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随行太医对阿曛一番仔细诊断之后,对魏皇贵妃道:“娘娘,微臣刚刚替简家姑娘把脉,脉相冲和,不似有任何病症之兆,简家姑娘不过是劳累过度昏迷过去了,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就可以醒转过来,请娘娘放心。”

    “可……”

    魏皇贵妃想说,这丫头明明就当众晕倒在殿中,脸色看起来也极为苍白,怎么就脉相冲和了?但话未出口,看了看睡着的阿曛,只觉得这丫头那皮肤竟比之前更加漂亮了,似渡了一层月光一般,娇小的脸庞上,也不似刚刚弹完琴时昏倒时那般的苍白,有了一层淡淡的桃子红,甚是好看。心中也就认可了太医的话,道:“有劳了。你且退下,有什么事本宫自会让人通传。”

    “是。”

    太医收拾好医箱,准备退下,却听魏皇贵妃又问道:“太医,简姑娘这左手腕是怎么回事?你过来瞧瞧。”

    太医走过去,瞧见阿曛的左手腕处,有一个铜钱大的水泡,红红的,显然是被灼伤所致,于是便向魏太妃道:“姑娘这处水泡,似是被什么东西灼伤了。”

    “灼伤了?”魏皇贵妃沉吟了片刻,道:“你先替姑娘处理一下伤处,仔细着点,别留下什么疤来。”

    “微臣明白。”

    太医仔细给阿曛的左手腕伤痕处涂了药膏,又拿了纱布替阿曛包扎好,这才在请示了魏皇贵妃之后,提了医箱离开。

    太医走后,魏皇贵妃看了一眼躺在她的床榻之上的阿曛,对身边的女官道:“你且派人去将陪同简姑娘上山的清河王妃叫来,本宫要亲自将今夜之事讲与她听。”

    “是。”

    魏皇贵妃又道:“你私底下了解一下,简姑娘左手腕的伤是如何得来的,可是这两日在山上留下的。若是她自己不小心烫伤到另说,若是谁故意为之,怕是过不了本宫这一关。”

    女官道:“知道了,微臣定仔细去查。”

    简婌早就听到了百艺荟上所发生的事,也看到了那漫天鸟雀往行宫大殿中云集,琴音嘎然而止后,那乌压压的鸟雀又瞬间散去,所有见过这一场景的人,都以为做梦一般,尚未反应过来。

    简婌听到这弹了一首凤求凰引来万鸟朝拜的人,竟然是自家五妹妹简曛时,心中思绪翻腾得如翻江倒海一般。阵坑住扛。

    若阿曛因此一曲在凤煌成名,这名声怕就不止是凤煌了,怕是这天下人都知道她的这位五妹妹了。只是,这累累名声之下,阿曛往后的日子,是否平坦就未知了,她不由得又隐隐替阿曛担忧起来。

    后来又听说阿曛昏倒在大殿中,就更是心急如焚,不知道这姑娘究竟怎么了,莫不是着了魔道?她自家妹子岂有不知的,从未听说过她的琴艺如此了得,没想到竟能够引来百鸟齐鸣,不知内里的,真以为阿曛的琴艺已臻仙乐之境,知道内里的,会不会拿了其他的心思看阿曛?

    正担忧得在房中走来走去,却听屋外有宫女问起:“清河王妃可在房中?”

    “在,在的。”简婌忙去开了门,果然见到是魏皇贵妃身边的女官,忙问道:“敢问女官大人,可是魏皇贵妃娘娘有旨意?”

    那女官道:“娘娘请清河王妃前去一趟。请清河王妃随微臣前往吧。”

    简婌便赶紧随了那女官往魏皇贵妃下榻的宫殿走去。

    到魏皇贵妃所住的寝殿时,见阿曛安静躺在榻上,双目紧闭,似睡得极为安详,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便也跟着落了地。

    却听魏皇贵妃道:“清河王妃来了,赐坐。”

    “拜见娘娘。”简婌给魏皇贵妃行了礼。

    魏皇贵妃此时正坐在椅子上,端着一盏安神茶在饮,赐了坐后,她将手中茶盏放下,又让宫女给简婌端了茶来,这才道:“简五姑娘刚刚在殿中抚琴时昏倒,本宫已着太医仔细瞧过,太医说姑娘脉相冲和,只是劳累所致,昏睡一晚,到明日一早就能醒过来。五姑娘是本宫带了上山的,是你清河王妃陪着来的,若在山上出了什么事,本宫和清河王妃都脱不了干系。喊你过来,也是想将这一来龙去脉亲口相告,免去中间传话环节,造成本宫与简府之间的隔阂。”

    “娘娘如此为我们家五姑娘想,臣妾真是不知如何表达对娘娘的感激之情。”简婌道。

    魏皇贵妃又道:“所幸简五姑娘只是太疲累所致,休息一晚就会好过来。本宫这就让人将姑娘送回住处,你今夜也多留神看着点五姑娘,若有什么事及时差人告诉本宫。”

    “是。”简婌正愁阿曛睡在魏皇贵妃殿里不像话,没成想魏皇贵妃如此体恤阿曛的名声,倒是心中一阵感动,若阿曛能够入得了这位娘娘的眼,让这位娘娘开口替阿曛求皇爷赐了婚,阿曛要是能够顺顺利利嫁给五皇子,这真是求也求不来的缘分。

    五皇子这个人,她遥遥见过一面。

    五皇子那人面冷得很,但却举止有度,谨言慎行,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似从来没在哪一位姑娘家身上停留过,怕是寻常人入不了他的眼。以她这种已婚女子看来,嫁男人就该嫁这种面冷心热的,对别的花花草草不感兴趣,但一旦到了自己中意的女子面前,那就是一块火炭。

    她自己就嫁了这样一位王爷,清河王那样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但熄了灯之后……简婌不敢再往下想去,怕当着魏皇贵妃的面,自己臊红了自己的脸。

    简婌陪着阿曛回到贵女们的住处。

    原本阿曛与胡月如一间寝室。但魏皇贵妃有命,阿曛这晚需人照顾着,便让人临时腾了一间寝室给阿曛,就在胡月如的隔壁。

    简婌端了水,拧了热帕子给阿曛擦了脸,又擦了擦手,擦到左手腕处时,见到手腕包了一层纱布,甚是纳闷,只觉得阿曛出门前手都是好好的,怎么回来手就伤了。

    也不及多想,拆开纱布看时,心下更是吓到了,只见雪白的皓腕处,一枚铜钱大的伤疤触目惊心,似是被烫伤了一般。但刚刚去殿里,似乎也不会被什么人拿了东西可以去烫她吧,况且烫的这个伤痕,圆整得就像是用什么东西烧得滚烫通红之后直接印上去的。

    简婌心底越发的害怕。将纱布替阿曛重新包好,收拾了一下洗漱的东西,便搬了把椅子,坐在阿曛的床头,就那么守着阿曛。

    这丫头要真的如魏皇贵妃所说的那样,明儿个一早太阳升起时就睁开眼睛醒过来好了,可别吓唬她。

    简婌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不知道。趴在床边,睡得正香。

    房中昏黄的烛光摇曳着。夜沉如水,春日的脸,孩儿的面,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将一夜拉得很长很长。

    房门被轻轻推开,凤漓悄声走了进来。那一袭月白长衫上,下摆处沾上了不少雨点泥点,似是刚从远处奔袭而来。

    见床头趴着的简婌睡得正熟睡,动作越发轻了一些。

    走到床边,手撩开处于沉睡中的阿曛那额前挡住眉心的几缕长发,就着昏黄的烛灯仔细瞧了瞧。

    见阿曛眉心隐隐有黑纹图案,凤漓不由得拧紧了眉。

    捉过阿曛的左手,便看见了那包着纱布的手腕。凤漓忙拆开纱布,看到那灼伤处,眉头不自觉拧得更紧了。

    重新包扎好阿曛的左手腕后,凤漓捉过阿曛的右手,看到原本应该带着左手腕处的串着瑶光珠的手钏此时被系在了右手碗处,便知应该是阿曛昏倒之后,给她处理左手腕伤口的人,给她将手钏换到了右边。

    他两指探在阿曛的脉上,仔细探了一下阿曛的气息,只感觉体内的气息看似平和,但实则如深渊一般,在平静的外表之下,隐隐有暗涌流动。

    那原本深藏最深处的那道气流霸气而凶残,若不是时时有瑶光珠在阿曛左手腕上镇着,那气流怕是早已发作,如今夜这般肆虐,也不知何时就会要了阿曛的性命。

    凤漓自阿曛右手腕上取下瑶光珠,只见原本哑黑的珠体上隐隐有一道暗紫的气在流动,这变是瑶光珠自阿曛身上吸走那一股邪气的一部分。

    凤漓掏出一只黑色的盒子,打开盒盖,将瑶光珠放了进去,再合上盒盖,顺手将盒子放在桌上,这才转身回到床前,凝望着睡在床上的人。

    之间那沉睡的人,如小扇子一般的眼睫毛在珍珠般润泽的脸上投下了两道阴影,似极了一对蝴蝶的翅膀。

    睡梦中的人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只见她唇微微抿着,微微的往上勾了勾,露出一个极美的浅笑,便是这转瞬即逝的浅笑,凤漓只觉得有一只蝴蝶展翅轻轻划过自己的心房,轻易间便撩拨了他的心,却转瞬而逝,让他根本都来不及抓住。

    当天边第一缕曙光初现的时候,阿曛醒了。

    睁眼便见到简婌趴在自己的床头,而自己并没有睡在跟胡月如一起的那间屋子里,虽然屋中的陈设很是一样,但细微处还是有去别的。

    自己昨夜在百艺荟上一曲凤求凰,原本只想随便应付一下,却没想到后来根本就不在自己控制范围之内,好像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看到了凤漓,凤漓就那么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被烈火焚烧,连手都没有向她伸出,何谈救她于水火之中?

    然后,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既然睁开眼看到简婌的模样跟昨日的并无二样,又看到房中摆设依旧是武灵山行宫的样子,心顿时就踏实下来了,只要还活着,只要没有发生再次重生的奇怪事情就好。

    只是左手腕上的伤处,还是让阿曛隐隐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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