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府,宽城外郭,北墙附近,

    已经随着大队推进到这里的新兵鲁倌儿,正有些心驰神往的看着那些,那些他们清理好的废墟上,粗大管径的事物。

    虽然主要各类轻型野战长炮、骑炮、山炮和粗短臼炮,但是胜在射较快,随着短时间内密集轰击声和绽放的火光烟云,将数不清的大小弹丸像雹雨般倾泻在了,外郭城内噗噗震响的城墙之上。

    那铺天盖地劈头盖脑之势,甚至让内墙城垛后待命和据守的北盟藩兵都无法抬头,他们只能缩着脖子捂住脑袋,而无法躲闪的任由飞溅过来的城墙碎石打在他们帽盔上,如冰雹一般细碎叮当作响。

    而那些没有头盔或是只有一顶软毛或是布巾的兵卒和民夫,就不免被溅射打击的鼻青脸肿,或是头破血流,纷纷一头栽倒在地或是捂着伤口哀呼连天起来。

    一团团凹进去的弹坑在淮军士兵眼前不断出现,还有被砸飞出来的石墙碎末,及威势无比的巨响,整个构筑在山坡上的北墙好像猛然被烈风扭曲起来,但没多久就又被揉捏成另一种形态,整个景象又是壮观又是诡异。

    “救命。。”

    “守不住了。。”

    “没法呆下去了。。”

    各种嘈杂纷纷哀嚎和惨叫声几乎是席卷了,因为他们所据守的城墙,就像是被各种无形的巨力所蹂躏过一般,坑坑洼洼的混杂着各种砖石和人体的碎片,简直令人惨不忍睹。

    而在城墙下的队列里,鲁倌儿终于听到了进攻的喇叭声,忙不迭的举起手中的火铳,努力向着排头老兵手戟所指示的射角看齐来,而一边缓缓小踏步推进向前,一边将成头上被从藏身处内炸翻、驱赶出来的身影,纳入到自己火铳的望山和套环的准线当中。

    “放。。”

    随着队头小旗的落下,蓬蓬绽放的灰烟霎那间笼罩了他们的阵列,然后才被城道间横向的穿堂风给带走,

    而鲁倌儿还没有来及的见证和确认自己的战果,就忙不迭在哨子声的催促当中,完成举铳清膛装药引火待击的一系列步骤和动作;然后进行观瞄和对齐的哨子声再度响起,而挥舞的小旗再次落下。

    于是在城下一段段交替绽放出烟火的阵列当中,更加细碎的绵连脆响声,暂时取代了震天动地的炮火轰鸣。

    但是这种看起来和风细雨式的打击,却是更加的荫蔽和致命。那些已经迫不及待探出头来的敌兵,或又是从残缺不全的藏身之所跑动起来呼喝叫喊的身影,霎那间都被空气中无形的力量给狠狠推了一把,或又是实战了定身术一般;随着身上、头上绽开的点点血色斑斑,而颓然失力的从城上滚倒、跌落下来。

    这时候,那些三五成群蹲坐在废墟间,正在休息的选锋白兵们也终于站起身来了,相比这些严阵以待的铳队精神抖擞,他们看起来要更加轻松也更是老练的多,还在不慌不忙的检查身上的袍甲装具和手中的刀盾短铳。。

    背对着友军的火力线进行登城冲阵,无疑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也只有这些各营团当中抽选出来,最为胆大和勇敢的白兵,才能够充任其责而最大限度的避免误伤。

    而且除此之外,他们不仅要面对,那些雨点一样被排射的弹幕给击坠下来的敌军尸体,还有那些被炮射所崩毁和击裂的建筑,同样也是某种相当致命的威胁。

    至于那些在炮击的涤荡下,又经过铳射的清扫和压制,而需要短兵相接的敌人,则被完全排在了更加次要的位置上。

    只听刺耳的喇叭声再次响起之后,他们再次变成了三五成群,低腰佝身飞驰如箭的势头,而以波伏状的交叠层次,身手矫健而迅捷的越过一片片瓦砾和尸体,猛然涌上那些被轰打的七零八落的城墙和阵线,

    直到面对面接敌的那一刻,才突然爆出此起彼伏的怒吼声,猛然飞身撞进那些被打的不敢冒头,或又是仓促涌现的敌兵当中;伴随着震天的吼叫声是他们手中的三眼铳、短铳、喇叭铳一起绽射开来,手牌、砍刀和短斧紧接而至的砍剁下去。

    霎那间此起彼伏爆的血雨腥风,在他们所出现的地方裹卷开来,又迅沿着一处处的突破口,而交相厮号怒喝叫骂着,将一段段城墙染成血色,又蔓延到整片城壁上去。

    。。。。。。。

    眼看到无数飞火流星,争先恐后地射向城北和城东的各处城墙,大半座外郭城就像是在硝烟和炸裂里战栗着。

    而刚刚在我胯下唱过好几段歌子的某个女人,却是已经顾不上收拾自身的形容狼藉了,而目眩神移的已经不能自己了。直到最后一处大规模抵抗的敌军,被成功合围在城北的捷报传来,才有些恍惚异常的回过神来,对着我谄笑道。

    “恭喜军上,大势已定亦。。”。

    又过了一个夜晚之后,在被押到阵前的俘虏们,声嘶力竭的劝说下,困守在城北角和柏台祠里的最后一股敌人,也终于放下了武器,垂头丧气的走出来束手就擒了。

    然后就是四闭城门搜检城厢,接收府库和编管城民。

    简单统计下来,这一战相继杀伤敌势六千有余,而俘获一万余人,其余皆就近逃散溃走,或是脱下行头藏进了城民当中,有待进一步的搜检和甄别。

    当然了,在我得到的战后总结和反馈当中,委实有一些让人值得注意的细节和方面。

    比如,不知道是否无知者无畏的缘故,这些北盟藩兵的素养和成色普遍低于预期值,但在面对淮军火器的时候,却拥有莫名其妙的信心和勇气;

    此外,他们在依托掩体进行正面作战的时候,斗志和士气都还显得比较坚挺,甚至可以拿起弓箭与铳军进行有来有回的对射一阵子,但是一旦被成功突破了阵线而杀到身边之后,就显得完全是另一回事情了。

    对于出现在侧面的袭击或是包抄到后方的威胁,他们唯一的反应就是放弃正在厮杀的阵地,纷纷转身就跑而仿佛之间的抵抗意志和坚韧士气,只是某种幻觉和浮云而已。

    与来自南方安东大罗氏的传统评价当中,“轻生死而好勇力,重信诺而轻律条”的看法有些明显不符。看起来是持续的内乱和外患,过度消耗了他们的实力和兵员。

    而最后,作为北盟联军中最强有力的两大藩家,除了坚守在真线上战斗到最后一刻,才力竭被俘的总大将单廷圭,和被走投无路的部下捆起来送出魏定国之外,单氏和魏氏的藩主在被攻破之前,就也就是不知所终了。

    虽然有所些许隐患和后手,但是失去了来为根本的部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这些残余势力,也掀不起多少大风浪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就是对于黄龙府的局面进行善后处置,持续的利益收刮和潜在权益的瓜分,打下黄龙府这边就算是某种极限了。

    我的部下继续战斗下去的意愿,已经不是那么强烈了,另一方面就是眼看就要脱春进入夏天了,水土不服的症状和,关键就看如何较好的收尾和善后,让我们这一路过来的大部分成果不至于前功尽弃掉。

    毕竟,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候补官吏,可以用来管领和经营这些地方了,就算打下来也只能像是新罗藩那样,另委他人进行代理和间接统治,光是拿下辽东之地和部分中部地区,就已经让我有些吃撑了亟待消化。

    只可惜这么一大片地盘,我和我麾下的淮镇势力已经吃不下了,却有没有平白就这么放弃掉的理由。

    不过,这些新出现的情况,让我有产生了某种更大胆的想法,

    比如在打下来这些地盘之后也没有必要随后就废弃掉,而是可以将一些附从的藩军和诸侯势力,给转移分据在当地而形成某种屏障和缓冲。

    而我的麾下同样有数营安东兵,都是被宿元景带到河洛战场去送死期间,又反水投靠了淮军而被当作辅助役来使用的北地子弟,因此,我在地方上倒也不是全无基础和消息来源。

    把缴获自耶律大石部的那些杂色陈旧装备交给他们,让他们尽可能的回头去招募人手,然后武装起来到这些地方去进行开拓;许诺他们向北所夺取和占据的土地皆是他们自己予取予得。

    只是想要获得后续的粮草辎重的补给和其他的支援,就需要采取以战养战的方式,用从北地所获的战利品和人口来交换了。

    这样可以以比较小的代价,对北地联盟残余的地方势力,保持一个攻势和压力,却有不至于占用淮镇的宝贵兵力。

    而作为投效藩家任氏和参氏的代表,将先行一步被护送南下去,对刚刚恢复起来的安东道大都督府,进行某种意义上的臣服和示忠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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