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匡皇朝有些礼教非常厉害,比刀子都要厉害,杀人往往不见血,这不是说礼教不对。譬如说大匡皇朝提倡礼、孝、悌、忠、恕、恭、宽、信、俭、让等等,能说这些错了吗?不能,这些都是真真正正的好东西,应该值得每个人用实际行动来恪守。

    但是好的东西总是要人来做,所以有时候变样也在所难免。

    譬如说这孝,子女孝敬父母这是天经地义的,可是父不慈怎么办?

    吕杨记得皇朝前些时候就有一件刑案轰动九州,引来非议,震动颇大,起因是一户姓龚的寒门父子,父亲吃喝嫖赌,败坏了家业,让原本就贫穷一家债台高筑,儿子年仅十二,在家侍候卧病在床的母亲,颇为孝顺懂事,被传为美谈。

    只是父亲债台高筑,责骂卧病的妻子之后,一纸卖身契将糟糠之妻卖给了人贩子,儿子忍无可忍,争执推搡之下,父亲撞到头部不幸身亡。

    就这么一场家庭纠纷,衙门拘捕了不孝之子,因为不孝弑父,罪加一等,判了个凌迟。而那位败家卖妻、不慈之徒,到衙门询问一番,便放返家中,据说家中妻子依然被他卖了,那妻子悲痛之下,投井自尽。

    这件事一出,立刻震动九州,不过最终,父依然无罪,子仍被判凌迟。

    父不慈,无人理会,子不孝,却要罪加一等。

    这就是现实。

    像吕杨这样声名卓越之人,在一些大是大非面前,就要立得住。若是娶个德行有亏的女子为妻,就少不得有个“立身不正”的罪过,那么名声、前程都要败坏了。

    黄宗羲和黄道蕴对此知之甚深,一个立身不正,就让多少人不敢越雷池一步。吕杨或许不太在乎,有那个勇气干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是黄道蕴不能,黄宗羲不能,吕氏一族更不能。

    这么一想,这无形之阻力何其巨大,在吕杨还没有能力凌驾这些所有规矩之前,妄图反抗的,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不管黄乙乙如何不理解,仅是吕杨,对黄道蕴的决定再也不知如何辩驳。

    吕杨颇有些沮丧,从菩提书院出来,返回安置天狐的庄子,将师姐的决定说了一遍,苏岚和苏小小沉默半晌,最后还是苏小小决定,不嫁给吕杨做平妻,当和黄道蕴一样,只做妾室。

    吕杨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就在吕杨头疼的时候,前方松花城探子急报,一支霸族大军从南焰狱荒原而来,直扑松花城。

    吕杨也顾不得许多,乘了灵鹫星夜兼程,直达松花城。

    城外大营,寿阳公主和麾下一干战将已经严正以待,吕杨了解形似之后,道:“咱们这才兼并十几个霸族小部落,霸族就已经坐不住,要来平叛了!”

    寿阳公主认真道:“反弹是预料之事,只是没有想到,霸族派了区区两万战士前来,这就能把咱们打垮?”

    “这太小看咱们了!”一名将军笑道,其他将领也笑起来,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很明显,霸族人显然并不知道寿阳公主麾下南征大军的底细,这样一支盲目的军队,注定胜不了。

    吕杨了解了形势,也不禁松了口气,虽然对方来势汹汹,但是想要一举荡平己方的大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命令下去,整军备战!”寿阳公主下达了命令,整个战争机器立刻开始运转起来,早已经厉兵秣马的大营军队迅速集结。

    第二天傍晚十分,南北焰狱荒原的一线战场上,草木峥嵘,大草原上立起一顶顶帐篷,双方大军安营扎寨,两军对持。

    黎明时分,吼声震天,两军阵前,三头如同小山墩一样的蛮荒巨兽被霸族放出来。

    一头如同蛮象,脚踏大地,大地震裂。一头是黑色的三头巨蟒,身躯直径达数丈,长上百丈,口吐黑色火焰。还有一头,仿佛麒麟,是四脚麟兽,全身冒着青色的火焰,高达十丈,奔跑如火球。

    三头蛮荒巨兽一出,霸族大军欢呼起来,士气高涨。反观南征大军这边,人人震惊。

    “失策了,霸族擅长御蛮荒巨兽,没有想到他们还真的能够如此,那三头蛮荒巨兽明显很听话,每一头蛮荒巨兽万军不敌……”

    吕杨站在万军之中,抬头眺望前方三头蛮荒巨兽,心里感觉不可思议,按照蛮荒巨兽的力量层次,不可能被区区蛮人驯服。

    寿阳公主脸色微变,惊讶道:“这如何是好,对方有这样的手段,咱们想要打退对方恐怕很难,光是三头蛮荒巨兽,咱们就奈何不得!”

    一位将军摇头道:“从来没有听说过蛮荒巨兽肯为人所用!”

    蒙娜道:“我听说有一种办法,那就是蛮荒巨兽刚刚诞生出来便开始驯养,这样才有可能掌控和驾驭,我看这三头蛮荒巨兽,一定是从小驯养长大的,也不知道多少岁数,估计有上千年岁数了!”

    “这么说,霸族为了讨伐咱们,已经下了血本,连底牌都出了!”吕杨点点头,想来培养一头听话的蛮荒巨兽,代价不小,不过回报也是显而易见的,只是三头蛮荒巨兽,便能横行蛮荒。

    “怪不得霸族能够屹立蛮荒不倒,果然有些倚仗……先是先退兵吧!”寿阳公主挥挥手,道“千牛卫断后!”

    “若是退兵,大营必然不保,只能退到松花城下了!”吕杨说道。

    “那就退到松花城,教人疏散松花城的平民!”寿阳公主当机立断,转身便策马而去,将领们立刻策马奔驰而去,下达命令,已经列阵好的大军开始转向开拔。

    千牛卫和一部分先锋军被充作了后军,负责断后。

    远在战场另一端,骑在三头蛮荒巨兽头上的霸族人眺望敌军,发现大军有撤退迹象,不禁得意地哈哈大笑,道:“看啊……那些胆小如鼠的家伙这是要逃跑吗?”

    “没错,那些家伙就是在撤退,看来,咱们这三头圣兽已经把他们的胆子都吓破了!”

    为首一人,昂然站立在蛮象头上,仰天大笑一声,挥手叫道:“儿郎们,都给我冲上去,杀……”

    两万霸族勇士吼声震天,如同黑色潮水般冲杀而出,朝南征军涌来。

    吕杨抬眼看着已经在大规模退避的大军,接过一张长弓,控弦拉弓,弓箭的尖头,凝聚起一团火焰,箭射出来,落到草地话,哗啦一声,紧急布埋的火油陷阱立刻燃烧起来,然后向两边迅速延伸,燃烧。

    只几个呼吸的时间,大军前百米之内,燃烧起熊熊火焰,形成一道烈火屏障,那火焰高达三丈,宽十丈,足以阻挡对方的大军。

    这就是大匡皇朝常用的撤退战术,这么做,可以将从容撤退,不至于让对方乘胜追击,导致大军溃败。

    “杀……给本首领冲上去,杀光这些该死的矮蛮子!”霸族大军首领大吼着,驾驭脚下小山一样巨大的蛮象快速奔驰起来。

    一时间杀声震天,三头蛮荒巨兽速度极快,霸族蛮军都被远远摔在身后,三头蛮荒巨兽率先冲过火焰屏障,冲到负责断后的千牛卫和各队先锋军前。

    蛮象恐怖无比,仰头一声吼叫,一些战力比较低的战士立刻惨叫着,抱头在地上翻滚,他们的眼耳鼻全都喷出血来,有的昏迷,有的干脆脑袋爆炸而亡。

    蛮象仍不停止,脚下用力踏着地面,一条条深达百丈的沟壑在地面上撕裂开,长达十数里,不少南征先锋战士掉落大叫着掉落沟壑。

    三头巨蟒则吐着黑色的魔火,和火麒麟一样,所过之处,所有东西都燃烧起来,三头巨兽,如入无人之境,肆虐一切。

    雷刑领着麾下蒙族傀儡战士,飞上半空,且战且退,一些傀儡战士,不幸被三头蛮荒巨兽当场轰杀。

    吕杨乘着灵鹫,远远退开,只将仙婴放出,将中央戊己神石变得如同小山般大小,砸在蛮兽头上,那一个霸族首领正在得意,冷不丁被砸中,立刻变成肉泥,蛮象也被砸得趴下,头晕眼花。

    后续冲上来的霸族大军被烈火阻挡,竟然无法寸进,那些烈火,有火油之火,还有三头巨蛇和火麒麟释放的火焰,这样反而阻挡了对方大军的冲杀。

    南征大军终于顺利撤退到焰狱城,大量的平民被从北门疏散出去,大多都前往北边的几座城镇避难。

    松花城顿时成了大军营,大军严阵以待。

    “千牛卫和其他先锋军团怎么还没有撤回来?”寿阳公主站在松花城的城头,眺望远方,心中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殿下放心,千牛卫战力最强,打不过还可以跑,断然不会有事!”上官待诏安慰道。

    前线战场上,吕杨大叫着撤退,三头蛮荒巨兽发疯一样追逐着屠杀一切看得见的南征军,他们身后的大火渐渐熄灭,霸族两万大军冲上上来,呜呜呜的号角声传遍天空和大地。

    “确实难以抵挡!”吕杨叹息一声,对蛮荒巨兽忌惮无比。

    “撤回松花城!”吕杨向千牛卫下达了命令,所有千牛卫立刻向吕杨靠拢。

    “想逃,没有这么容易!”霸族一位将领双目赤红地大吼着,口中吐出一连串神秘的兽语,顿时蛮象和三头巨蛇发狂,朝吕杨奔来,大有将吕杨踩在脚下之势。

    “休得猖狂……”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冰冷冷的声音从天际传来,然后吕杨便看到,一道遁光裹着一个人影急如闪电从天际冲来,所过之处,一片清冷的冰魄神光侵漫过大地,草木、烈火全都在瞬间凝结成冰晶。

    仿佛磅礴的海浪,碾压一切,这样的威势让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吕杨也被这股无与伦比的力量震惊了,这简直不是凡人的力量,而是接近天人的力量,吕杨知道,只有高高在上的圣人才有这样的法力和威能。

    “冰封天地!”

    一声轻喝,浩浩荡荡的冰魄神光蔓延到三头蛮荒巨兽身上,瞬间化为厚厚的冰层,将所有的敌人尽数封冻,而吕杨一方,侥幸逃脱一死的先锋军一个个惊魂未定、目瞪口呆。

    无尽的冰魄神光收敛起来,现出一位风姿卓越的女子来,这女子身穿一件月白色长袍,有丝带飘飞,头上戴着月华高冠,点点冰魄和光辉缭绕全身,看上去仿佛天人降世、神女谪尘。

    望着这位突然而至,扭转战局的儒者,整个战场陷入死寂般的安静之中。吕杨已经目瞪口呆。

    “怎么,吕公子,不认得了?”对方缓缓落到吕杨面前,嘴角微扬,戏谑笑道。

    “原来是前辈……”吕杨咽了一下口水,他没有想到,对方俨然一位弱不禁风的女子,神通法术却这么强横。然而昔日在神都一别,今日却突然在这蛮荒之地出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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