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叫得人心惊肉跳的。”倾心太后捂着心口,柳眉紧锁,担忧地看着殿外。

    “去看看。”焱殇挥手,冷衫立刻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冷衫满头大汗地回来,气喘吁吁地说:“启禀王,那只鹰没命地撞笼子,小珍珠不知道为什么也闹了起来,两只鸟隔着笼子打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婆婆,我去看看。”青鸢立刻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你小心些,长风,你也去看看。”倾心太后扶着穆飞飞的手起身,探长脖子往外看姣。

    “不如都去看看吧,我对这鹰也挺好奇的。”焱灼微笑着说。

    焱殇沉吟一会,点头道:“那就都去吧,不过只能站远一点。籼”

    “雪樱,飞飞,你们都去吧,我也乏了,看看惜娟,就回去歇着了,你们年轻人多玩一会儿。”倾心太后松开穆飞飞的手,指着卫长风的背影小声叮嘱,“你们要多照顾你们大哥,他对这里很不习惯。”

    “是,太后放心。”许雪樱和穆飞飞规矩地福身行礼,手拉着手追上前去。

    青鸢和卫长风走在最前面,焱殇推着焱灼在二人身后不快不慢地跟着,轮椅在青石上压出碎声无数,一路上几人都不说话,直奔焱殇和青鸢的住处,

    月辉清冷,一院梅花香,关着鹰的铁笼子就挂在梧桐树下,用黑布蒙着,正剧烈摇晃。小珍珠伤势才好,但表现得格外凶狠,猛地从枝头掠起,又猛地撞向笼子。

    “回来。”青鸢一声低斥,唤回了小珍珠。

    “你怎么欺负客人呢?”她抚着小珍珠的小脑袋,轻声责备。

    小珍珠委屈地扑着翅膀,摆着尾巴,叽喳地叫,“我的笼子”。

    “你的笼子又怎么样,让它住住不行吗?你不喜欢它的气味,那我再给你做一只笼子就好了。”

    青鸢又气又好笑,鸟儿也有领地意识,这鹰凶悍,激怒了小珍珠,让它觉得这大家伙就是个给脸不要脸的讨厌鬼,所以才想教训它。

    “鹰没事吧?”

    卫长风揭开了蒙着黑布的笼子,只见黑鹰已经精疲力尽,黑亮的双眼却仍然凶狠地瞪着他。

    “嘴巴在出血,性子真够烈的。”

    青鸢拿起长嘴壶,往笼子的水盒里倒了点水。

    但黑鹰倔强地转开了头,根本不看一眼。

    “它没力气了,我给它把伤口包一下。”

    卫长风打开笼子,把它从笼子里拎了出来,它的双翅还被银丝缠着,所以飞不动,勉强在他的腿上挣扎了几下,静了下来。

    “总能收服你。”青鸢用食指轻轻敲它的脑袋,大声说:“你先犟吧,等我明儿找齐了东西,看你怎么逃得过我的手掌心。”

    “什么东西?”焱灼好奇地问。

    他们几人没进来,就站在拱门处,远远地看着青鸢和卫长风。

    “阿九她们驯鸟是用一种特别的草,我让人去采了。长风还有一本他们术师传下来的驯鸟的书,挺有趣的。我依着书上的法子,哄骗过小珍珠。”焱殇低低地说。

    “哦,不知那书能借来一看吗?”焱灼眸子发亮,兴奋地问。

    “你自己问他吧,我当时是偷看的阿九的。”焱殇笑着说。

    许雪樱满脸古怪地看焱殇,小声说:“表哥是说偷东西吗?”

    “借。”焱殇斩钉截铁地回她一字。

    “雪樱,有些话不能说透。”穆飞飞掩唇笑,一双明眸盯着院中看。

    “不过,这鹰真的能听话地告诉我们,它是来给谁送信的吗?”许雪樱一脸疑惑地看着青鸢,小声说:“它只是一只鸟而已,怎么会那么准地认出对方,还知道藏起来等天黑再走?王后是怎么听懂鸟儿说话的呢?我想,这难保不是她编出来的话呢。”

    “这个……你得问阿九。”焱殇有些尴尬,许雪樱从小到大就是这样,遇到问题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教你驯鸟。”青鸢转过头来,冲着许雪樱招手,“你进来。”

    许雪樱犹豫了一下,认真地说:“不许耍我。”

    “哎呀,我哪有精神时时耍你。”青鸢冲她连连招手,“快些,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好吧。”许雪樱抿抿唇,快步走了过去。

    “民间驯鸟,多限于观赏和宠物。能驯的鸟儿有限,比如皂雀,黄雀,燕雀,朱点,金翅,太平鸟……我不同,我是有天赋,能听懂它们的话,能和它们交流,所以这世上没有我驯不了的鸟。”

    许雪樱小脸一拉,不满地说:“王后,我可不是来听你赞美自己的。”

    “慢慢来嘛,每一种鸟儿都有自己的习性,交流是一回事,让它们听你的话是另一回事。就像管理一个地方,懂得恩威并施。先让鸟儿认食,认手,认你的气味。”

    青鸢随手折了一根梧桐枝,让许雪樱拿着,教她吹口哨,“比如这

    只叫小绿的鹦鹉,你听它的叫声,有点粗短,你学着它叫。”

    青鸢嗫着唇,发出几声叫声,和小绿的一模一样。

    许雪樱满脸纠结,小声说:“不太雅了,我不学。”

    “啧,这里面有很多乐趣的,想想,你坐在那里,一挥手,立刻有雀儿替你衔来帕子,替你推开窗子,还替你翻书页……”

    “你好懒,连鸟儿都要奴役。”许雪樱脖子往后缩,鄙夷地看着她。

    青鸢不理她,挥了挥梧桐枝,拽出脖子上的翠竹哨,吹起了音符。歇在树枝里的黄莺飞了出来,绕着她欢歌起舞。

    被这么多鸟围着,许雪樱开始有些害怕,但渐渐的便放大了胆子,伸手摸了摸落在她胳膊上的一只黄莺。

    “动物比人知恩图报。”青鸢从一边抓了把小米,放到她的掌心,教她给鸟儿喂食。

    黄莺开始不肯碰许雪樱掌心的小米,但青鸢用梧桐枝碰了它几下之后,它就开始低头啄米了。尖尖的小嘴飞快地在小米穿棱,小爪紧紧地抓牢她的衣裳。

    “它吃了,飞飞你来看!好痒……它啄得我好痒。”许雪樱兴奋地扭头叫穆飞飞。

    “我也学学。”穆飞飞笑着快步走过来,低头和她凑在一起喂黄莺。

    青鸢没有阻止她进来,坐到一边和卫长风一起处理鹰的伤口,冷眼看着穆飞飞和许雪樱喂了一只又一只,静待她和笼子里的黑鹰来点儿“互动”……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穆飞飞全心全意地逗黄莺玩,完全没有看过黑鹰一眼。但这样不是更不对劲吗?连许雪樱都对这鹰格外好奇,不时会过来看看卫长风给鹰包扎伤口,问几句鹰的伤情,而穆飞飞根本不靠近,避嫌也避得太明显了。

    “哎呀。”

    突然许雪樱低呼了一声,原来是黄莺啄得兴奋,突然飞了起来,爪子狠狠划向她。她慌乱地往后缩,还是被爪子抓伤了手腕,几道血痕格外明显,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受伤了。”穆飞飞拂开她掌心的小鸟,用帕子给她擦干净血珠,小声问:“不疼吧?”

    “不怎么疼。”许雪樱摇头,柳眉紧锁,“这小鸟不听话,算了,我们不玩了。”

    “四哥快去看看,雪樱受伤了。”青鸢赶紧推卫长风,冲他使眼色,好让许雪樱和穆飞飞分开,给穆飞飞一点机会。

    卫长风只好放下黑鹰,大步走向许雪樱。

    许雪樱犹豫了一下,捂着手腕说:“我让飞飞看就好了……男女授受不亲,不劳烦大皇子了。”

    “这……”卫长风尴尬地缩回手,点点头说:“也好,不过鸟儿的爪子四处抓过,一定要把伤口清理干净。”

    “知道了。”穆飞飞拉着许雪樱到了一边,用茶水给她洗了伤口,拿金创药涂后,用帕子包好。

    “不会有事了吧。”许雪樱蹙眉,小声说:“不要留疤才好。”

    “不会的,鸟儿抓不了那么深。”穆飞飞轻声说。

    “但愿吧。”许雪樱微叹,转头看向青鸢说:“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驯鸟什么的不适合我,你也小心一点,毕竟是有孕的人。”

    “知道啦,许管家。”青鸢点头,笑着摆手。

    “我还不爱罗嗦你呢。”许雪樱皱眉,瞪了她一眼。

    “王,有人给王后送信。”冷衫大步走近二人,满脸古怪地说。

    “哦?给我的信?”青鸢好奇地转身看冷衫,这世上居然还有人给她写信。

    “是花泠萱的信。”冷衫走近了,贴近焱殇的耳朵小声说。

    声音很小,连青鸢都没听清,但转头的瞬间,她发现穆飞飞的视线正落在黑鹰身上,只一瞬间,穆飞飞就转开了头,和许雪樱手拉手出去了。

    “阿九,你随我来。”焱殇拍拍青鸢的肩,二人与冷衫一起匆匆出了院子,到了议事房。

    几名侍卫守在那里,厅中有一位身着平民装束的妇人跪在地上,正瑟瑟发抖。

    “是花皇后给我的信?”

    青鸢狐疑地看着这妇人,对她依稀有些印象,好像是花泠萱身边的嬷嬷,花皇后进宫时,秦兰额外恩准她从丞相府带进去的奶

    娘。

    “是,宫中有变,娘娘说此信定要亲手交于大元王后。”妇人双手托起了信,诚惶诚恐地说。

    青鸢拿过信,匆匆看完了,秀眉紧拧,递给了焱殇,“我们并未听说天烬皇宫生变,你一届妇人,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个奴婢也不知,可能是皇后娘娘拖住了她们吧。”妇人怯怯地看了一眼焱殇,赶紧又俯下身去,额头紧触地上,颤声说:“皇后娘娘说,天烬外忧内患,只怕气数已尽。花家的几位少爷都是耿直忠诚之人,恳求大元王后留他们性命,花家上下今后会远走他乡,不问世事。”

    “你且起来,来人,带她下去。”焱殇看完信,神色严竣。

    “起来吧。”冷青拉起腿已吓软的妇人,带着她出了议

    事房。

    “你怎么看?”青鸢一手撑在桌上,秀眉微蹙,“按这妇人所说,秦兰要暗杀君博奕,这事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了,为何没传出半点风声?君博奕依然每天上朝下朝,秦兰也稳坐后宫,难不成是花皇后把此事压下去了?”

    焱殇摇了摇头,踱了几圈,转头看向窗外。

    君博奕一直不杀秦兰,这本就让他感觉疑惑,秦兰这妇人毫无头脑,又喜欢兴风作浪,若是他,早就将秦兰除去了,他可不信君博奕是心胸宽广的好人,留着秦兰不杀,一定有他的用意。

    “立刻让天烬国的探子探明消息。”焱殇叫进冷青,安排下去。

    青鸢坐在书案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等他们的事办完了,才抬头看着焱殇说:“相公,你眉头紧得能夹死蚂蚁了。”

    “你这样的蚂蚁?”焱殇轻嗤,大步走了过来。

    “相公,你知道打麻将的时候少一张牌也叫相公吗……”青鸢往桌上一趴,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我困了,你批折子吧,我睡会儿。”

    焱殇摸摸她的小脸,小声责备,“犯困了还能胡言乱语,怎么不去榻上睡?”

    “我在你身边安心……你让人盯紧那只鹰,别让人把鹰给掐死了。”她含糊地念叨着,细细地呼噜声均匀响起,折腾一天,她早就想睡了。

    她居然就这样睡着了!焱殇弯下腰,凝视了她一会儿,忍不住地笑,“小东西,你占着我的位置,还让我批折子?”

    呼呼……她回应他的是满足的呼噜声。

    扑楞楞……小珍珠飞到了。

    焱殇挥手赶开小珍珠,低声说:“她睡了,别吵醒她。”

    小珍珠歪了歪脑袋,站在墨砚旁边看青鸢,没一会儿小脑袋也一点一点地开始打盹。

    焱殇拎着狼毫发怔,现在是守着一人一鸟批折子,以后还要守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以及一只鸟批折子……

    书房时很静,突然青鸢翻了个身,差点从躺榻上摔下来。

    小珍珠掠了起来,翅膀上掉了些许透明的碎屑到她的脸上,她随手一抹,怔了半晌,猛地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焱殇放下笔,好笑地说:“你赶紧回房去睡吧,我看你大可不必要去创造什么机会。”

    “是不需要创造机会。”青鸢看着掌心里透明的碎屑,严肃地说:“这叫晋泥,小珍珠之所以攻击黑鹰,就是因为这东西。”

    “晋泥?”焱殇凑近来,不解地看着她掌心的碎屑,好像就是一些花蕊飘絮之类的东西,有什么名堂?

    门口响起轻轻地脚步声,他转头看,是卫长风来了。

    冷青赶紧进来通报,焱殇挥挥手,让冷青让开了路。

    卫长风径直进来,摊开手掌,掌心有一些透明的碎屑。

    “小珍珠不会无缘无故地攻击黑鹰,你看这个。”

    青鸢和卫长风都发现了这种东西?焱殇用手指碾了碾,低声问:“有什么玄妙?”

    “应该是小珍珠从园子里啄食后沾在羽毛上的,这只鹰本就性子烈,不肯驯从,小珍珠和它一斗,越发激起它的斗心,不死不休。”卫长风严肃地说。

    “挺高明的。”焱殇拈着那颗圆珠,淡淡地说:“如此一来,根本不必自己下手,直接把鹰给累死了。”

    “你现在还不信你这里还有一个内应?”青鸢问。

    “我信有一个内应,但你让我相信是她,就凭这几片碎屑,只怕很难说服人。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弱点,没有什么不可能收买的人。比如你,比如长风门主,比如冷青……”焱殇转头看她,平静地说。

    “属下绝不可能被收买。”冷青立刻接话,急得脸都红了。

    “我举个例而已,你还偷听我们说话。”焱殇瞪他一眼。

    “属下提醒王一句,您的声音很大,不必偷听。”冷青这才缩回了踏进来的脚,讪讪地关上了门。

    “小珍珠不知在哪里蹭到的这东西,它喜欢满处乱飞,自己捉虫吃,也会去厨房里偷啄糕点,这是它最喜欢玩的游戏,乐此不疲……”

    “厨房……”青鸢和卫长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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