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应该是一种通过快速的突进和居高临下的优势来用绝对的速度和力量击杀敌人的兵种。

    可是现在王轨无疑在反其道而为之。

    骑兵通过最简单粗暴的贴身肉搏,凭借自己这边勉强的人数优势,一点一点的向前挺近,不过他们每往前进一步,都要付出非常沉重的代价。相比之下,汉军骑兵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也不适应敌人这样的打法,所以一下子被王轨向前推进了很多。

    不过汉军还是很快就抓住了战斗的节奏。

    一名名汉家将士很果断的放弃了长而笨重的马槊,哪怕是对于很多骑兵来说,马槊这种杀伤力极大的重武器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现在发挥作用的是汉军的横刀,每名汉军骑兵都配备有贴身近距离作战用的横刀,只不过在骑兵冲锋的过程中,一寸长、一寸强,横刀反倒是没有多少用武之地。

    而现在,正是横刀发挥作用的时候。

    横刀雪亮,和敌人配备的马刀相互碰撞,优质钢铁打造的横刀猛地劈下去,不少北周士卒只觉得自己手腕颤抖,手中的刀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豁口,而横刀的劈砍,还在继续!

    更有甚者,直接挥刀劈砍敌人的战马,你不是想要贴身肉搏么,那就麻烦你乖乖跑到地上去,看爷爷居高临下怎么跟你玩!

    羽林骑到底是羽林骑,绝大多数都是见过世面的,就算是没有见过世面,也受过充足的训练,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察觉到了敌我长短所在,就能够很快把握战场的节奏。

    而意识到前方的袍泽有危险,后面的汉军步骑压上来的很快,不一会儿功夫就把北周断后的那些人给吞没掉,再一次杀向周人的背后,长矛卷携着风捅刺过来,这一次由不得敌人再咬牙坚持下去,最后面的北周骑兵率先调转马头抵抗这从背后刺过来的刀枪。

    汉军骑兵更是从左右两翼再一次包抄上来。

    一直没有办法再向前一步的北周骑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再一次围了上来,四面八方的敌人,在整齐的呐喊声中,再一次发动进攻,而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眼睁睁的看着。

    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总需要做些什么。

    周人着急的策动战马向前进攻,向着各个方向进攻。

    “回来,回来!”王轨声嘶力竭。

    不过他说的话显然已经不再管作用。任何一名周人骑兵都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的刀枪就在旁边收割袍泽弟兄的性命,甚至下一刻就要捅刺到自己的身上而无动于衷。

    他们也是人,也有畏惧之心。

    所以他们也要尽可能的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王轨叹了一口气,周人的队伍再一次四散开来,分别抵挡各个方向的汉军,而这就意味着原本就人数不是很多的周人,这个时候更没有办法集中力量向一个方向突围!

    外侧负责警戒的汉军骑兵这个时候也突入战场,他们汇聚在一起,骤然提高马速,就像是一把利刃,直直的凿入北周队列之中,从一头进去,再从另外一头出去,非常的简单,因为此时的北周骑兵们已然各自为战,面对从侧面杀过来的敌人,他们也无暇顾及,只能盼望敌人那一支支挺起来的马槊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罢了。

    就这样,周人的队伍被分割成两部分,而不等周人再一次向中间靠拢,更多的汉军骑兵就已经沿着这个缝隙杀进去,并且彻底将周人分割开来。

    那一把“利刃”调转回来,又一次进行切割。

    一次又一次,就这样,周人的队伍越来越分散,而周围的汉军却是越来越多。

    分割,包围,聚歼!

    汉军骑兵轻车熟路。

    王轨垂下手中染血的刀,环顾四周,甚至就连自己的几名亲卫也都倒下,漫漫黑夜被汉军的火把点亮,而周围零星还能站着的北周骑兵已经举起了自己的手。

    总共不过五六个人,他们真的没有一点儿勇气再打下去了。

    汉军骑兵聚集上来,而长矛手们更是直接把长矛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压着他们聚集在一起,收缴他们的兵刃。

    很快就只剩下了王轨孤零零一个人,骑在马上。

    前方一队骑兵分开,捧出中间的人。

    王轨定睛看过去:“你是何人?”

    对面的人笑着说道:“大汉天子,李荩忱。”

    王轨骤然笑了笑,拱手说道:“那还真是失礼了,鄙人大周柱国、大将军王轨。”

    李荩忱点了点头:“朕知道。”

    王轨一时默然,旋即说道:“听闻某和你之间有血仇?”

    “没错。”李荩忱指了指王轨手中的刀,“所以朕是不可能留你一条活路的,谁都可以,但是你不可以,朕有的时候也是很小心眼的,有些仇不能说忘就忘。”

    “这很好,没有什么不对的,”王轨摇了摇头,“陛下是真的英雄,有仇必报,某很欣赏,倒是那些假惺惺把仁义和宽恕放在嘴边的小人和枭雄,某看不起。大丈夫立于世,有能忍,有不能忍,既然不能忍,何必再忍?”

    李荩忱看着孤零零一个人的王轨,喟然叹道:“不来淮南,其实你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王轨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或许是因为某也不忍心看着曾经亲手搭建起来的高楼,就这么分崩离析吧,早一点战死,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这楼还在,不带遗憾。”

    李荩忱微微颔首,旋即说道:“你这样算是欺骗自己吧?”

    “世上有的时候本来就分不清实话和谎言,就当骗骗自己吧。”王轨苦笑一声,扬起来手中的刀,指向李荩忱,“不过某还站在这里,你不要指望某会束手就擒!”

    程峰和杨素等人都着急的策马想要挡在李荩忱身前。

    李荩忱却摆了摆手:“来吧,朕可以成全你,让你马革裹尸。”

    王轨大笑一声:“好,好,就凭今日这几句话,若不是你我之间有血海深仇,保不齐某就和韦孝宽他们一样放下刀枪了!”

    话音未落,王轨已经猛地策马,向这边冲过来。

    一人,一马,身影分外单薄。

    “大周!”旷野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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