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泰平三年九月初四,新军左厢突入陈州,于官丘驿击破陈州团练所部,而尽歼之,擒获团练使陈可烩。

    六日,于大庆河畔,再破汝州刺史崔如耿亲率来援的客军六千人,杀获各半,崔如耿仅以身走。

    十日再战西华城,诱敌卞水观察使张玉吉部,出城追战而克之,所获正四品以下地方文武官员数十,并淄粮柴草一万六千石(束)。

    十二日又兵临项城镇,一战迫使陈州防御使夏禹臣弃守出奔,而得其所遗车船,并辎重六十余艘,次日,原地再战援陈的上蔡统领朱思功部,以发炮击杀于阵中,而余部士心皆溃,散逃不可收拾。

    三日,又以空城不取为饵,伏击南顿军于项城,南顿军争抢城中遍地所遗财货,而争相四散本官不能制,因此伏兵四起,举周皆敌之下,十不得归逃一二,军使以下或死或擒。

    自此,陈州之境,涡河东岸,再无成建之敌,而西岸仅有的北兵,也各种理由故垒不出,却是不肯再轻越雷池了

    十九日,整兵再进许州,逼近扼要重镇扶沟。一时间,余下的许州军告急如雪片飞。

    所谓洛都震动,许州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洛都所在都亟道的外围屏藩了。虽然被击破的多是些二线的地方部队,但是洛都这些年兵事不断,这些洛都外围的州郡兵,也是有所加强和历练的。

    因此,

    之前还只是有所耳闻的程度,现在却是多少开始正视此事了,“伤重殉国”的萧怀丹旧奏,也被从故纸堆里了翻出来,送到了位于大内,总天下兵马大元帅府的案上。

    于是,正在查禁“逆闻”而成果斐然的行洛都留守兼卫尉卿张德坤,再次得到一个新的任务,他有些怀念起派往南方的金求德一行了,却又想起他的妹妹,那真是个妙人儿。

    正所谓,基于敌人所重视的,必然是本方所关注的同步率,同样的呈报,也出现在刚刚移到徐州的前沿军行司里,只是内容更加详尽一些,修辞也更讲究一些,还多了一些对前沿军行司的吹捧和感言。

    其中用词造句之恭切,足以⊥稍有良知的人,都要脸红不已,不过作为上位者,那一个不是被练的脸皮极厚,各种宠辱不惊的气度风范呢。

    “居然还能做到这一步……”

    说话的这位使君,姓李,语气中却是有些惊喜的味道。

    “倒不枉我临时的派遣和追加的那些投入……”

    本以为徐州战略的外围战线上,可能在自己当值期间出现一个大窟窿,而不得不需要人去顶这个缸。

    没想到紧急得到些许援力后,孤悬在外的新军左厢,却给了帅司一个大大的惊喜,尔辈不但顶住了北朝的侵袭,还反倒把北朝在陈州方面的战线,给打出了一个大缺口来。

    只可惜,这只人马不是自己一路的渊源,前沿军行司并没有相应方向的战局规划或是预案,自然也来不及采取后续的举措,抓住这个机会派兵跟进来扩大成果,而短时间内还是只能仍有对方唱独角戏了。

    “郑二官那厮,这次再也压不住了吧……”

    当值的另一位魏姓使君,则有些幸灾乐祸的道

    “之前稍稍使些不上台面的手段,也就罢了……”

    “拿捏着征调职权,事事暗中针对,就有些太过了,……”

    “这种推阻拖延的手段做多了,迟早会露了行迹而授人以柄,这又是何苦来哉呢”

    这位李使君继续道。

    “如今,江宁行在的大本营,已经直接快马行文过来,询问进展情形……”

    “新军左厢的背后,也不是没有上达天听的跟脚啊……”

    “问题大本营若是真心追究起来,这板子却是我被一同担待的啊……”

    魏使君却泼了盆冷水

    “这也是郑二官他有恃无恐的缘故吧……”

    “这可不能轻易让他如愿了……若是大本营有心深究”

    李使君冷笑了一下。

    “难道要我们告之,帅司前后所给游击部的后援和扶持,只有些许钱粮器械和一批杂流辅兵么……”

    “就算你愿意为他坐这个蜡,我可不于……”

    “这北伐大业的进展,事关上柱国的功业和成就”

    “蔡侯就算再怎么得到信重,也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主动打上柱国的脸面啊……”

    “对了,前番主动请援的新军后锋雄武部,不是正在毫州境内么,”

    “悉令新军雄武部,将防地移交天宁军,即时出发跟进新军游击部……不得延误”

    片刻之后他再次惊讶了下,却是一份军前急递。

    “新军雄武部发现毫西残敌活动,已在前日先行进发清剿了?……”,

    “什么……”

    陈州境内的穆家坡,

    铳军队副罗大友,刚刚打光打光了一个灼热的弹轮之后,眼疾手快的侧转退出,滋滋有声的滚轮在皮兜里,由身边的辅兵,换上一个新装满的弹轮,继续对着来敌的方向,用手播发的继续攒射起来。

    从姓氏上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一名地道的罗藩家生子,也是将主亲卫队的天然首选,很早就开始接受贴身周护的格斗刺击,然后那位主上决定大力发展火器,他勤学苦练掌握了放铳和排射,将主决定在部下中,推广夜校和总结会,他们就成了第一批实验品和宣教的样范,因此,当亲兵队扩充成亲直团后,他也就成了一名亲兵什副,

    这次增扩暂编第五营,因为将主本家子弟的背景,他也成为亲直团出来十几名队副之一,在出身相似的同龄人中,他的资质不甚突出,但胜在细心周到,勤勉服从上,因此,他被委以任务的机会和频率,也比同阶的别人更多一些

    比如这一次的打伏粮道。

    而在咻咻的弹雨中,对方重兵押运的队伍,已是惊弓之鸟,各种人仰马翻的匆忙后退,从一次伏击的初始目的上来说,他们已经成功了。

    只可惜他们这批埋伏在林中的人马还是少了点,追出去就彻底露了馅,反而陷入不必要的危险和伤亡中。

    而这种快枪虽然打出的距离,比惯用长铳近了许多,但是几十只一齐放起来又响又密,就像数百只齐射一般,颇具声势和杀伤。

    若是在夜里遭遇就更好了,只怕造成的杀伤和混乱,会更有效果,不过,这种事情也就是可遇不求可求的。

    当那些敌人,一窝蜂在在弹雨的驱使下,慌不择路的丢下车马,退转到山坡之后

    “德玛西亚”

    突然,草丛中传来一大片怪叫声,却是埋伏在其中的倭兵出击了。他们本来就生的矮一头,有各自挖了小坑蹲伏下,因此就算骑在马背上的敌人,也未必能够轻易发现他们。

    大片的草浪被拨起掀飞,然后成片成片的翻倒了下来,冲出无数的身影,仅仅几个呼吸就与混乱中的辎重马队,杀成一团。

    形形色色的武器,交错斩击在彼此身体之上,殷红的血液随着被砍开的人体,喷撒在推挤拥踏的狭促空间中。

    然后列队走出了树林的遮蔽,他们即是压阵和扫尾,也是某种督战队,如果这些倭兵敢于畏难懈怠或是临阵脱逃的话,飞舞的弹丸会先行一步夺走他们的性命。

    所幸这种状况并没有出现,这让他们有些庆幸,又有些遗憾的,用零星的自由射击,将那些努力想脱离混战,重新聚结的敌兵,给纷纷打倒惊散。

    然后一直持续到战斗之势进行的七七八八,才吹响了喇叭外加鸣警的枪声,让那些热血上头砍杀正酣的倭兵,慢慢的停下手来退出杀戮,重新就近聚集整队,好留下些可以审问的俘虏来。

    只是走了一半路之后,这些泄去了劲头的倭兵,就有好些人开始出现脱力或是抽筋的症状,走着走着就突然腿脚一软跪坐下来,然后被其中的头目连打带骂,生拉硬拽的,菜跌跌撞撞的大部抵达了指定的休整集结地。

    当他们按照曹条规定,开始相互检查和包扎的时候,压阵的铳队也得以上前,检查起这次伏击的战果来,按照铳伤和刀创的区别,用刺刀将一颗颗首级割下来码好计数。

    这些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繁重劳作后,从那些倭兵中挑选出来的比较顺服,脑子比较机灵的一批人,本身在国中的诸侯争斗中,懂得简单的战术和配合,然后在鞭子和棍棒帮助下,快速学会辨别最基本的旗号和金鼓声,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波动,然后才编成若于个散兵团,分派前沿观校。

    现在看来,起码这些倭兵,表现的比预期还要好一些,就不知到其他方面是否还能如此了。

    这次带队过来的倭兵头目,叫黑岛仁,据说出自扶桑藩大名鼎鼎的黑岛家,其祖上渊源可以上溯到乾元年间的遣唐使的一名传译,参与过遣唐副使藤原敏贞,暗地里向倭国输入军械的走私活动,也是最早一批因为唐人服务,而在本国发家的带路党之一。

    现如今的黑岛家,则是一个盘踞在扶桑四国岛上的大藩,以对外输出各种义从和劳力为主要营生,同时也是扶桑本土相争的那些诸侯,提供雇佣兵员的一大中介。

    而黑岛仁本人也是一名藩军里的老义从了,据说曾经在海兵队里服事过,很有些水性,只是他一副五短身材圆头圆脑,生的一双眯眯眼,不免让人想起一丘之貉之类的洞穴动物,不过在军前各种谨小慎微,唯唯诺诺,则是他给人的唯一印象。

    对他们这些倭兵来说,这次的初阵关系到日后的前程,究竟是继续挖土砍树啃豆薯团子,还是像其他辅兵序列一样,饱饱的吃上麦饭和大饼,隔三差五的有肉食补充,就看此番的表现了,所以几乎没有不卖死力的。

    为此,黑岛仁甚至亲手砍了好几个不肯放弃的部下,以免降低这些国人大爷,对本部的评价和判定。

    而这句“德玛西亚”的口号,就是那位将主大人,亲自交代给他们的,据说在伏击的时候,有不可思议的威力和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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