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试前夜。

    吃完晚饭后,田甜感到紧张兴奋,难以入睡,便抱着小腻,来杨峥房间找他说说话。

    这对少年男女将参加冬试,肩负着即墨城未来的希望,他们得搏取优异成绩,大放光彩,在齐国顶层的权贵面前扬威。

    进城以后,小腻借助生吞猛虎的收获,顺利破境,而田甜,在路上就已达到三境圆满,只是为了参加冬试,才一直忍耐着没有晋升。

    杨峥清楚,她这是替自己着想,并肩作战,以免他遭遇不测。否则,她踏进第四境后,完全可以像韩非那样,接受兵家的单独测试。

    冬试关系到祭酒之争,注定杀机重重,绝不会是一场考试那么简单。

    田甜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撸着雪白的猫背。经过这些日子相处,本就落落大方的她,在杨峥面前更加率性自然,无需刻意矜持。

    “杨峥,你这次选择用剑,还是用刀?”

    杨峥站在灯下,捧着那柄红艳的龙血剑,仔细摩挲鉴赏,爱不释手。

    “在我眼里,刀和剑本身没有区别,真正不同之处,在于使用者的招式风格。只要我凶狠剽悍,攻势刚猛,我手中的剑,就是刀!”

    田甜冰雪聪明,望着他的背影,笑道:“我听懂了,你是要用这把剑随机应变,时而作剑,时而作刀,两不耽误,对吧?”

    杨峥点了点头,“我白天试过,这龙血剑不仅锋锐无比,还带着一股嗜血的煞气,似乎很渴望杀人饮血。毫无疑问,它是世间极品。”

    不得不说,缭雪中送炭,及时送来这把灵剑,能帮他避免在冬试时吃兵器的亏。只不过目前,他暂时还体会不到它的威力。

    巨阙剑能震碎敌方兵器,这把龙血剑出自神秘人物之手,应该也非同凡响吧?

    田甜提醒道:“虽然你有灵剑在手,如虎添翼,但还是不能大意。咱们只有俩人,道家蓄养的精英必然不在少数。”

    道家登门招揽不成,已经将杨峥视作巨大威胁,一定会伺机打压排挤他,阻止他进入学宫,这点显而易见。

    杨峥眉峰微蹙,没有说话。这些日子,只要想起冬试之事,他心底就会涌起一股不安的预感,挥之不去。

    他总觉得会出事。

    忽然,外面响起敲门声,“主人,您睡了吗?”

    最近这段时间,李斯每晚从赌坊回来后,都会立即前来禀报,先把白天的见闻汇报一遍,再下去休息。

    田甜想到些什么,脸颊微红,起身正欲离开,这时杨峥瞥她一眼,笑了笑,“反正亲事都定了,还怕别人误会?进来吧!”

    她乖乖坐回去,低头盯着小腻,嘴角偷偷挑起。

    李斯走进来,开始按记忆讲述白天的经历。

    赌坊的事务虽然繁忙,无外乎就那么几套流程,杨峥听得耳熟能详,继续擦拭着血红剑身,有些漫不经心。

    李斯讲完后,垂手而立,听候训示。

    杨峥背对着他,幽幽问道:“李斯,你最近忙着盯住赌坊,应该没空陪韩非公子下棋吧?”

    李斯答道:“没有。下棋事小,主人交办的任务,我绝不敢疏忽。”

    他并不知道,当杨峥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后,就已提前看透了他的一生。

    杨峥嗯了一声,“我知道,你心机深沉,又渴望修行,有攀附韩非之意。但是,你得清楚,我没允许你做的事,你就不能有非分之想。”

    说着,他从袖里取出一个册子,递给李斯。

    “这趟差事办得不错,我兑现承诺,把《解蔽篇》赏给你。别小看它,这可是荀圣的绝学,由大先生交到我手里,你得刻苦修炼,别辜负了我的期望。”

    李斯闻言,双手捧过册子,眼里闪烁着泪光,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栗。

    他深知,儒家是唯一适合自己修行的法门。这些年,他渴望进入学宫,做梦都想成为荀圣弟子,没想到,今夜他竟能得荀圣绝学,真正触摸到梦想。

    他深深躬下腰,颤声道:“多谢主人隆恩,只要能报答您,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真不敢相信,杨峥会舍得赐给他这么珍贵的功法。

    杨峥转身看着他,“粉身碎骨?这种谄媚的话,以后少在我面前说。你若心存感激,以后就离韩非远点,人各有命,你俩不是同道中人。”

    虽然明知韩非和李斯会成为师兄弟,但他不想让这俩人走得太近。韩非性格单纯,在历史上之所以被害,就是因为轻信李斯,看不透险恶人心。

    改变韩非的性格很困难,最有效的办法还是敲打李斯。

    李斯连忙称是,感激涕零。

    杨峥摆了摆手,“只要你忠心听命于我,我就不会亏待你。下去吧!”

    李斯行礼后,转身告退。

    他刚走到门口,忽然又倒回来,说道:“对了,我离开赌坊前,发生一件事,虽然很小,但挺奇怪,我刚才给漏了。”

    “说。”

    “快要打烊时,掌柜到院后解手,只有我站在柜台后。有个中年大汉走进赌坊,神色匆匆,跟我说要见夏奎……”

    “我感到困惑,告诉他店里没有这号人。他当时眼神恍惚,说自己走错了,转身就要离开,恰好掌柜走出来,把他拉进了后院。”

    杨峥皱眉思索着,分析道:“掌柜把他带走,证明这俩人肯定认识,也就是说,他撒谎了,并没走错地方,赌坊里真的有夏奎这个人。”

    李斯点头,“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在那里待了整整一个月,认识赌坊内所有人,很确定没有一个叫夏奎的。”

    田甜若有所思,“或许,夏奎是个假名,他平常跟别人打交道时,不用这个名字,所以你没听过。又或许,夏奎最近不在店里,你没见过他?”

    李斯反驳道:“如果这样的话,那人为什么要撒谎,说走错地方?更奇怪的是,之后我问掌柜,掌柜跟我说,是我听错了,那人说的是见掌柜。”

    夏奎、掌柜,这两个词的发音没那么相似。

    李斯坚定地道:“我当时听得很清晰,我敢确定,那人说的就是夏奎,而不是掌柜。掌柜故意撒谎,难道是不想让我知道有夏奎这个人?”

    杨峥推理道:“赌坊里肯定有个叫夏奎的,但掌柜不敢让你知道,所以撒谎。而那人撒谎说走错了,应该是意识到,你不是他们的同伙,否则怎会不知夏奎?”

    李斯恍然大悟,“对对,您这么一说,我就能理解,为何那大汉当时眼神飘忽、转头就走了,这就叫心虚,而掌柜也是在掩饰真相!”

    杨峥点头,“理清这些疑点后,问题就只剩一个,夏奎见不得人,怕被你知道。那么,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房间里陷入沉默。

    显然,夏奎就是这桩怪事的关键。

    杨峥隐隐感觉到,云顶赌坊掩人耳目,似乎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不会这么鬼鬼祟祟。

    他沉思良久,忽然说道:“夏奎该不会是朝廷通缉的罪犯吧?赌坊是他的藏身之地,掌柜和那人是他的同伙,因此不敢让你知情……”

    这是他能想出的最合理解释。

    听他这么说,田甜脑海里灵光乍现,顿时惊呼出来,“我知道了,他说的不是夏奎,而是侠魁!”

    夏奎、侠魁,这两个词的发音倒是很相似。

    杨峥和李斯俱是一怔,没听出这两者的细微区别,“你在说什么?”

    田甜脸色微白,盯着杨峥,明显有些紧张,“侠魁就是你说的通缉罪犯,更确切地说,他是一个称呼,农家首领的称呼!”

    杨峥眼瞳放大,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农家侠魁……就藏在赌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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