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刘奇和郭易齐齐答应了一声。

    高处恭下达完了命令以后,折家军校尉、王凯二人,率领着五千折家军,还有晋宁军,披甲持刃,出现在了黄河岸边。

    步卒代替着弓弩手和火枪兵接管了战场。

    弓弩手和火枪兵且战且退,推到了距离黄河岸边不远处的军寨中。

    军寨中有数量不多的重型军械,以及一些盾牌,能暂时的帮弓弩手和火枪兵抵御辽兵冲杀。

    随着弓弩手和火枪兵后退,河面上抵御辽兵的力量削弱了不少。

    辽兵借机,快速的渡河。

    折家军校尉和王凯率领着步卒,在辽兵冲上岸以后,冲杀了过去。

    河岸边上喊杀声震天。

    将士们虽然实力不如辽兵,但是他们敢拼命,敢用命跟辽兵搏杀。

    在他们奋力的撕杀下,辽兵前军硬生生的被挡在了河岸边上。

    辽兵前军,并不是辽兵精锐,而是河清、金肃两支炮灰军,他们比折家军弱不少,跟晋宁军那是旗鼓相当。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晋宁军将士们在面对实力等同的辽兵的时候,敢拼命,自然是压着辽兵打。

    辽兵精锐跟随在河清、金肃两支炮灰军后面渡河,如今河清、金肃两支炮灰军被抵挡在了河岸边上,他们飘荡在河上没办法前进,就只能在背后干着急。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这也太勇猛了吧?”

    王云升跟随着寇季、高处恭退到了战场后,见到了晋宁军和折家军将士硬生生的将辽兵挡在了河岸边上,不得存进,张了张嘴,略微有些惊愕的说。

    折家军将士能够挡得住辽兵,那实属正常。

    他们抵御西夏人和辽人多年,早就习惯了跟辽国和西夏的精锐作战。

    只要没有折继宣那种愣头青率领着他们瞎冲,他们对上了辽国和西夏的精锐,也能正面酣战一场。

    如今对上了河清、金肃两支炮灰军,自然压着打。

    可晋宁军能挡得住河清、金肃两军,甚至还有压着他们打的趋势,那就十分让人意外。

    须知,晋宁军以前只是一支名不经传的厢军,没打过什么大仗。

    上了战场,没被辽人吓跑,那就已经算是不错的厢军了,能顶着辽人冲锋的势头冲杀,只有少数的几支知名的厢军能够做到。

    “是寇经略的赏赐足够丰厚,将士们才肯拼死效力……”

    明镐目不转睛的盯着战场,随口回应了王云升一句。

    王云升听到这话,略微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确实丰厚……”

    杀一人血赚。

    杀两个人立马就能发家致富。

    若是有人能斩敌百级,那他在战后圈地的时候,自称一声豪门大户,也没有人会反驳。

    对于晋宁军这种穷到骨头里的将士们而言,这种机会百年难遇,他们不拼命才怪。

    也就是条件不允许,条件若是允许的话,他们能传信给家里,招呼家里所有的男丁过来一起砍辽人脑袋。

    王云升和明镐二人,对于晋宁军将士们奋勇杀敌的很欣赏。

    可寇季和高处恭二人却有些脸黑。

    寇季瞥了高处恭一眼,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高处恭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有点……”

    他们二人暗中设好了埋伏圈,静等着晋宁军和折家军将敌人引进埋伏圈。

    可晋宁军太能打,硬生生的将敌人挡在了河岸边上,迟迟没有进入到埋伏圈,他们二人有些尴尬。

    埋怨晋宁军太卖命、太能打?

    这话要是说出去,西北的所有人能将你喷死。

    高处恭沉吟了一下,道:“我派人去传令,让他们且战且退,不可跟辽人硬拼。”

    寇季思量了一下,摇摇头,道:“不妥……跟辽人血拼一场也好。引辽人上套,总得下一点血本才行。若是轻易就败了,辽人很容易看出其中有诈。

    反而跟辽人血拼一场,激起了辽人的血性,对我们更有利。

    一旦辽人被激起了血性,就不会再多想其他的。

    只要晋宁军和折家军露出了溃势,辽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追击。

    更关键的是,现在跟晋宁军和折家军血拼的是辽人的厢军。

    辽人的厢军实力不强,可以被我军将士压着打。

    我军将士杀的辽人越多,辽人厢军背后的辽兵精锐,就会越急躁。

    一旦给他们机会上岸,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扑向我们。”

    高处恭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

    他觉得寇季说的有理。

    事实上,正在指挥着晋宁军作战的王凯,想法跟寇季差不多。

    寇季和高处恭暗中布置了后手,虽然瞒着众人,可明眼人都猜得到。

    十万辽兵精锐兵临黄河畔,寇季和高处恭二人手上不过只有数万厢军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二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要是没有后手,那才奇怪。

    猜得出寇季和高处恭二人有后手是一回事,在战场上撕杀又是另一回事。

    王凯之所以率领着晋宁军拼命的跟辽兵撕杀,有三个目的。

    其一跟寇季的心思差不多,为了激起辽人的血性,让辽人失去理智的冲锋,放边落入寇季和高处恭二人准备的后手。

    其二是趁着辽兵精锐还没有上岸,带着晋宁军跟旗鼓相当的河清、金肃二军好好的打一场,借着战事磨砺一下手里的晋宁军,借着战事让晋宁军中的将士们从穿戴着盔甲的民夫,蜕变成一个真正的将士。

    其三,担心寇季和高处恭二人的后手并不能一举击溃辽兵,所以趁机多杀一个是一个。

    王凯、折家军校尉,领着折家军和晋宁军撕杀了许久,登上了河岸的辽兵被杀的血流成河。

    河面上的辽兵精锐被激怒了,一些距离河岸并不远的辽兵精锐跳下了皮筏子,趟着水,往河岸边上冲了过来。

    随着辽兵精锐不断的加入。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二人感受到了压力。

    折家军校尉在折家军出现了大的伤亡的时候,一边跟辽人撕杀,一边退到了王凯身边。

    “退不退?”

    王凯能猜到高处恭和寇季二人有后手,折家军校尉自然也能猜到。

    随着辽兵精锐不断的踏上岸,他们开始大规模出现伤亡,也到了该退的时候了。

    折家军校尉之所以在明知寇季和高处恭有后手的情况下,还率领着折家军将士跟辽人撕杀,是为了辽人的人头。

    晋宁军穷,折家军将士也穷。

    朝廷很少给折家军分派粮饷,折家军的大部分收入来源,都源自于府州的税收。

    每年府州的税收收上来以后,朝廷拿一部分,折家拿一部分,一部分用来维护军备,一部分分派给那些死去的同袍们的遗孀,分到他们手里,就没有多少力。

    如今他们违背了折继宣的心思,跟着杨家老太君到了屈野川。

    等他们回到了府州以后,依照折继宣的性子,一定给他们穿小鞋,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更穷。

    折家军校尉带着折家军将士砍辽人脑袋,也是为了帮他手底下的兄弟们再谋一条出路。

    若是他们回到了府州,折继宣容不下他们,他们也只能委屈求全。

    因为他们不可能背叛折家,不可能退出折家军。

    但是他们的家眷却不用跟着他们一起遭罪,可以迁移到其他地方生活。

    他们实力够强,比辽人的厢军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砍三两个辽人的脑袋,还是手到擒来的。

    等寇季杀出了长城,跑马圈地的时候,他们的家眷会因为他们的战功,获得圈地的机会,一跃晋升为大地主。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各有心思,但不代表他们会舍下麾下将士们的性命,跟辽人死磕到底。

    寇季和高处恭准备了后手,他们到了该退的时候,自然得退。

    再死磕下去,出现了大量的伤亡,到时候论功的时候,他们两个的行为,就不是功劳,而是罪过。

    王凯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在折家军校尉凑上前的时候,十分果断的道:“我也正有此意……”

    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下令。

    “退!”

    二人率领着麾下的亲兵,果断后退,其他的将士们见此,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往后退。

    有些将士甚至流出了眼泪。

    “我还没拿到脑袋!我还没拿到脑袋!”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千载难逢的发家致富的机会,却一个人头也没有抢到,能不哭吗?

    然而,没有人打理他。

    甚至有人在退走的时候,拽着他一起往后退。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退了,辽人自然不肯放过他们。

    辽兵精锐不断的涌上了岸,在岸边集结成一个又一个的军阵,向正在退走的晋宁军和折家军将士们追杀了过来。

    在他们眼里,晋宁军和折家军,就是打不过他们,狼狈逃窜的溃兵。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渡河,为了南侵大宋。

    所以不需要有人刻意的去下令,他们也会选择乘胜追击。

    “杀!”

    “王爷有令,活捉寇季者,赏千户!”

    “活捉寇季,封公!封侯!”

    “……”

    辽兵精锐打着活捉寇季的口号,前赴后继的冲杀了过来。

    退守在军寨里的弓弩手、火枪兵,果断出手,制约辽兵精锐冲锋的势头,为晋宁军和折家军争取撤退的时间。

    事实上,不需要他们多争取,晋宁军和折家军也会玩命的逃跑。

    他们选择了撤退,将背后留给了敌人,数万敌人在背后追赶,不跑等什么?

    等死吗?

    “五千……”

    “一万……”

    “一万三……”

    “……”

    寇季和高处恭在王凯等人撤退的时候,目光就直直的落在了追击他们的辽兵身上,不算的计算着辽兵的兵力。

    随着辽兵不断的增多,他们眼神就不断的在变亮。

    “三万五……”

    一晃眼的时间。

    三万五的辽兵精锐追赶着王凯等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寇季和高处恭二人紧张的舔了舔嘴角。

    “该拉线了吧?”

    高处恭紧张的抹了抹手心里的汗迹,激动的颤声发问。

    寇季没有回话,也没有顾及额头上冒出的细汗,他盯着辽兵,一直盯着辽兵。

    直到三万八千多辽兵精锐冲进了埋伏圈以后。

    寇季大声的咆哮了一声。

    “拉!”

    一根根浅埋在土里的长绳被牵出。

    正在冲锋的辽兵精锐见此,还以为是绊马索一类的东西。

    他们略微愣了一下。

    然后……

    然后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嘭嘭嘭嘭……”

    “嘭!”

    “嘭!”

    以密集的炸响开头,以两声惊天的炸响结尾。

    泥土、石子、草木、残肢断臂冲天而起。

    大地跟着在颤动。

    河边跟着在汹涌的翻滚。

    马惊的在嘶鸣。

    人被震的心肝俱颤。

    以爆炸中心为原点,一股庞大的气浪,吹着泥土、石子、草木向四周荡开。

    一些在爆炸中心边缘的人,硬生生被冲上了天。

    远一些的则被吹倒在地。

    寇季、高处恭二人被掀下了马背,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稳住身形。

    “噗!”

    寇季从地上爬起身,灰头土脸的吐了一口唾沫,冲着落在不远处的高处恭大声喊道:“你脑子有坑啊?!把那么多地雷埋在一处?”

    “你说啥?!”

    高处恭顶着一张布满了泥土的脸,愣愣的问寇季。

    他被震的失聪了。

    战场内外,被震失聪了的,不止高处恭一个人。

    寇季顾不得去搭理高处恭,赶忙向埋伏圈望去,就看到了几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了平坦的地面上。

    深坑表面是土,地下却是泥,还有水不断的渗出。

    地下渗出的水混合着血液,在逐渐的向血湖蜕变。

    深坑内外,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一些被炸了个半死,或者没有炸死的辽兵,惊恐的瞪着眼,拼命的在四处乱爬。

    往哪里爬,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还活着的人,一个个在回过神以后,立马看向了战场,看到了战场上的惨剧以后,一个个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了,难以呼吸。

    “三万多辽兵……”

    “没了?!”

    “没……没了……”

    他们一个个难以置信的低声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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