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恒抿着嘴巴看着前面人潮涌动的刘曜大军,只听建威将军刘曜朗笑而起“宁以恒,你前几日便约着你我一战,如今只是马上观景变成?”

    沈明将军看着刘曜如此模样有些气愤,握紧长枪,看向宁以恒“以恒,要不要我与这厮一决高下?”

    宁以恒按住沈明摇摇头,对着刘曜朗笑而起“这两军阵前端的是你争我夺,怎么会是观景这般轻巧?”

    刘曜抽出腰间佩刀“那你我比上一场?”

    宁以恒笑起“比上一场也可,只是不知道,这比上一场,你赢我输如何?我赢你输如何?”

    刘曜明晃晃的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我赢你输,割地求和与我。你赢我输,退军三百里,来年再战。”

    宁以恒笑眯了眼睛“这样虽好,但割地求和有辱我华夏门楣,怎能答应?”

    刘曜哂笑起来“秦国与魏国时,河西复地你来我往,速来交战,交战不断,各地不断。这军事上本就你方唱罢我登场,何来无此先例?”

    宁以恒垂下眼“如此以恒是非赢不可了?”

    刘曜摸了摸自己的长刀“那得看我的宝刀答不答应。”

    宁以恒从腰间抽出佩剑,淡淡一笑“君来,便应之。”

    刘曜轻喝一声“驾!”

    只见刘曜马上长刀直直奔向宁以恒的面门而来,宁以恒后仰才躲过一劫。宁以恒以剑挡刀,端的是剑走偏锋,直取刘曜发迹,几缕发丝迎风而落。

    刘曜摸了摸自己的鬓角和汨出来的血丝,笑起“我当晋朝世家都是马下哭丧,马上腌臜之辈,原来也有习文练武之人,不错,今日可以跟我好好打个痛快!”

    刘曜大刀直接奔向宁以恒,一个手腕微转,刀柄在手,刀刃连着铁链奔向宁以恒。宁以恒一个翻空越身,剑气所到之处,愣是把刀刃逼反方向,而他站在马背上,眯着眼,看着刘曜。

    刘曜此时见刀刃归来朝天一个使力,刀刃回归刀柄,睁眼看着马上稳稳而站的宁以恒,只见他倾国的脸上此时竟是妩媚中带上了绝杀之气。

    石虎望着犹如战神的宁以恒,心中的悸动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但也被自己的心志压着,莫不是自家真的是喜爱男儿不成?

    石勒眯起眼睛看着此时的宁以恒,眼睛里放出了微微寒光,能在刘曜刀下活着的人不多,能毫发无损的更少。莫不是这个宁以恒将是汉国攻略晋朝的绊脚石?看昨晚探子却说宁以恒的夫人打算送给刘曜和氏璧的阴佩,这夫妻俩是没商量好还是这事情里面有阴谋?

    刘曜拦住想要上前的石勒,看了一眼有些激动的石虎,扭头看向宁以恒“宁家嫡子好武艺,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你可受得了我这双刀炼魂!”

    说完,刘曜凌空飞起,宁以恒眯起眼睛,从马上一跃而下,躲开刘曜的刀链,此时刘曜双手持刀,耍的似乎天罗地网,纵使宁以恒是个练家子也微微感觉到吃力。此时的宁以恒发冠被刘曜打落,失去发冠的宁以恒,长发顷刻而下,随风飘扬,不细看竟觉得此时站在地上红衣潋滟的男子却是个女子一般。

    宁以恒擦了擦嘴角,刚才虽然躲过了致命伤,却被打乱发髻,胸口也被刀背打了一下,怕是内脏有些移位。看来刘曜的内力不错,待会得要避重就轻,找到突破口,以灵巧取胜不可。

    石虎直直的看着人群中长发披肩的男子,如果方才的立身马上是激动的话,此时的长发飘飘便让人想入非非,在哪忘怀。

    宁以恒无视石虎似乎吃人的眼神,看向对面的刘曜,淡淡笑起“建威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刘曜看着眼前一副妩媚倾城的模样,蓄意讥讽“只道是人如珠玉,美如山水,朱墨难描,丹砂难画。宁家嫡子竟也有这雌雄难辨之妙!”

    宁以恒眉毛拧起,看向刘曜,知道对方蓄意自己想让自己方寸大乱,可惜宁家岂是无脑之辈?

    宁以恒嘲讽的笑起“虽说以恒男生女相,但是仍改不了这疆场杀敌,血战八方的男儿本色。以恒只知道,看人看面不如看心,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看人只看容貌便定乾坤,可就真的粗浅难辨,是非不明了。”

    刘曜一听宁以恒嘲讽自家只知道看人容貌的粗俗之辈,有些气恼,看着宁以恒眯起了眼睛“你这是不打算承认你技不如人了?”

    宁以恒笑起“我晋朝华夏的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若有战,战必胜!若有战,战必强!若有战,战必坚!华夏男儿,对外侵者,战死不悔!”

    宁以恒这次主动持剑奔向刘曜,剑花所到之处,激起沙尘无数,刘曜感受着宁以恒的杀气和比先前还要浓厚的内力,有些诧异,双刀应战,起初还能得心应手,之后越来越吃力。

    宁以恒似乎不顾自己身上有多少擦伤,刀伤,只是保住了要害,其余全部不再防守,却处处攻击凛冽。刘曜被宁以恒攻的节节败退,最后竟然被宁以恒一脚踢中心窝,辛亏被石勒扶住才免于倒地。

    刘曜看着宁以恒身上刀伤无数,血水浸湿衣衫,皱起眉头“宁以恒,宁家是大户,是这天下的大门阀,即便汉国与晋朝死伤或是你强我弱,可究竟关你宁家何事?为什么你却这番不要命的与我血战?”

    宁以恒剑抵着地面,撑着自己有些虚脱的身子笑起“是,我宁家是这天下的大门阀,世家子弟不知其数,这天下即便变了,也伤不了宁家根基,依旧是我宁家朝堂有一席之位。是,你说的我知道,作为一个监军,这战胜也好败也罢,与我都无关。”

    宁以恒星眸如剑直视刘曜“可是,忘了一个根本,我是泱泱华夏的后人!我,宁以恒,身体里的血液是华夏的!而你们,却不是华夏的,我族江山,岂是尔等蛮夷之邦能肖想的?”

    刘曜深叹一口气“可是宁以恒,你在这里为华夏而战,但是你的晋朝呢?你的贾后呢?你可知这区区数月,慕容亮被杀死,慕容玮登台?你又可知慕容玮也到了穷兵陌路,慕容伦即将上野。慕容家的男儿只知道争权夺势,贾后艳名远播,一介帝后竟然豢养面首,霍乱宫廷,乱皇族血脉!宁以恒,这样的晋朝你为什么保它?”

    宁以恒一股血气涌上,张口吐出一口血污,明亮的眼睛此时有些迷蒙“即便如此,我守的也是华夏的领土,保的是华夏的子民,除非我宁以恒战死沙场,或是我宁以恒丢官罢职再无守护之力,否则,我宁以恒绝不退让一寸土地!更遑论议和卖国!”

    刘曜叹了口气“宁家,我刘曜,我兄长都不想与你为敌。也许你忘记了,但是我跟我皇兄刘聪都不会忘记。十年前的雪夜,我和皇兄刘聪被奴役金陵,是你宁以恒给了我们兄弟俩一碗热汤一口热饭,我们兄弟虽然是匈奴人,但是我们也是秦朝之后汉朝治下的中华匈奴族人!人不杀恩人,我与皇兄亦如此。”

    刘曜招了招手,退开大军,对着宁以恒淡淡笑起“滴水之恩,定当报之。两年之内,我等不再踏足中原!但两年后,若君还在,届时你死我亡皆由天命。若君不在,天命我汉国一统晋朝,君莫能奈何,此乃天意。可好?”

    宁以恒笑起“好!”

    刘曜深深看了一眼宁以恒,转身离去。

    石虎犹豫片刻,奔跑到宁以恒面前,将金疮药塞进宁以恒的怀里“这是我匈奴的疗伤圣药,比你们汉人的好多了,记得一天三次。”

    宁以恒皱着眉看着石虎羞着脸离开。

    等苏念秋知道宁以恒昏迷已经是三日后了。

    苏念秋坐在宁以恒的床前,握紧拳头,闭上眼,眼中的泪水奔泻而下,都怪自己无能,才导致宁以恒如此受伤。

    宁以恒方醒过来就见到自家娘子心疼的模样,笑起“娘子好像瘦了。”

    苏念秋睁开眼睛看着宁以恒脸上的泪水不止,扯住宁以恒的袖子一副怨妇的模样“为何你伤的这般重?竟然用不要命的打法来破围城之困!你起先又是筹款又是找郭璞都是为了哪般?为何不考虑你自己的小命?”

    宁以恒呵呵笑了起来,但是忽而就咳嗽起来。

    苏念秋没好气的拍着他的背“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宁以恒抓住苏念秋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不恼了?”

    苏念秋嘴巴撅了起来“以命搏命,亏你想的出来。”

    宁以恒坐了起来,抚着苏念秋的笑脸,深情的笑道“娘子,我知道这晋朝日后必定是八王之乱,之后是东晋建立,慕容睿做皇帝,这八王之乱末期和氏璧归刘聪所有。所以你想着既然早晚都丢,不如拿出来救我一命,可对?”

    苏念秋点头“既然历史不能改变,我给出和氏璧又如何?而且又是阴佩而已。”

    宁以恒摇了摇头“世人只知和氏璧,不知道阴阳二佩,阳佩传国玉玺,阴佩帝王之命。虽然阴佩没多大的关系,但说到底也是和氏璧,为夫不希望娘子背负卖国求荣的骂名,也不希望娘子有丁点的受伤害。”

    宁以恒把苏念秋搂在怀里“念秋,我们都是华夏族的儿女,你要知道寸土不让的道理,也要知道我们不是先秦的张仪,可以纵横阖捭,可以口灿莲花,可以失地复收,可以土地割让。你要知道我们不是谋士,做不来阴诡的计谋,也不能做。我们能做的就是在野便要担当,在其位谋其事,除非命中注定,鞭长莫及。”

    宁以恒抚着苏念秋的脸蛋说道“阴佩还给皇家吧,即使丢了,也不该是你来丢。念秋,即便两年后洛阳沦陷,我们南渡开始,我也不希望在我们有能力抵抗的日子里,你选择的是跟着历史让步。即使不能扭转,也要做到将伤害降低最小,这才是世家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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