼓乐队必定人数不少,自然扬起的烟尘也大,你是什么都看不清的。”

    司马昀笑着说了一句“你说的也是”,然后便放下了帘子。

    于氏侧耳听了一会儿,突然笑着说道:“李世叔和婶婶真是疼阿妩疼到骨子里了,昀郎,这是我们西北接出嫁女儿最隆重的鼓乐……”

    鼓乐之声自然也传入了李氏和她身边的宇文悦的耳中。宇文悦笑着说道:“阿嫂,这曲子听着挺陌生的,真是欢快,莫不是前面有人迎亲啊?”

    洛京那边迎亲才有鼓乐,所以宇文悦才会这样问。

    李氏摇了摇头,红着眼圈儿说道:“这不是迎亲,是我阿爷阿娘派人来接我这个出嫁女儿了……这曲子名为迎喜,是我四叔专为我作的。”

    “啊,这是接阿嫂的鼓乐啊,阿嫂我不知道……”宇文悦面上发红,有些不好意思。

    李氏抓着大姑子的手,含泪笑着说道:“我们西北风俗,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娘家为了表示重视女儿,通常会在府门外奏起鼓乐,我……我没想到阿爷阿娘竟然将鼓乐派出这么远……”

    在车队的最前方,宇文恪抱着儿子与张彪并辔而行,张彪听到鼓乐之声,立刻对宇文恪笑着说道:“姑爷,带着咱家阿璟小郎君去迎那鼓乐队可好?”

    宇文恪虽然不明白张彪此言何意,可是他知道张彪绝对不会害自己,便笑着应道:“好,我就带阿璟过去看看。”说罢,宇文恪双腿一夹马腹,两人一马便冲了出去。

    “姑爷……是姑爷……郎主,姑爷带着小郎君来啦……”鼓乐队最前方一个黑铁塔般的壮汉撒腿便往后跑,边跑边大声叫囔。

    宇文恪耳力极好,那壮汉的叫囔他听了个清清楚楚,赶紧带住马,抱着儿子从马背上飞身跳下,除了奏乐之人,其他人在两旁跪下,整整齐齐的高呼:“小人拜见姑爷大人,拜见阿璟小郎君。”

    “贤婿……”一声高喊传来,宇文恪顾不上叫下人起身,赶紧抱着儿子飞跑着迎了过去,他没有喊岳父大人,而是亲亲热热的喊着“阿爷……”

    “贤婿,阿恪……”一个身材极为高大魁梧,皮肤微黑,颌下有一部钢丝般的虬髯,双目炯炯有神的男子飞奔而来,这人正是李氏的阿爷,陇西李氏的家主李端。

    “阿璟,快过去叫外阿翁……”宇文恪将儿子放下,飞快的吩咐。

    “外阿翁……”宇文璟对总是给自己送各种各样好东西的外公阿翁并不陌生,他扎煞着双手跑过去,奶声奶气的叫着。

    “小阿璟……”李端一把抄起小外孙,将他向天空抛去,似乎西北汉子都喜欢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小娃娃的喜爱之情。

    “啊……外阿翁……还要还要……”小阿璟显然极为喜爱抛高高这项活动,兴奋的尖叫不已,一个劲的要求多抛几回。

    “小婿拜见阿爷……”宇文恪来到他岳父的面前,纳头便拜。

    李端抱住小外孙,一把将女婿扯了起来,上下打量他一番,一拳捶上宇文恪的左肩,亲热的笑着说道:“阿恪,好孩子,多谢你啊!”

    宇文恪赶紧摇头说道:“阿爷千万别这么说,小婿数年未来给您二安请安,真是不孝极了。”

    “阿恪,咱们西北汉子粗,不扯这些,你阿娘在后面车里,走,咱们去见她!”

    宇文恪想抱回儿子,可是李端好不容易才见到小外孙,哪里舍得放手,他将小阿璟架到颈上,扛着小家伙便走。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了,要知道李端可是陇西之主,他跺一跺脚,陇西大地都要颤上几颤的,何曾有人敢骑到他的脖子上。

    宇文恪还不曾走到车前,两名侍女扶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妇人从车上下来,这妇人正是李端的妻子梁氏。梁氏向宇文恪他们飞奔而来,急切的叫着:“阿恪……阿璟,快让我抱抱阿璟……”

    宇文恪赶紧跪下行礼,那名妇人扶着宇文恪的双臂,还未曾开言,泪水便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柔柔你怎么又哭了,孩子们回来是喜事啊!”人高马大的李端一看到妻子又哭了,立刻急出了一身的汗,他用粗大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拭去妻子面上的泪水,陪着小心的轻声劝着。见妻子还是哭个不停,他赶紧将骑在自己颈上的小外孙抱下来,塞到妻子手中。

    “外阿婆……”小阿璟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立刻止住了梁氏的眼泪。

    梁氏紧紧的抱着小阿璟,一下又一下的亲着他的小脸,欢喜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阿爷,阿娘,您们怎么亲自来了,这叫小婿和阿妩怎么敢当!”宇文恪对热情的岳父岳母笑着说道。

    “诶,这是什么话,你们回家来,我们做爷娘哪能不迎的,小妩儿还好吧……”李端粗声应了一句,立刻将话题引到女儿的身上。

    李端夫妻都极疼女儿,可若说是谁更疼一些,那便是做阿爷的李端了。李端二十八岁那年才得了李妩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喜的他几乎要疯了。

    李妩自出生到七岁之前,就没怎么自己走过路,全是她阿爷和叔叔们抱着背着的,但凡李妩哭上一声,李端和他的弟兄们都会忧心如焚,仿佛是天塌了一般,若是李妩冲他们笑笑,这些糙汉子们能乐的几天合不拢嘴。

    “阿恪,小妩儿的身子怎么样,她怀了双胎,必定很辛苦的,这一路可还吃的消……”梁氏极为惦记女儿,口中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让宇文恪都有些应答不过来了。

    几里路说快也快,宇文恪还没有回答完他岳母大人的问题,两只队伍便遇上了,李端心里只有女儿,他什么都顾不上了,飞奔到那辆最大的马车之前,颤声叫道:“小妩儿……”

    “阿爷……”李端声音刚落,马车门打开了,两名侍女扶着挺着大肚子的李妩站在车门口,李妩叫了一声阿爷,声音颤抖的厉害……

    “小妩儿,你……你肚子怎么这样大!你能撑的住么?”李端只看一个怀孕的妇人,那就是他的妻子梁氏,当年李妩出生之时才五斤多,所以梁氏在整个孕期中肚子都不是很大,而如今李妩怀了双胎,两个胎儿又养的极好,所以这肚子便大的极为吓人,一见面就吓坏了她的阿爷!

    “小妩儿……”一声满含着心疼不舍的喊叫传入李妩耳中,李妩叫了一声“阿娘……”立刻泪如雨下,哭的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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