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窥探的零星游骑,最终变成了天际线上滚卷的烟尘。

    因为混杂了大队满载的辎重车马,行动迟缓而颇有些臃肿的后方队伍,也终于出现了些许慌乱。

    而在步行人数最多的中阵,我的主力三个营,呈倒品字形继续向前,不紧不慢整然有序的开进着。顺便讲那些重点目标,被夹在中间裹挟而行。

    而在这时候,已经能够感受到风中送来的淡淡烟火气息了。

    “终于来了啊。”

    我微微叹息道,比预期中的还要晚上许多了。

    “全军变阵,开始全力备战把”

    “让那些藩兵保护中阵和前队,继续行进”

    “我的本部留下来争取时间和援护后队好了”

    我看了眼周围正当丘陵相夹的地形,按照事先准备的部分预案和举措,将命令如流水一般的颁布下去。

    “左营向最近的山地靠拢”

    “将辎重圈护起来结车联阵,且做一番就近防守”

    “两翼的游骑和巡哨全部收缩来”

    “准备支援和收拢后队人马”

    “本阵营的亲直团出动半数,轮流阻击来敌”

    “右营充作预备队和后手,原地建立工事和防线待机”

    “注意监视和弹压前队和阵中可能发生的变故”

    我的话音未落,就见远走的前队当中,突然出现了大片的喧哗声,然后就骚动了起来。

    看起来,果然还是有人混进来,想乘机做点什么。不过,这也在我意料的变数和范畴当中

    “来人“

    我当即下令到。

    “从右营调一个团过去协助弹压”

    “右游弋小队马上出动,捕杀一切可疑的逃亡者”

    不过,我带走的这三千本地藩兵们,在派过去支援的一团战兵协助或者说是督阵下,还是逐渐控制了局面,而将混乱渐渐平息了?来。

    只是这样,就不可避免的遭此耽误了时间和行程。这也是意料之中却又不可控制的阳谋了。

    而这时,后队愈演愈烈的厮杀声和呼天喊地的奔逃声,也已经追了上来而迅速的逼近了。

    随着后方临时的预设阵列当中,成片的炮击声开始响起了,就像是拉开了某种序幕和始端。

    “此处可有名字呼”

    我突然询问到,却是想起这次战役的命名之地了。

    “这里应该就是,沙头河下游的木浦川”

    却是参军杜士仪答道。

    “只要再行三四里外,就有当地的驿站和行馆”

    毕竟,按照早前准备的计划,作为备选的撤退路线,沿途都是有所勘测和摸底过的。

    事实上在更早以前,出于某种未雨绸缪或是见不得光的打算,他负责带着数只勘察队,没少在沿途经过当地,私下进行地理上的绘制工作。

    这时候我才得到更加详实的汇报,却是卷土重来的罗湛容那些叛党们,集中手中的力量,而得以派出了一只规模不小的马队,

    他们没有急于长驱直入夺辽城,而是绕过去直接追着我大队人马撤走的踪迹,一路浩浩荡荡的杀了过来。

    当然了,他真要夺辽城的话,就会有一个大大的“惊喜”

    与此同时,辽城之下也迎来了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

    “终于又来了”,

    罗湛容叹息着,驱马走过洞开的城门,就看到满是跪倒在门前的留守臣属和官吏,以及附近沿途被迫出来,趴伏在路边迎接的百姓人家。

    他们仓皇而卑微的表情,让罗湛容看起来很是受用的样子。

    因此,罗湛容约束部属而在街道上放慢了脚步,比往常多走了好一阵子,才来到了内城的本家,发号施令的藩邸大堂之内。

    一切看起来都还是那么的顺利,没有战斗也没有反抗,就算是城内剩余的守军,也丢了满地的武器甲械,脱了制式的袍服,而老老实实的呆在营地里等待他的处分。

    除了穿戴整齐在自己的位置上饮药自杀,为主家而殉的内宰朱彦年外,其他的事情似乎还算圆满。说实话,他其实并不想逼死对方的,甚至可以条件的优抚和留用之。

    毕竟有这个无比熟悉本家的资深老臣子在,无疑是一面重要的旗帜和潜在的号召,同样也可以在其他方面省时省心一些。

    只是,当负责接管城中各处要点的最后一批人员,苦着脸来汇报来之后

    空的,所有的仓房和库藏都是空的,干干净净的就算是老鼠都藏不住,这个结果让罗湛容在人前从容咄定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起来。

    如此之多的粮草和物资,除了被带走沿途使用的少部分之外,当然不会凭空不翼而飞的。

    也没有任何焚毁或是糟蹋掉的迹象,(因为对某人来说,这样有些过于浪费和缺德绝户了),足供全城军民支撑两三个月的淄粮和物用,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这让他不由很有些挫败和失落感;但是随后来自城中的一些线索和汇报,却让他顿时恍然大悟了。

    这些东西并没有真正消失掉,甚至还没有跑出辽城,只是倒了个手而已,从集中管理的临时官府手中,以组织全城壮丁参加劳役为名,分发四散到数万户民家手中去了。

    据说在最后一天,那些剩余的物资几乎是放在露天,任人自取而毫无阻拦,因此虽然不乏有人自觉其中或有不妥,但是还是逆不过从众的随大流和白占便宜的心态,将尽可能的搬家去。

    这样,罗湛基如果想要重获这些资源,就必须扮演和充当,与当初慷慨放粮的一方,严重对立的严格而残酷的反面角色;这对于刚刚掌握本家的他,在权威和信用上无疑一个很大的打击和消弱。

    而在这个大举征收的过程当中,肯定不会是心甘情愿或是秋毫无犯的,于是这样也将为他遭致更多的怨恨和仇视。,

    更糟糕的是,就像是他想要不顾脸面的重新搜刮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完成的事情,这也就为淮镇裹挟而走的那些军民百姓,提供了足够的缓冲和时间。

    但是,他还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这个结果,并且如对方所愿的去做这些事情;因为,他带来的这些人马,同样需要足够的钱粮和物资,来作为犒赏和继续追随他的动力。

    不然,东山城之变中诸侯联军崩解离析局面,又会在他身边重新上演一次的;经过了两度挫败之后,许诺出去许多东西的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条件和筹码,可以拿出来做长久的诱之以利。

    因此,

    现在他只希望,自己竭尽所能不惜脸面和手段,才得以派出的追击部队,能够取得像样的成果和一雪前耻的战绩来,最好能够将那个颇为麻烦的远宗,给一劳永逸的解决掉。

    虽然知道对方并不是什么善于之辈,但是难得他因为贪心辽城的人口和财货,露出如此一个破绽和机会来,那就怪不得自己全力以赴了。

    这样不但可以打破全家上下,对满万不可敌的畏之如虎的心思,还至少在短时间内,也不用担心这个强邻的后续举动和威胁了。

    因为博罗会那边已经自有一番策划和安排,只要这个淮东领头的人物不在了,或者最少也是短时之内不能视事的话;那南朝国中自有强力人士会为之呼应,而对淮镇出现权力架构空虚,采取措施和积极行事;

    这样,淮东镇至少在重新理清内部干系之前,就无法继续插手安东罗藩的事情了。甚至还可能放弃和收缩,他们在辽西取得的底盘和权益,这无疑就是一个极好的前程和预期。

    紧接着,又一个噩耗和打击落在他的头上,虽然外郭和内城的公共设施和署衙建筑,都大致保全的相当完好;

    但是,相应的各个部门的官吏属员,却大都已经不见了踪影;而且还不是逃家多了起来而已,而石油确切的消息说,连同他们的家人被淮镇一起裹挟走了。

    此外,位于本家架阁库和守藏室内的文牍图籍,各级归档的账册表章薄,还有历代藩主及其重要家族成员的,各种起居注记等重要的内部资料,居然全都不易而飞了。

    开什么玩笑,罗氏统治安东数百年,才积累下来的这些资料文和账册,可以说是另一种财富和统治基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旦缺少了这些重要的内容,就算他掌握了辽城,但在短时之内就只能对于地方周边,两眼一抹黑而无能为力了。

    在缺了其中最重要的田土户册,又跑了相应老道娴熟的办事人员之后,他又拿什么去征收赋税和丁役呢,难道自己亲自带队去征收么,还是纵兵去抢去抓么。

    想到这里,他愈加痛恨起统领淮军的那个远宗来,这招釜底抽薪的绝户计,几乎将他好容易取得的优势和上风,又大都给打原形了。

    但他还只能不声不响的打落牙齿和血吞,不然,一旦这个情况和消息张扬出去,他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和统合的人马,只怕又要动摇和离心了。

    因此,

    对于刚刚得到通报,而急急忙忙前来觐见和表功的前大司丞罗虞,就很难有什么好脸色了。

    只是他刚刚掌控本家,还需要这些暗通曲款的投效者的示范作用,也需要他们继续发挥余热,来维持城中的日常运转。

    他好容易按捺下心情,与这位虚与委蛇的说上几句宽慰和安抚的话,然后就见一名亲卫疾步奔走进来,急促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罗湛基就脸色变得有些勉强的站了起来,连告罪一声都省去,而径直走了出去。

    “该死,是谁些泄露的消息”

    他几乎是一边走,一边对着跟随聚附在左右的低声咆哮道

    “他们闹将起来了么”

    “什么,已经有人自己带队去抢了”

    “已经拦不住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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