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准又细细问了,何松如实禀报,交待清楚。

    魏准越听越是心惊,沉默良久,才长出口气,挥挥手,何松会意,行礼退下。

    “空明,此事你怎么看!”魏准只觉压力甚大,不自觉地看向赵空明,这个幕僚曾多次出计,为他谋划,解决过不少难题。

    赵空明一咬牙,上前拜下,说着:“我蒙大人提拔,依为臂助,又历经提拔,才有了官身,当誓死效忠,为大人筹谋!”

    “此事,涉及鬼灵,安昌四大家,都已倒戈,甚至……就算那何松,也有些蹊跷。县尊虽是百里候,却也身陷其中,不可自拔!”

    “细查根基,都与土地神有些关系,但这神,既然不需血祭,又与民无害,反有些益处,这就不碍大事。”

    “我只能劝大人一句,不为自已,也得为子孙宗族计啊!”

    此世界既然有鬼,有祖灵,有道士,百姓对神秘的超自然力量,自然多有忌讳。其中,鬼灵之类,能存世甚久,这就得考虑,为一时意气,惹下麻烦,绵延百年,最后祸及宗族子孙,到底值不值当。

    更别说,这土地神厉害,能有一县信仰。又没招惹魏准,反是主动示好。

    魏准涨红了脸,似乎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最后,挥挥手,说着:“此事,我会慎重考虑,你退下吧!”

    赵空明行礼退下,只是临出门时,又看了魏准一眼。

    只觉平时意气风发的县尊大人,此时的身影,似有些佝偻,好像一瞬间老了许多……

    四大家自上次宴后,就没得到消息。

    但自有办法,让管家带着三千两白银,送到县衙。

    不多时,管家回禀,县令收下银两,但什么都没说,就打发他出来了。

    四大家主却是心中一定,此时的官员,还是讲些官声信用的,如果没把握办成某事,一般不会收下礼金,而魏准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作为县令,当然不能明着说我同意建某某祠庙。

    能保持个默许的态度,就很不错了,可以省下不少事来,大有好处。四大家求的,也是这个。

    既然县令已同意,那庙宇就可以动工了。

    安昌四大家,在县衙也有人手,县令又是默认,其它胥吏不愧是人精,老早就闻到味道,在此事上都用心办着,文书契约批下来的极快,不多时,官面上的事都打点妥当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多月了。

    此时的城南,已经修了一个大庙。

    过往的路人都有些好奇,后来听说是土地神的庙宇,这倒是听惯了的,不少人还是信众,对土地神庙能修到城里都感到欢呼雀跃,有的还出钱出力,支持着庙宇的建设。

    到了九月初五,是个吉日,城内土地庙开光,就定在今日。

    土地庙前已是人山人海,官员还有些顾忌,一个没来,胥吏倒是来了不少,但都躲在人群里。安昌四大家主俱在。

    随着司仪一声长唱:“时辰到!”

    四大家主领头进入神庙,只见这庙占地极广,一进去是个小广场,中间摆着一个大香炉,看模样,是石质的,透着一股苍茫古朴的气息。

    再进去,就是土地正殿,金漆朱梁,雄伟壮丽。屋顶上各种颜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照耀下鲜艳夺目,蔚为壮观。

    正中间,是一个高台,上面一个神像,少年官人,身着官服,体态威严,面目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正端坐在一张虎皮交椅上。此虎皮竟是真的,散发着一股猛兽之王的气息,这气息,经过神像镇压,洗去了凶气,反而衬托着土地神的威严。

    此时神像前的供桌上已经摆了三牲,都散发着白色热气,看来刚宰杀不久,最是新鲜。

    庙祝将一束点燃的线香交给四大家主,四大家主整容肃拜,恭敬上香。

    其后诸人,也各如此。

    一时间,大殿内香烟缭绕,这烟气极薄,随风即散,只余淡淡幽香,令人回味,这是上好线香,四大家专门派人出县采办回来的。

    此次修庙,这四大家也出了不少血,办事极为用心。

    “看来,这四大家倒是下定决心,跟随我了!”

    方明此时,就在大殿,自从在县城有了过半信徒,这护城气运法度已经完全对方明无效了,就连方明麾下,都可自由出入,为方明探得不少消息。只是属下到底法力浅薄,还是有两个地方去不了,一个,就是县衙,还有一个,是白水观。

    方明在县城大张旗鼓,又是拉拢信徒,又是修建庙宇。

    那白水观,却如死水一般沉静,不见半点波澜,也没出手阻拦,却让方明有种风雨欲来之感,不由加快了动作。

    方明端坐上首,只见随着万众祭拜。

    一股股白浪,夹杂着点点红色,汹涌而来,直入头顶气运,金印迅速充满,红色本命气一动,丝丝白气化为赤气,不断纯化着印内气运,将最后一点白色转为赤气。

    随之而来的香火愿力,也被神职符箓尽数吸收转化,成为丝丝白线降下。补益着方明神躯。

    当金印内的白气尽数转为赤色后,头顶纯红本命气猛得一震,金印炸开,又迅速凝聚,只是比上次更大了几分,也更加清晰了一点。

    白气迅速化为赤气涌入金印,待得外面的白气尽数转化,此时的金印已满了三分之一,都是红色,与本命气相得益彰。

    只见金印赤气萦绕,中间隐隐有着影像,从中可见贩夫走卒,男耕女织,又有人间百态,悲欢离合,宛如一个缩小了的安昌县。

    受气运影响,方明体内的神力也尽数转为红色,在最后几丝白色消去的瞬间,方明的神躯起了大变。

    方明的神魂已经完全消去了阴气。此时,更是内外彻明,宛如琉璃。通体赤气缭绕,更化作一个球形,向外扩展,足足有一间房屋大小。远方看去,直如巨大火球,直立地面,散发着红光,竟然隐隐给人以灼热之感。

    “这是……神魂化阳!”方明喃喃自语,又有些不敢置信。

    本来,就算是土地神,也属阴性。属下就更不用说了,没看见都是阴兵阴将的叫吗?

    可此次晋升,提升一个大位阶后,方明神魂竟有阳化的趋向,这说明,到得最后,神祗将可降临人间,与生人无异,甚至,远远超越……

    方明现在当然也可降临人世,白日现形,但人们只会看到一个如红色琉璃锻造的身影,被赤色火云包裹,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恶鬼也是如此。

    方明还想探究晋升了的神躯有何不同,此时,体内的神职符箓突然发出一声长鸣,被红气充满,甚至上面,有了几丝裂痕,看得方明心里一抽。

    随着赤气不断涌入,裂痕也越来越大,方明心里大凜,但又无可奈何。

    最后,神职符箓终于在方明惊恐的目光中,彻底炸开,方明不由闭上双眼,待得睁开,却没发现有何损伤,心知有异,仔细查看。

    点点星光,带着种种玄奥,以方明看不懂的规则,快速地重组,消耗着大量的赤气,还好方明体内神力浓郁,还撑得住。

    最终,赤气完全散开,露出了一个全新的神职符箓:“正七品安昌县城隍神位”

    方明一看,不由有些呆了。

    城隍最初是城池、地方的保护神,稍后人们又奉城隍为主管阴司冥籍之神。

    《茶香室丛钞》卷十六谓:“《太平广记》引《报应录》云:‘唐洪州司马王简易,常暴得疾,梦见一鬼使,自称丁郢,手执符牒云,奉城隍神命来追,王简易即随使者行,见城隍神。

    神命左右将簿书来检,毕,谓简易曰:犹合得五年活,且放去’是唐时城隍之神,已主冥籍,如今世所传矣。”

    又有《凤山县志.祀典志》所载:“城隍庙无专祭,而水旱、疾疫必祷之,致敬、宿斋必告之;故立之庙,使神有所凭依也。”

    所以方明前世的城隍,即为保护地方、主管当地水旱疾疫及阴司冥籍的神灵。

    只是没想到,原本的土地符箓,会变成城隍符箓。

    就在此时,符箓光华闪动,一大股信息灌入方明脑海,让方明一晕,此次的信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多,让方明脑袋都有些发涨,幸好是神祗之身,才没彻底昏过去。

    方明稍稍消化了下,发现是一个前世神祗的记忆。

    此神祗名为穆青,本就是一县城隍,只是后来因醉酒误事,被贬为土地。

    又经过长久的时光,到了末法的现代,信仰日薄,终于支持不住,神魂消散,神像倒塌,刚好砸中方明,机缘巧合下,将神位传给了方明。

    至于穿越,那只能说,是巧合中的巧合了。

    这记忆中,包含了穆青一生的记忆,以及对神祗和天地规则的种种感悟与运用,对方明来说,大有借鉴价值,只是,也有不好的消息。

    “原来这神职符箓的本质就是正七品,所以我才可以一路晋升,没有半点阻碍。”

    方明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现在,潜力已尽。以后,可就没有香火一到,就地晋升的好事了,就连晋级后的大神通,也没有了!”

    之前方明晋升,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信徒达到一定数量。

    以后,就变成两个条件,一是要有足够的信徒,二是要自己感悟天地神道规则,规划符箓。两者缺一不可,而且,也不会自动衍生神通了。

    方明思索一会,突然一笑,吟道: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前世的资粮积累,已经全部化作第一桶金,助我速发。现在,就靠自己从头超越了!”

    “需要自己感悟又如何?我正愁两个世界的规则不能绝对相适应,现在感悟此世界的规则,更适合此方的神明!”

    “神通都是神创的,没有大神通,我大可自己研究创造!”

    “这样走出来的,才是真正属于我的路,开创的,才是我方明的神道!”

    一念至此,心中大快,不由纵声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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