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中军大帐受赏,再次来到大帐之中,气氛和态度又是不同了,前次我是作为无关紧要的陪衬,随大流来例行公事,这是我是其中叙功受赏的主角之

    穿过了好几篇乱糟糟,或是满地狼藉的营地,我甚至远远的看到一个土台上,正是烈焰熊熊黑烟滚滚的,让那些提水上前泼救的军士们,很有些无能为力,领队的军将们尽是焦头烂额,如丧考妣的表情,

    这时,

    “于得好……”

    领我前路的陈军候,突然松开一直板着的脸,转过头来对我露出一个笑容

    “你居然甩了神威军那帮骄兵悍将的脸子……”

    “正是大快人心啊,不愧为我辈新进的翘楚……”

    “还让贺令才那厮的宪营,阵前碰了个铁板,闹的灰头土脸的……”

    “这下子,不知道多少人要举杯邀庆”

    我心道,官军各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各有嫌隙和竞争,这对刚刚出了个大风头的我来说,显然是一件好事。(小说文学网)

    虽然他此番话语,不见得是动机纯良,不过对于这个名义上交代过,又有过利益交集的“自己人”,我还是的在面子上打个哈哈,虚以应付过去。

    “尽管放心,你们的军额在东海道,你的军籍在广府……”

    他似乎感到我所想,出声提点道

    “神威军虽然在南中、诸洲威名赫赫,却也没那么容易伸手过来的……”

    “宪军司专管正军,却没有名分关到你们这些团练、义勇之班……”

    “若是别人还要思虑再三,但是你们就无所谓了……”

    “更何况,你这番回去,自有更广大的前程和机缘……”

    “所以不用担心太多……”

    “说不定日后行营不复,我们这些兵曹的老于办,还要仰仗你多提携呢。

    “您太客气了……这是应有的情义”

    我也半真半假的做出一个承诺。

    然后我们来到作为中军行帐的某处大型佛寺,任何碍事或是具有标志性的东西都已经被撤除,只留下各色旗牌和持戟柱枪全身披挂的亲事军,最显眼的是在数丈长杆之上高高垂挂下来,代表主掌生杀的铜龙旌节,以及飘舞着七条彩色旗尾的大愫。

    站在院墙最外围的是一群听候差遣的青衣武吏,然后是中军行走的军校、虞侯们,在没有调遣支派的时候,他也轮流充当军前,手持金瓜画戟斧钺旗鼓的仪卫;接着是各色出入奔走往来的,直属中军各分司的中下级军官们,他们身后的左右侧院里,是的行军司马,长史、别驾的临时公事房。

    最后是那些站在台阶下的高级军官们,他们是跟着自己将领过来升帐的各军心腹、骨于,却没有资格进入中军大帐,因此看到脚步不停,继续被向内引进的我,眼神中多少有点羡慕和惊奇。

    作为日常升帐的所在,大雄宝殿之中被清理一空,看起来颇为旷达,居中的佛龛神位,已经被紫红色幕布和山河郡县图前,批着整只白虎皮的正座所取代。

    正座两旁,众多将官,按照品秩高第和序列归属,从内向外各分左右站成数排。

    他们的表情各异,有好奇,有惊讶,有不以为然,有略微失望,有幸灾乐祸的,甚至还有面无表情的,但是更是,饶有趣味的打量着我,目光灼灼的,似乎想在我脸上看出朵花来。

    他们虽然没有交头接耳,却在用眼神交换着某种信息,让森严肃穆的中军大帐,显得有些什么东西在暗中流动着。

    能够在帅位之侧,拥有坐席的,只有寥寥三个人,其中一个面白无须,不用说就是个来自大内的公公,另一个长相于瘦山羊胡子,仿佛谁都欠了他一笔钱的,应该就是随军御史,此外还有一个充满儒雅的文官气息的人,则应该是一名殿中学士。

    这就是南朝所谓“三随制度”,出自泰兴改新中的重要举措,就是鉴于安史之乱中,传统用身为皇家奴的宦官,来作为各路监军的各种弊端,而将传统职权极大的观军容使职分,拆分为三,分别由殿中学士、随军御史,以及一名承宣宦官,共同来行驶监军的职责。

    我被引进来行了个礼后,就被引导着站到一边去,只能依旧站在末班,透过人群,观望坐在白虎皮装饰帅位上的那位,处理好几件公务后,才有人点到我的名字,

    “龙州团左罗有德前来应命……”

    “请大帅示下……”

    五军正帅刘延庆,是一个头发灰白,脸色红润,中气十足的美髯公,他头戴鹰翅金盔,看起来十分的精神硕熠,举手投足深有威严,说起话来充满了力量和后劲,让空空荡荡的佛堂中,回音绕梁

    所谓五军之说,其实是马步射水加工淄的概念,他的正式官名是,行天南讨击大使,南中经略,仅次于五大行司,也可以被称为刘帅,帅臣,刘使君或是刘总戎。

    “苏功曹,你来说……”

    “诺……”

    前排之列走出一个穿朱红武官服,两臂绣着一对飞鹄纹的人来,手捧朱册朗声道

    “遇袭不乱守垒不动,记功一等三转……”

    “临阵破敌奇兵队,又记功二等二转……”

    “援护炮队周全……再记三等一转”

    “阵前击杀叛将柳世光,别计二等一转,叛将名下赏格另叙”

    叙功说完,话音一转,又开始论过了。

    “冲撞友军,记二等过……”

    “聚众纷扰,有损军威,再记三等过……”

    “争夺敌淄,与别部隙,警惩一小过……”

    最后的结论是。

    “功过两下相抵,叙功一等四转,”

    “其余待班师报备兵部,枢府,累行恩赏……”

    “须得将请功人员名单,补备一份呈送功曹……”

    这个最后的结果,所谓四平八稳,中正不倚听起来赏罚分明,有留有足够余地和操作的空间,这才是上位者的气度,我有所感叹的,自觉又学到了一课

    这显然不过是这位刘大帅,日常习惯处理的一件突发事务而已,但是相对其他人来说,就有点郑重其事的。

    我有些昏头昏脑的出来后,在负责办理事务的一群军司佐官、属僚之中,也是各种交口称赞口鼓励“于得好”“表现不错”云云,

    因为随后我才知道,在这次袭营,其实并非是我一家的个例和偶然遭遇。

    作为垂死反扑,天南城中叛军一口气派出了六路人马,针对堆放工程器械的前进场地,和几处土台上的炮垒,进行决死突击,相比表现糟糕或是尤为难看的各部官军,我这一路居然能够力挫来犯,使炮垒得以保全下来。

    最后遇袭四处炮垒,除了我这处安然无恙,其他几处就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甚至因为守卫的溃散而造成神机军覆灭,炮组被焚烧、引爆、捣毁的惨剧。两处场地,也被烧毁了大半的器材和备料。

    因此这次算是矮子里拔高个,特地把我拉出来,到中军走一趟颁赏论功的榜样,鼓舞一下士气人心。

    “对你们来说这份功赏还是苛严紧促了些,”

    不过回去的路上,陈军侯还是不免私下对我叹息到。

    “毕竟城破在即,中军多少要考虑,神威军这些正编军额的立场和态度,所以才格外快刀斩乱麻的尽快处置下来”

    “可军前岂有事事周全,皆按律行的谁又能独善其身能,”

    “不然要是放在前些日子,起码你们功劳不用折色多少的……”

    从这里需要单独解释一下,南朝论功沿用唐制,凡破城、阵,敌我力量比,属于以少击多为“上阵“,数略相当为“中阵“,以多击少为“下阵“,数倍以上破敌为“多少“。

    计算战果则按照敌军的数量十等分,杀获四分已上为“上获“,杀获二分已上为“中获“,杀获一分已上为“下获“。

    最后根据面对的敌人力量对比和事后战果来计算功劳。

    凡上阵上获,即以少击多斩获敌人四成以上的,就获得第一等功劳,酬勋五转;上阵中获、中阵上获第一等酬勋四转;上阵下获、中阵中获、下阵上获第一等酬勋三转;其第二、第三等各递降一转,依次向下类推。

    但是其中跳荡、降功不受此限制。凡临阵对寇,矢石未交,先锋挺人,贼徒因而破者为跳荡;其次先锋受降者为降功。都是特别需要受赏的功劳。

    所以说,战场上想要立功,除了平时的努力和主观能动性外,还得有足够的运气和机缘。

    然后我去兵曹和度支判官处,领取相应颁赏的批条和行文,包括用来犒赏我部将士的一批钱帛和酒食,优先补充武备和兵员的手令,重新安排防务驻地的旗牌。

    然后在这里,我意外见到了一个人,新换任没多久的前沿都指挥魏晨,邀请我到他的别帐去坐了一会,。

    他生的眼细脸长唇薄,长相有些阴沉,不过说起话来却是相当的热络,也很有些因陋就简的品味,亲手泡了壶清茶。

    言语之间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凌迫和倨傲,对我这只异常表现的杂流团练,更是表示出某种看好之意,并一度暗示,可以将我们调遣到,装备和待遇更好的前沿资序中去,给我们更多的机会和舞台。

    不过我思前想后,还是以这支军队多数是藩内国人,实在不堪大用,也无法承当长期作战为由,婉言谢拒了。

    只是我走之后,他才放下嘴角上的笑容,自言自语道

    “还算是个聪明人……”

    然后叫来一名亲兵吩咐道

    “告诉那些人,此事不成,我也不会更多掺合了……”

    虽然这位前沿都指挥看起来,颇为需要新血充实班底,虽说从杂流资序,一下子连过数级,跳到仅次于几个大镇、州军的正编军额去,看起来是个很美好的诱惑,

    但主要是考虑到,我这点人对敌还没有什么问题,可要是因此贸然介入到,各大军镇错综复杂的关系纷争中去,就实在不够看了,说不定连骨头都被嚼得渣不剩了。

    就算是玩骑砍之类的虚拟游戏,阵营也不是那么好切换的,一不小心就是掉声望和士气,加一连串莫名其妙仇恨值的连锁反应结果。

    只是拒绝了这场机遇,我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不过有了中军的嘉勉和许可,虽然编制和级别暂时没法提升,但是却可以以军令拿虎皮做大旗,在那些同属杂流的团练,义勇和义从中,招募新员,补充到损失较大的白兵和矛队里去。

    回到营地中,据龙在周围的官军都已经散去,我发现气氛有些微妙,士兵们各种兴高采烈的庆祝,军官们则有点沉寂,特别是辛稼轩他们,很有点心思重重的样子,直到我宣布了中军的决定,才重新振奋起来。

    相比我们的喧嚣热闹之下,隔壁土台之上的炮垒中,却是某种空虚寂寞冷的冷清,发生了这些事后,虽然这部神机军,不至于对我们视若仇寇,但肯定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各种生分和避而远之,才是自然的。

    然后我隐约听到某种嘈杂声,在土台上发出来,正想去查探,却被他们如临大敌的挡在外面,不久之后,有人从上面下来了,却是十几名灰头土脸鼻青脸肿连衣袍都被撕破的神机军士兵。他们在执行军法的校尉押送下,跌跌撞撞的离开而去,眼中满是怨恨和不甘。

    片刻之后,我就知道了,他们都是因为阵前在我的威逼下,开炮御敌,又将炮口对准友军,而被视为某种叛徒的那一组人,再加上事后神威军的质问,虽然暂且奈何不了我们这群滚刀肉,

    但是对于神机军来说,并不是无隙可乘的,于是这些人被当作替罪羊,寻个由头和过失加以重罚,贬到外营去。听到这里,

    说实话,我很有些不是滋味的想了想,马上派人去找兵曹的陈军侯一趟,第二天就弄到一份待罪从役的支派文书,两天后,我看着这些被从犯军苦役营里很是吃了些苦头,重新带回来的家伙,满脸震惊和悲愤的表情。

    我仿佛听到一个冥冥之中的提示音,“收获熟练炮手一组”,以及无形中冒出来诸如”官军阵营关系友善,神机军关系冷淡—”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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